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想在交卷前五分钟才完成作文，前面阅读题耽误了点时间，好在她写字还算快。
语文对她来说难度不大，比较棘手的是下一场物理。
中间休息时间，最差考场里的其他人纷纷出去放风，几乎没人留在教室里复习下一科。
除了她。
走廊里路过的人从窗边伸长脖子，对同伴指教室里的少女：“水手服！”
“我知道，她运动会的照片不是还被宣传部发到公众号上了。”
“下面评论全都在问水手服是谁......”
云想不知道自己在其他班有了外号。
她两耳不闻窗外事，专心致志重温郑樊布置的那堆物理题，上面她做错了的都用红笔在前面做了标记，专门在考试前挑出来着重复习。
她大概知道自己为什么学不好物理。
芭蕾是感性到极致的艺术，前十几年里她全身心投入到如何用肢体语言去表达情感，从不在意什么逻辑理性和客观现象。
她的世界主要由舞蹈、音乐构成，跟力学、电磁、守恒定律这些繁杂难记的公式差得太远。
现在填鸭式往脑子里灌输知识点，无异于刚学会下腰就开始跳四小天鹅。
期中考试如果成绩很不理想，她就要考虑是不是该报个补习班了。
卷子发下来云想大致浏览了一遍题目，眼尖地发现后面某个解答题跟顾知妄发在群里的几乎一模一样，她看了一眼左前方，顾知妄已经拿起笔开始答题。
对方不按正常顺序做选择，而是从后往前先做大题，目光专注，速度很快，完全没有了对待上一场的散漫，双标得很严重。
云想也打起精神提笔作答。
或许是顾知妄的做题速度给了她错觉，这份卷子没有她一开始以为的那么棘手了。
拿不准的她凭感觉全都填上，就是不知道正确率如何。
上午考完两场，紧绷的心情就放松了许多，剩下的几个科目没有她觉得特别头疼的，云想中午跟鹿绮去校外吃饭，还是吃对方最喜欢的那家炸鸡。
她们考完试先回了趟班放包，到店里的时候位置都被占满。
刚想打包带回学校食堂去吃，只见后面有桌人朝她们招手，严嘉西说：“鹿绮、云想，这有两个空着的位置，跟我们拼一桌吧。”
“不用跟他们拼桌，来这儿坐！” 宋朔从镂空隔档墙后探出脑袋，“飞飞走，把他们那的椅子搬过来。”
施鹏飞毫不客气地拎起椅子，一手一个放在他们的桌前，云想过去后才发现那张桌子已经坐满。
宋朔、李柏豪、施鹏飞，外加一个面无表情的顾知妄。
“怎么样啊你们考的？”
宋朔多加了两个套餐，嘴皮子一刻都不消停，滔滔不绝：“我都习惯了最后一道物理大题空着，结果这次的一看有点眼熟，竟然是我找妄哥解出来那道，还好抄的时候记住了公式。”
“感觉这次的物理不是很难，老郑那群人知道期中考完要叫家长，还是手下留情了。”鹿绮说。
“这次考完要叫家长吗？”云想问。
“对呀，期中考试出成绩以后都是要开家长会的。”鹿绮皱皱鼻子，“希望我这次能进步几名，不然零花钱不保就养不起我的纸片人老公了。”
“富婆包养我，保证情绪价值给满！”宋朔举手自荐。
鹿绮：“你话太密，不符合富婆要求。”
宋朔怨念道：“哥在高一学妹那里好歹也是有点人气的，也就你们不懂得珍惜......”
“屁，别以为运动会蹭顾知妄几张合照你就有自己的小迷妹了。”施鹏飞毫不留情地拆台。
听几人在旁边斗嘴，云想搅合了一下杯子里的土豆泥，说不出是什么心情。
等到家长会那天，众人坐在一起讨论成绩进步与否，或庆贺或抱怨......偏偏这种再平常不过的美好，都与她无关。
她只能静静待在自己的透明罩里，当个被幸福隔绝的局外人。
尽管没偏头过去，云想还是察觉到对角处某人不着痕迹投过来的视线。
她转学过来没跟别人提过家庭情况，郑樊先前也答应过，不会跟同学提这件事，在座的人里只有顾知妄知道。
其他人还在就颜值问题开辩论赛，顾知妄出声打断：“吃完没？。”
宋朔：“不着急，等她俩吃完一起回。”
顾知妄站起来：“我先走了。”
等到云想和鹿绮两人吃完，宋朔扫桌上的码付钱，“咦”了一声： “妄哥什么时候把账结了，我都没注意。”
鹿绮：“连我俩的也付了？那我们把钱转给他。”
“不用不用，转账多见外。”宋朔替对方慷慨地挥挥手，“妄哥这点实力还是有的，下次一起吃饭我们再轮流请回来。”
“就怕家长会结束你就没有请客的财力了。”
“去你的，能不能盼我点好！”
吃完饭各自回到考场，剩下的考试如序进行。
为时两天的期中考试转眼就熬出了头，云想从巴士底狱回到十班。
