“洛丽塔。”罗曼转过身来，对着楼上的洛丽塔喊道，“你在变成吸血魔族之前，是林仙吧？我曾经去过翡翠之庭，那是个很美的地方。”
听到罗曼说出这种话，洛丽塔的神情明显动摇了一下。
“比起这种阴气森森的地方……”说着，罗曼还抬起手臂朝着四下里挥舞了一圈儿，“要美上太多了，不是吗？”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无比诚恳。
“你到底想说什么？”洛丽塔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警惕。
罗曼用眼角偷偷瞥了一眼纳塔斯。后者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控制世界当中，丝毫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洛丽塔，帮我一起干掉纳塔斯，我们一起逃离这里。”罗曼一口气向下说道，“你的愿望是什么？是回到故乡吗？纳塔斯承诺给你的，我也能做到！”
洛丽塔微微低下了头。死寂一般的沉默。
罗曼紧握着的手心里开始微微冒汗。其实，他究竟有没有那个能力，他自身也无法确定。但是，现在时间紧迫，他必须赌一把……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洛丽塔突然发出了疯狂的大笑，听得罗曼有些毛骨悚然。
他……赌输了？
“你也能做到！别开玩笑了！”洛丽塔近似癫狂地说道，“罗曼，你有没有认清楚自己的处境啊？你被我们两个胁迫，现在都自身难保了，还有余力顾得上别人？”
不能放弃……罗曼咬了咬牙。再挣扎一下……
“洛丽塔，你不要小看我！”罗曼抑制住自己嗓音中的颤抖，继续说道，“你也知道，我有很高的魔法天赋。不管你的诉求是什么，我都愿意帮你的忙！如果一时做不到，我会一直陪你找下去，直到找到解决办法为止！”
一直陪我？洛丽塔感觉自己的内心微微颤动了一下。
“我从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知道你并不是真正的坏人！”罗曼继续说着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鬼话。他天蓝色的眼眸因为虚假和压力而微微黯淡，“我们一起脱离魔族的掌控，开始新的人生，这样不好吗？”
“好啊！”洛丽塔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说道，“那就证明给我看吧！首先……”
洛丽塔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阵寒气突然由身后袭来。罗曼心头一颤，一股不祥的预感霎时间涌现而出。
他缓缓地转过身。
在他的身后，纳塔斯暗紫色的眼珠猛地一转，牢牢地盯住了他的脸。
罗曼的脑子轰地一声，身上冷汗直流。
纳塔斯醒了多久了？他听见自己刚才说的那些反叛的话语没有？
十有八九是听见了，否则他不会是这种充满压迫感的眼神。
罗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做出如常的神色，面对纳塔斯的审视。
纳塔斯先是看了一眼罗曼，而后抬眸看了看上方的洛丽塔，冰冷而不带感情的声音问道：“你们这么闲？”
罗曼心乱如麻，还来不及整理好内心的思绪，就听到洛丽塔说道：“罗曼已经迫不及待地要见他的小母龙了呢，因此主动要求守护在您的身旁。”
“哦？”纳塔斯狭长的深紫色瞳孔又重新转到罗曼的身上，嘴角勾出一丝笑容，“真令人感动。”
纳塔斯仿佛是听信了洛丽塔的话，不再将审视的眼光投射到罗曼的身上，这令他大松了一口气。
只见纳塔斯从座位上起身，面向空荡荡的大厅张开双臂，大声宣布道：“贵客降至，我们出门迎接！”
阴冷而又高亢的声音在大厅中回荡。作为回应，数不清的深紫色黑雾从大厅的各个缝隙和角落当中蔓延出来，挤在一起争先恐后地夺门而出。
“好了，我们也该出发了。”纳塔斯回过身来说道，“走吧，洛丽塔，罗曼。去迎接我们的客人。”
***
几个小时之前。
莱欧和蕾拉快步行进在白雪茫茫的大地上，目标是冰雪大地的北方，也是本次旅途的终点——黑曜国。
没走多久，刚刚停下来没多久的雪花又开始纷扬飘下。天空骤然变得昏暗无比，四面狂风怒号，硕大的雪块不停歇地往脸上和身上拍，凛冽的寒风穿透披风直刺骨髓。
蕾拉想向莱欧提议休息一下，可是她一张口，凛冽的寒风和冰凉的雪粉就迫不及待地灌入其中，简直令她喘不过气来。
