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顾知妄上楼前被保姆叫住。

    对方念念叨叨,把专门定制的蛋糕拿出来切了几块放在盘子里。

    “堵车堵到现在也不知道吃没吃饭,还是把蛋糕切了吃吧,省得放冰箱里你们明天也想不起来吃,浪费。”

    两块切好的蛋糕放进托盘,顾知妄说:“我不吃。”

    保姆从里面拿走一盘,笑眯眯道:“我去二楼问问先生还吃不吃饭,这个麻烦你一起带到三楼,辛苦了,让阿姨少跑一趟。”

    见对方直接将托盘塞到自己手上,顾知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就算他刚才那几句迁怒的话在别人看来是过分了点,依然对本就是不速之客的人没有丝毫愧疚。

    没错。

    完全没有。

    就算有那么一点后悔,也早就在对方一言不发转身就走的时候烟消云散,绝不可能主动上楼敲门把这块蛋糕送到对方手里。

    顾知妄不情不愿:“换一块。”

    保姆:“啊?”

    “换那块更大的。”

    ......

    云想洗脸的时候听到有隐约敲门声,敲得有气无力,像是故意不想被人听见。

    还没等她擦手出去就停止,她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重新扎好头发才试探地打开房门。

    外面安安静静空无一人,地上却放着一个托盘,里面装了一块蛋糕。

    云想只当是保姆送上来又下了楼。

    尽管习惯了晚上不吃甜食,还是端了进来。

    顶端的动物奶油这会功夫有点化了,软塌塌的,图案看起来惨不忍睹,云想还是看出了上面的两个字,快乐。

    这两个字出现的时间点略显讽刺,不过快乐无罪,可以当成对未来的一种美好祈愿。

    她慢条斯理地认真吃下去,一口接着一口,把这盘“快乐”吃得干干净净。

    蛋糕不怎么甜,但一下子吃这么多对她来说还是太腻,喝了一大杯水才把喉咙里的闷涩感冲下去。

    云想撑得不行,揉揉鼓起来的胃,起身去把通往露台的门打开透气。

    不经意朝某个方向望了一眼,就看到另一个露台上同样亮着的灯,还有倚在窗边摁手机的顾知妄。

    对方不知道在干什么,手机一明一灭,像是故意锁屏又点开、点开又锁屏消磨时间。

    云想搭在门把上的手顿了顿,想不惊动对方悄悄出去重新把门关上,没想到门上的锁扣“咔哒”一声轻响,惊动了正在折磨手机的某人。

    对方耳朵比狗还灵,隔着两个房间偏头看过来,目光落在她捂着胃的右手上。

    看见顾知妄就想起对方的冷嘲热讽,云想放弃透气的打算,把露台的门重新关上,眼不见为净。

    云想把吃完蛋糕的托盘拿下楼,保姆不在,她把盘子和叉子放在水槽里洗干净搁进橱柜。

    吃了蛋糕,也没机会跟周音华说句生日快乐。

    顾知妄那句“不只是我,也包括我妈”还在脑海反复循环,周音华应该也不想看到自己,云想还是没能鼓起勇气去二楼,在手机上给对方发去祝福。

    进到十月,崇城彻底脱夏入秋,一夜之间气温降得更低。

    云想换上衣柜里更厚的针织外套,把长长了的头发盘起来,出门找店修理被云蕾摔坏的头冠。

    法定假期街道上的人是平时的好几倍,云想把前一天晚上在手机里搜到的修理行找了个遍。

    大部分人都表示头冠用的是老工艺,就算修复也修复不回原来的样子。

    就在云想心灰意冷的时候,首饰店的员工给了她一个电话号码。

    “你去崇城大学附近那条崇裕街找这个老师傅试试。”

    云想谢过对方,打车去了崇城大学。

    她按照电话里那人给的地址找到那条街,一下车就被街道两边炫酷花哨的招牌镇住。

    没想到大学旁边有这种地方,云想跟着导航穿过bar街,艰难地挤进老巷子里的小破店。

    一开门空气中都漂浮着二手物品的陈旧气息,柜台上摆了零零碎碎的工具,还有拆卸在一旁的手表机械零件。

    云想刚开始以为自己找错地方,店里正在打磨东西的老者一见她就问:“东西带来了?”

    这位就是刚才接她电话的老师傅,云想把头冠给对方看,老头拿起放大镜端详了几分钟,最后朝她点了点头。

    “下星期过来拿。”

    收到对方肯定的答复,云想悬着的心总算放下。

    在店里帮对方把摔坏的地方拼成原来的模样,又找了张头冠完好无损时期的照片留给师傅,再出来后,闪瞎眼的霓虹灯已经亮了整整一条街。

    bar街上的人比她来时要多得多,还有大批迎面走来能让人得时尚恐惧症的潮人。

    相比之下,浅色针织衫加牛仔裤还素面朝天的云想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反而吸引了不少其他人的打量。

