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纳塔斯。

    罗曼的身体因紧张而绷得更直了。纳塔斯比洛丽塔更阴狠、更难以应付，他已经预见到了自己今天横竖逃不过一顿毒打。

    纳塔斯面色阴沉地走到了两人的面前，看上去心情颇为很不好。

    “罗曼，你跑哪儿去了？我找你半天了……”

    纳塔斯伸出漆黑的爪子，一把揪住了罗曼的领口向上提。

    他的身形和力气都比洛丽塔大上许多，罗曼的身体直接被悬空提了起来。

    接着，纳塔斯狠狠地一甩手臂，毫不留情地将罗曼重重地甩向了一旁的墙壁。

    咚地一声，罗曼的额头结结实实地撞到了墙上。

    黏腻温热的东西顺着脸颊流了下来。罗曼头脑发晕，眼前一片漆黑，额头贴着墙壁慢慢滑了下去，在淡紫色的墙面上留下了一道暗色的血痕。

    “哼，还没完呢！”纳塔斯阴狠地笑着，朝着倒下的罗曼走了过去。

    接下来，是狂风骤雨般的拳打脚踢。

    “纳塔斯，下手可要注意哦??要是弄出人命，我可就没喝的了??”洛丽塔站在一旁“劝解”，声音中却带着掩饰不住的愉悦。

    “呵，这个杂种的血你都这么喜欢，要是找到真正的龙族，你不得爱死？”纳塔斯揶揄地回道，声音中同样是掩饰不住的愉悦，还掺杂着一些疯狂与暴虐。

    真正的龙族？

    罗曼拼命调整自己的呼吸，挣扎着将身体尽量蜷缩起来，以保护胸脯和柔软的腹部。

    难道他们指的是……格蕾娅？

    “放心，这种程度，死不了！”纳塔斯又狠狠踢了罗曼一脚。

    “唔……”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地涌出了喉咙，嘴里满是铁锈一般浓重的血腥味。

    洛丽塔的话无疑相当于煽风点火，让纳塔斯下手更狠了。

    有了这么多天的“实战经验”，纳塔斯早就知道了用什么力度才能让罗曼恰到好处地感到痛苦而又不至于危及生命，在此基础之上还在不断进一步挑战他的极限。

    罗曼费力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向站在一旁的洛丽塔。

    只要她还在这里，还控制着自己手腕上的紫血藤，罗曼就不敢躲避，更不敢还手。

    “对不起……我心里发闷……在附近转了转……”罗曼一边强忍着疼痛，一边解释。

    “呵，是吗，转了这么久？”纳塔斯懒洋洋地问道。

    “对不起……下次……一定注意……”

    “道歉也没用！”纳塔斯下手的力道更狠了。

    “……”

    经过这么多天的虐待，罗曼早就意识到，解释和道歉都是没有用的。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纳塔斯只是想找个借口打他而已，至于这个借口是什么，压根儿就不重要。

    于是，罗曼干脆闭上了嘴巴，默默承受着。

    纳塔斯发现自己再怎么狠命踢罗曼，他都闷不作声，心里顿时感到一阵气恼，又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哼！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可别怪我不客气！”纳塔斯最后重重的一脚，将罗曼直接踢飞到了走廊另一侧的窗户上。

    厚厚的窗户玻璃一下子被罗曼的后背撞碎。

    他的身体混合着一片粉碎的玻璃碴，一起向外飞了出去，随后重重地摔在了城堡外的地面上。

    “唔……好疼……”

    幸好这里只是二楼，不至于摔死，但罗曼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骨头和肌肉都疼得要命，身体动弹不得。

    他紧紧闭着眼睛，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维持着摔下时的这个扭曲的身体姿势。

    魔族已经走了，没有人在乎他究竟如何。

    他就像一只被遗弃的小狗，一只坠落在地的死鸟，一只不起眼的虫子。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夜露开始降临，地面和空气逐渐变得寒冷。

    虽说只要动一下身体就会疼得不得了，但就这么躺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

    罗曼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痛苦地翻了个身，然后用手撑住潮湿的地面，缓缓地将自己沉重的身体抬了起来，跪坐在了地上。