莱欧一手按住随风舞动的兜帽，另一只手向蕾拉打了个手势，示意她向自己靠近一下。
可就在此时，出现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状况。
周围冻结的空气突然间开始震动，脚下的地面朝着四面八方裂开了蛛网般的缝隙。
莱欧的身体猝不及防地向下陷入，很快就只剩下上半身留在雪地外面。蕾拉连忙扑过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可是地面开裂的势头丝毫不减。很快，漆黑的裂口蔓延到了蕾拉的身下，像茫茫雪地张开的血盆大口，将两人吞噬而入。
冰冷沉重的雪块源源不断地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蕾拉的身体在其中不断向下翻滚，旁边早已不见了莱欧的身影。
一片黑暗当中，蕾拉被滚得晕头转向，只感觉随着自己身体的坠落，周围的雪块逐渐变成了雪水，进而甚至还有了一丝丝湿润的暖意。
挤压感逐渐减轻了。蕾拉努力睁开双眼，发现在自己身体的正下方、大地的深处，竟然闪耀着暗红色的光芒，仿佛地狱中熊熊燃烧的烈火。
随着视野的快速接近，烈火的范围变得越来越大。在经过一个较为细长狭窄的通道后，眼前的景色豁然开朗。
这里竟然有一个广阔的地下空间。目力所及之处全都是赤红色坚硬的岩石，上方的岩壁缝隙里有从地面融化的雪水不断向下滴漏，而下方则是熊熊燃烧的浓稠岩浆，只有一道窄窄的石桥横亘其上。
在石桥的两端，仿佛矗立着两块人一般高的岩石，但蕾拉来不及细细观看。她马上就要落入炙热的岩浆当中，就算有着龙族超强的恢复能力，也必定是九死一生。
蕾拉弯曲手指，将多彩宝石戒指对准了身下的石桥，释放出了其中的金属性魔法。
两根细细的铁链从中蹿出，捆绑在了石桥正中央的桥身。蕾拉连忙控制戒指将铁链往回收，顺势将自己的身体拉向了石桥上方。
当双脚再一次踏上坚实的地面之时，蕾拉才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啪，啪，啪。
岩浆汩汩流动的白噪声中突然多出了几声刺耳的掌声，把蕾拉吓了个激灵。
掌声的回声在空旷的地下空间当中不断回响。蕾拉抬头寻找它的来源，却赫然发现在石桥前方的尽头处，竖立着一块岩石。
而被铁链绑在上面的人，是罗曼。
蕾拉立刻把奇怪的掌声抛在脑后。她的脚步不由自主地迈出，朝着罗曼的方向走去。
“蕾拉！”
一声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又激起一道道回声。
蕾拉猝然停下脚步，回头望去。
在石桥相反的另一端，也矗立着一块岩石。
而被锁链绑在上面的人，是莱欧。
“莱欧！先等下我……”蕾拉完全搞不清楚目前的状况，只是想尽快将两人救出来，然后离开这个鬼地方。
她打算先救罗曼，再去救莱欧，于是脚步不由自主地向着罗曼所在的方向移动。
“别过去！”莱欧一声大吼，让蕾拉的脚步再次停下。
莱欧的样子看起来有些不对劲。他面如死灰，死死地盯住罗曼所在的地方，眼眸已经变成了如琥珀一般的亮金色，其中又倒映着身下岩浆的颜色，看上去是一片骇人的血红。
“小妹妹，你可要想好了。”
想好了，想好了，想好了……
阴暗嘶哑的声音凭空响起，冰冷的回声不断钻入双耳。
“谁？”
她在狭窄石桥的中央不停转圈，可怎么也找不到声音的来源。
“你只能选择救一个人。”
一个人，一个人，一个人……
“我会将另一边的石桥打断，没有被你选中的人就会掉下去。”
掉下去，掉下去，掉下去。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蕾拉的声音在一片空旷中无助地回荡，却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她望向石桥一端的罗曼。罗曼沉静的蓝色眼眸也回望着她，但双唇却始终紧闭。
他心里明白这是纳塔斯设下的陷阱，但他有口不能言，也无法反抗。
不管蕾拉选择哪一边，罗曼都有信心凭借自己的魔法来确保所有人的安全。
前提是，莱欧的内心要足够强大。
“蕾拉……”
另一端的莱欧再次开口，语气中却没有了方才的气势。
其中夹杂着数种复杂的情绪，紧张、害怕、茫然……当然，这些情绪在一次次的回声中被不断减弱，究竟是否被蕾拉察觉也不得而知。
蕾拉再次看向罗曼。罗曼轻轻地对她摇了摇头，然而这点幅度在本就摇摇欲坠的石桥的影响下几乎无法察觉。
喑哑的声音再次响起。
“来，做出你的选择吧。”
选择吧，选择吧，选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