    两边的夜店酒吧已经开始营业,光线错落交织,空气中弥漫着醉人的微醺,隔着门都能听到让人耳朵嗡嗡响的音乐。

    云想隔着几家店就看到了一头耀眼的红毛。

    对方头顶的招牌在隔壁两边的衬托之下不太引人注目,还不如火焰似的发色显眼。

    这颗脑袋看着有点眼熟,像极了她某天在亦园三楼瞥见的那个。

    因着这层原因她在对方头上多停留了一眼,就这一眼让出来放风的石鸣骕抓住了机会。

    他嫌里面人多,出来争分夺秒地抽烟,抽了没两口就看见了位对他多有留意的少女。

    门口暗灯照上冰肌莹肤的脸廓,外套宽松也掩盖不住被风勾勒出一把盈盈细腰,双眸澄澈,气质出众,背后整条街扎眼的招牌顿时庸俗了许多。

    石鸣骕被镭射灯荼毒的眼睛,在看到对方时立马得到了深度清洁。

    他把烟一扔,清了清嗓子:“美女,今晚我们店有乐队表演,进来坐坐呗?”

    云想看了一眼他头顶不怎么明显的店名,No Alcohol。

    石鸣骕见人不答,再接再厉地掏出手机给她看某平台的粉丝数:“我们店虽然装修没那么奢华,但还是小有名气。”

    “尤其是我们乐队,成员都是一个比一个帅......怎么样?进去还可以免费点歌。”

    云想停下脚步:“点歌乐队现场唱吗?”

    “没错!”石鸣骕一口应下。

    “点什么歌都行,只要网上有的都能唱,店里不卖酒,全场饮料八折,看在你是新顾客的份上,免费送你一杯招牌无酒精饮料。”

    云想跟对方进了店里。

    门内门外几乎是两个世界,穿过水泥灰毛坯房风格的过道,外面街上的喧嚣被阻挡了个七七八八。

    本以为只有过道是水泥灰,没想到进去以后甚至有裸露出来的红砖墙面。

    场地不算局促,就是充斥着一股浓浓的原始感,活像装修装到一半没钱继续。

    “露出来的砖都是设计,我们是bar街第一家做旧风,斥巨资专门装成这样,看看这肌理这质感,多有意境......”对方满嘴跑火车。

    “老板,还不准备上场?”吧台服务员喊道。

    “马上马上。”

    石鸣骕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视角不错的单人座,招呼服务员给云想上杯饮料,急火火地走出拥挤的卡座,去了后台。

    云想第一次来这种场合。

    跟复古的装修不同,店里人出乎意料地很多,大多都是些成群结队的年轻人,进店就问今晚的演出曲目。

    服务员招待完其他客人,麻利地调制了一杯饮料。

    “我们店的无酒精招牌——压力缓和剂,请慢用。”

    从店到饮料的名字都很独特直白,云想浅抿了一口饮料,厚椰奶混合乳酸菌的味道,酸甜醇厚,口感比椰奶丝滑。

    她环顾四周,看到对面墙上用喷漆喷出来几个浓墨重彩的大字。

    ——来都来了。

    字写得歪瓜裂枣,透出几分喜感,跟意外好喝的饮料一起奇异地让她放下了想离开的念头。

    来都来了,起码喝完再走。

    服务员见她孤身一人,忙完手里的活就过来跟她搭话:“味道怎么样?”

    “好喝。”

    “什么时候可以点歌?”她问。

    服务员用下巴指引她看向中间的驻唱台:“唱完上半场顾客点歌,但是我们主唱比较任性,得从你们点的歌里挑自己想唱的唱。”

    云想这才意识到自己被红毛给糊弄了。

    对方只说点什么都行,没说点了就一定给唱。

    想成为那个“幸运观众”就得乖乖坐到上半场结束,这中间顾客等都等饿了,必然要吃吃喝喝消磨时间,老板稳赚不赔。

    云想看了一眼时间,离八点还有两分钟的时候终于有人上台调试设备。

    红毛先一步上来坐在架子鼓前,其他两人拎着贝斯和吉他朝卡座的顾客随意招了招手,引发一阵欢呼声。

    等到最后一个人站在伫立在地上的话筒前,台下的激动已经达到最高点。

    “N.A!N.A!N.A!”

    熟客们在喊乐队的名字,台上的主唱像是习惯了未演先热的气氛,扶着吉他调整了一下话筒位置,逆着光,半张脸隐匿在暗色中,黑眸深邃,鼻梁高挺,一身黑衣,外套不羁地敞开,更加恣意野性。

    顾知妄拨了一下琴弦,朝身后点了点头。

    随着手腕有力地往下一扫,鼓点、电吉他、贝斯垫音先后有节奏地响起,从音响中震出。

    那些自由的、跳跃的、沸腾的音符,在这片空间横行霸道,仿佛要吞噬一切枯燥寡淡,跟年轻人举杯碰出的液体一起火花四溅。

    丛第一个音符迸出开始,云想的目光就没办法从驻唱台上移开。

    比起她在三楼房间外,今晚听到的每一个和弦都更加直观清晰,耳朵发麻,体内的血液却控制不住跟着偾张起来。

    某人像是天生不知道紧张是什么东西,每一个音都稳稳地踩在调上。

    弹吉他的姿势散漫,站得却顶天立地,手持武器一样天不怕地不怕。

    店里气氛高昂,上半场很快就过去。

    云想还没回过神来,服务员就开始去每个卡座前询问顾客的点歌曲目。

    石鸣骕趁三人喝水的间隙,再次确认吧台单人座的那名少女没走,朝几人炫耀:“我刚出去抽了根烟的功夫还兼职拉客,拉到个美女,牛不牛逼?”