考试一结束老师们就忙活着去批卷子，剩下的时间各科课代表下发答案，让大家各自订正。
每当这种时候，惋惜声就此起彼伏。
“我怎么连这个题都做错了啊，又丢五分！”
“别提了，我把对的答案改成错的了。”
等到订正完试卷，云想对自己的真实水平终于有了概念，鹿绮凑过来看她的估分：“这分数肯定能脱离巴士底狱了。”
云想：“也不能把目标定的这么低，我想去二楼。”
“你还好，从零开始，怎么考都是进步，我的名次大概保不住了。”鹿绮愁眉苦脸。
后面突然传来一声哀嚎，宋朔抓狂道：“怎么能把物理原题给做错，气煞我也！”
众人得到安慰：“有你垫底我们就放心了。”
“那我还有妄哥垫底。”宋朔怀着一丝侥幸看对方的估分，然而希望还是破灭，“靠，你分比我还高。”
顾知妄瞥他：“你想表达什么？”
“......表达我爸一定会揍死我。”
学生们哀嚎归哀嚎，名隽阅卷效率还是一如既往地高。
晚自习过后有人听到消息，前一天的语文已经快批改完了，果不其然第二天上午就发了卷子。
云想看了看分数，比她自己估的还高了一些。
下午出了物理成绩，这一科就不太如人意了，她最后蒙上的那几道题全错，批卷老师大发慈悲地给了两个步骤分，对比身边鹿绮和文晴的成绩，还是显得有点惨淡。
等到所有成绩排名都出来后，云想看了看最拉胯的某一科：“我好像真的要补课。”
鹿绮：“你这偏科偏的，只偏物理，估计老郑得气死。”
文晴也不理解：“我看你数学考得还行啊，怎么就物理这么差呢？”
“我觉得数学比物理简单。”云想如实说，“物理属于科学的范畴，做题的时候没什么思路。”
“其实思考方式不同，等你建立起思维模式就好了。”鹿绮安慰她，“转学过来就能考出这个成绩已经很厉害了，要我我可做不到。”
十班有五十一个人，云想考了第三十五名，年级排名中等偏下。
成绩单贴在了黑板上，路过的人随时都能看到。
“第三十七名？一下进步十几个名次？”宋朔看了一眼成绩单，痛心疾首，“妄哥你怎么能背叛组织。”
“跟你不是一个组织。”
“那你上次怎么不好好做？”
“上次是早上起不来。”顾知妄漫不经心地在桌下摁手机，“你猜对了，倒一不是我真实水平。”
“对了，刚才老郑说什么时候开家长会？”他发出消息后突然问。
“周六，这你都能忘。”
顾知妄抬眼看向前排，云想正低着头抄错题，手边是白花花的试卷。
对方就连伏案写字的坐姿都比旁人直一些，体态极佳，神色专注，似乎把即将到来的家长会抛在脑后。
那天吃饭时捕捉到的一闪而过的黯然，倒像是他看错了。
周末之前郑樊正式下了通知，周六下午两点到校开家长会，每个学生都必须陪同家长一起出席。
云想回到亦园也没提这件事，准备明天独自前往，大不了就跟同学们实话实说，就是以后必然要承受一些小心翼翼的眼神和怜悯......
直到周六出发前，她都在楼梯口徘徊，犹豫要不要跟郑樊请假。
顾知妄从房间出来就看到对方站在原地，他睨了一眼：“挡在这干什么，快下去。”
云想下意识迈出脚步，回过神来已经到了玄关门口。
顾睿明的电话适时打来：“想想，顾知妄没接电话，你们去学校了吗？叔叔等会儿就过去。”
云想只得道：“马上就去。”
恍神的功夫就到达名隽，云想看了看身边热闹的人群，感觉自己是被赶鸭子上架硬赶到了学校。
“云想。”鹿绮朝她招手，带着鹿爸一起过来，“你家长呢？”
云想：“他们不在。”
对方自动理解成另一个意思：“他们没在崇城啊，那等下开完家长会我们去逛街吧，让我爸自己开车回去。”
云想被对方挽着胳膊去到教室，门口放了张桌子，来的家长要在纸上签到。
“教室里又坐不开，还得旁听。”鹿绮目送家长进去，小声吐槽，“要我说，家长会学生就不该来。”
云想深以为然。
比如她今天，就非常不该来。
鹿绮嫌在走廊呆着无聊，拉她下楼去便利店买零食，回来的时候云想在教室后门看到了顾知妄的身影，门内的顾睿明已经坐在了后排，看成绩单的表情十分严肃。
郑樊见人来得差不多了，在外面跟其他家长寒暄了一下，就让他们进教室找位置坐下。
云想去后门之前看了一眼签到纸。
只有自己名字后面那栏家长信息是空着的。
眼看时间已经到了，郑樊刚拿起签到纸准备进教室，就被人叫住：“郑老师，我是云想的家长。”
乍听见自己的名字，云想蓦然抬眸。
她怎么都想不到。
周音华会来给她开家长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