    在解除了肺部的重压后，罗曼微微仰起头，开始大口大口地呼吸。

    湿冷的空气钻入了他的肺部，随后寒意便充斥了整个身体。

    罗曼睁开眼睛，茫然地望着头顶一片混沌的淡紫色夜空。

    这场痛苦的旅途，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尽头……

    我要不要，不顾一切地逃走……

    星星和月亮都被阴霾所遮蔽。

    但是，在远方，却透出了一颗极为明亮的启明星。

    罗曼涣散的眼神逐渐开始聚焦，逐渐被这颗明亮的星星吸引住了目光。

    他就这样保持跪坐的姿势，朝着那颗星星望了许久。

    湿冷的水汽氤氲上了衣袍，但他浑然不觉。

    不知过了多久，眼眶中渐渐有泪水涌出，模糊了视线。

    星星的光芒变成了一团明亮的光晕，占据了整个视野。

    格蕾娅，我的启明星，我的希望……

    我一定、一定能坚持到，可以再次守护你的那一天……

    ***

    蕾拉和莱欧在附近镇子上的旅店住了一晚，然后在驿站租借了两匹马，出发前往狮子国。

    在路上，蕾拉一直在把玩着自己手上的那枚多彩戒指，而莱欧则一直在马背上低头看他收到的那本书。

    他看过目录后，就直接翻到与魔族相关的那一页，重点在文字中寻找：人族是如何变成魔族的。

    不过，令他感到失望的是，上面和魔族相关的信息很少，只有寥寥数页。

    莱欧以最快的速度将这几页看完，有用的信息也只是说，魔族分为正统的虚空魔族，和受虚空气息感染而成的吸血魔族。

    正统的虚空魔族诞生于“虚空”，而吸血魔族是其他种族被虚空魔气感染后形成的魔族。他们身体当中的魔气循环并不完善，需要定期从活物的血液中汲取能量才能维持自身的生存。

    莱欧盯着“吸血魔族”这几个字，心中若有所思。

    在书页下方的注释中，特地说明了吸血魔族在很大程度上会保留原种族的特性。也就是说，如果一个人族被感染成了吸血魔族，他在外表上和普通的人族并没有太大区别。

    而罗伊……他们在森林里遇到的那个魔族，在外表上看显然是一个正统的魔族，也就是“虚空魔族”。

    如果罗伊不是因为受到魔气感染才变成吸血魔族，那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莱欧可以百分之百肯定，从小与他一同长大的那个罗伊，绝不可能是天生的魔族……

    “哎哎哎——”

    蕾拉的声音将沉浸其中的莱欧拉回了现实。

    “怎么了？”他有些不情愿地从书中抬起头来。

    “前面没路了！”蕾拉说道。

    确实，他们身前已经没有路了，只有一个陡峭的山坡。

    莱欧看书看得太专注了，以至于连马匹走偏方向都没有发现。

    “哦。”莱欧若无其事地掉转马头，让马匹顺着山坡继续向前走，随后又把手中的书重新摊了开来。

    “有那么好看吗？”蕾拉把头探了过来，带着一副怀疑的眼光看向那本书。

    那是蕾拉最讨厌的大部头，封皮看上去破破烂烂的，上面镌刻着的“艾西尼亚国家地理”这几个烫金的大字也早已褪色。

    “嗯。”莱欧只是随便应了一声，然后便继续沉浸在他的书中。

    他暂时放下了魔族的部分，又往前翻看。

    这本书不愧是大陆最畅销的百科全书。它图文并茂，将艾西尼亚各个种族的特点以及他们国家的地理特征都介绍得非常详细。

    翡翠之庭的林仙，熔火地下城的火灵，南海珊瑚国的海妖，空中岛屿上的天兽灵，极霜之地的霜巨人……

    这些都是莱欧感兴趣又渴望了解的事。他如饥似渴地吸收着这些知识，沉浸在其中无法自拔。

    “嘁。”蕾拉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继续欣赏着自己手上的戒指。

    她可最讨厌看书了，即使是看故事书也会觉得头疼。

    之前都是有人给她讲故事的，她喜欢听故事。

    咦？之前有人……

    有人……有人……

    那人是谁？

    艾尔维斯？爱德华？还是西蒙？都不是啊……

    蕾拉仿佛像刚刚做了一个梦一般，猛然间清醒了过来。

    怎么会有人给自己讲故事呢？自己之前生活在修道院[1]中，根本没有这样的人啊！

    蕾拉突然感觉自己心里空落落的。她失神地抚摸着自己手指上的戒指，慢慢地低下了头。

    两人顺着米兰达皇城的护城河一路向着西北行走。渐渐地，太阳下山了。

    前方的视野越来越差，莱欧也不再摸黑看书，而是专心赶路。

    傍晚时分，他们终于抵达了狮子国。

    狮子国国力强盛，军事发达，地处大陆的中央，各个王国大道的交汇处，自古以来就是重要的交通枢纽。

    来到狮子国的城门前，蕾拉发现这里于米兰达皇城有很大的不同。

    狮子国的城门前有数量众多的卫兵在把守。他们两人一队从前向后，密密麻麻地排成了黑压压的一排，严严实实地堵住了城门。

    “莱欧，这可怎么办？”蕾拉压低声音问道，“他们看上去好像不会让我们进去啊！”

    莱欧没有回答，而是突然策马加快了脚步，将蕾拉远远地甩在了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