    纪伍越来回张望:“哪儿呢?”

    “就吧台那个,特纯,腿特长,我敲着鼓都带劲。”石鸣骕拉着众人过去,“走走走,问问她要不要点歌。”

    顾知妄喝了半瓶水,含了颗喉糖润嗓。

    庄渡看着那两个人绕过半个场子去往吧台,把独自坐在位置上的少女团团围住,活像八百年没见过美女。

    “石鸣骕这个狗东西,那女孩一看就是高中生。”

    顾知妄嘴里都是辛辣刺激的薄荷味,头都懒得抬,不感兴趣地调背带长度:“虽狗但怂,放心,他不敢来真的。”

    “我看这次挺真的,这货脸比头发还红。”庄渡努力眯起眼睛看,“哎,你别说,确实挺漂亮。”

    顾知妄被使劲拐了两下,这才抬眼看过去。

    在看清女生长相时,表情空白一瞬。

    他怎么也没想到,亦园这位最熟悉的陌生人会来No Alcohol。

    庄渡没注意,还在说:“搞得我都想过去听听他们在说什么了,一起过去?反正还有五分钟,去凑个热闹......”

    顾知妄看到石鸣骕给对方指了指驻唱台,云想顺着方向望过来,正好跟他对上视线。

    说了半天旁边的人都没反应,庄渡给了顾知妄一胳膊肘:“跟你说话呢,过不过去啊?”

    见对方表情不对劲,狐疑道:“怎么,你们认识?”

    “你也认识。”顾知妄吐出几个字。

    庄渡“啊”了一声,寻思半天也没想出来自己在哪见过。

    顾知妄沉默片刻,还是给了提示:“在我家。”

    “那个妹妹啊!”庄渡恍然大悟。

    “你小子真行。”他又拐了一胳膊肘,“怎么让人找到这儿来了?”

    “不是。”顾知妄瞅见对方在石鸣骕递过去的纸上写了什么,俩大傻子美滋滋拿着纸转身朝他们走过来,有些头疼,“她不知道我在这。”

    两人搭讪回来发现气氛有点异常,石鸣骕嘿嘿一笑,对顾知妄说:“帮兄弟个忙,开开后门吧,今天唱那妹子的歌得了。”

    庄渡好奇:“她想听什么?”

    “还没看呢,去后边,别在其他顾客面前看,显得差别对待。”

    一行人转移了阵地,石鸣骕念纸上的字:“我不知道名字但主唱知道名字的一首歌。”

    “这是干嘛?”

    “让我们搁着猜谜呢?”

    几人同时看向顾知妄:“你知道要唱什么吗?”

    “......”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还真知道。

    *

    从进来到现在,云想都坐在吧台没有换位置。

    她喝完最后一口饮料,看几个人带着顾客的“心愿单”退场到后台,挑选今晚的幸运观众。

    按照某人的脾气,就算知道说得是哪首歌也绝对不会遂了她的愿。

    她没抱什么希望,又点了杯温热的金桔柠檬暖胃,等唱完下一首歌就回亦园,假装今晚没有见过对方。

    过了两分钟,乐队重新上台。

    “今晚的幸运嘉宾已经摇出来了。”石鸣骕对着话筒一本正经,“接下来为她演唱——《我不知道名字但主唱知道名字的一首歌》”

    众人讶然大笑。

    “主唱牛逼啊,这都能唱!”

    “什么歌啊哈哈哈,点歌的真是个人才。”

    “不会真有叫这个名字的歌吧?”

    “我上网搜搜......”

    云想不知道会这样报幕,尴尬地手脚无处安放,但扫弦伴随强烈的鼓点响起时,还是强忍着把脑袋转向台上。

    熟悉的前奏过去,清冽的嗓音传来:“Let\'s all dissolve i,Fade away like smoke off cigarettes.”

    “Wo\'s like oher side.

    I wanna feel alive.

    I wanna feel alive all the time......”

    云想终于听到了完整的副歌,对方在台上无畏无惧地喊出那句“I wanna feel alive”,电吉他一次又一次地冲破桎梏。

    她第一次感受到心脏跳动得如此真实。

    一首歌结束,主唱大人靠近话筒,声音带上一丝低哑,没头没尾地像是在回答:“Feel Alive。”

    云想感觉四周一下子静了下来,她视线往上抬,意外地撞进对方的目光中。

    沉沉的语调像带着重力的吸引,距离在一瞬间拉近。

    “这首歌叫,Feel Ali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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