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叔叔。”她走过去说，“我坐地铁上学吧，正好跟同学顺路。”

    “那怎么行。”

    顾睿明一听就摇头：“我再找个司机，换辆车接送你。”

    “不用了，我转过来的晚，想借这个机会跟同学更亲近一点。”云想说，“班里有很多同学都是自己上下学。”

    “但是......”

    “车放车库不开也是当摆设，他非要送你听着就行了，别在这浪费时间。”顾知妄不耐烦地用指骨敲敲桌子。

    云想不看他，对顾睿明道：“顾叔叔，我可以坐地铁吗？”

    顾家有钱有资源，并不代表她愿意让他们大费周章每天两辆车两名司机送他们去同一个目的地，原本就是多此一举，各退一步就能解决。

    顾睿明不忍心硬是拒绝她，只好应下：“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

    早餐结束周音华还没下来，顾知妄先一步出门上车，云想也终于不用再承受跟对方同处一个空间的沉默寂静，感觉脚步轻松许多。

    出了地铁口要走一段路，还是比必须经历早高峰的车流要快。

    先进班坐下不久，云想就察觉到班上氛围有些异常。

    像她第一天转学到这里一样，所有人的目光在她进来那一瞬间聚拢在身上。

    “这么说前几天都是顾知妄家的车来接她放学？”

    “是啊，昨天我就在学校门口，听见宋朔说她和顾知妄坐的车都一模一样。”

    “嘶，他俩不会住一起吧？”

    “天哪......”

    “那云想是为了顾知妄才转学过来的喽，他们会不会是之前就是男女朋友关系？”

    “现在谈恋爱都玩这么大的吗，才高二就同居？？？”

    “可是他们看起来也不熟啊，数学考试那次顾知妄不是还......”

    云想顶着审视的视线准备早读，旁边的鹿绮欲言又止：“你跟顾知妄，你俩真的？”

    “怎么可能。”云想无奈地说。

    “我就说不可能，他们还都不信。”鹿绮小声道，“宋朔昨天看见顾知妄上车的时候大惊小怪，非说你俩坐的车是同一辆......”

    顾知妄踩着沸沸扬扬的“谣言”走进教室。

    一见对方从后门进来，在讲台上擦黑板的宋朔赶紧朝还在讨论这件事的女生们使了个眼色，用黑板擦敲了敲桌子：“不好意思各位吃瓜群众，昨天是本人看走了眼，谣言止于智者，咱就别随便拉郎了。”

    顾知妄环顾四周，黑眸陌然，没有丝毫伪装，拧起的眉明晃晃地象征着不耐。

    碍于身上难以忽视的压迫感，刚才放肆的打量终于收敛了许多。

    几个女生愤愤拿笔扔“谎报军情”的宋朔：“你就不能看准了再说。”

    宋朔扔了黑板擦回到后排，看见“当事人”踩着凳子朝他冷眼瞥过来，连忙捂住脑袋：“我都帮你澄清了！别揍别揍。”

    顾知妄把脚下的凳子踢到垃圾桶旁边：“要是再让我听到有人胡扯，你就去跟垃圾桶坐一排。”

    “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宋朔思来想去还是不信邪，冒着挨揍的风险悄咪咪问了一嘴：“你和云想，你俩真没——哎，疼疼疼！”

    碎嘴子终于消停，顾知妄收手看向右前方的云想。

    洒进来的日光在眼睫下投出淡淡阴影，衬得肌肤素白细腻，带着柔和的光晕，像是有所觉察，前面的少女旋即转回头来。

    对视前顾知妄先一步移开目光，偏头看向窗外的悬铃木。

    树叶被秋风刮落在地，时起时落，飒飒作响，做深秋前的最后准备。

    非要说他和云想有什么牵扯，那也只能是回一个家的“陌生人”。

    *

    中午过后，施鹏飞带了运动会需要穿的服装，走方阵的和运动员都要换上。

    学院风的秋季JK，米白色毛衣背心配衬衣领带，女生的下装是浅灰细纹裙，男生则是同款休闲裤。

    之前选的时候看着平平无奇，拿到手倒是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赏。

    “老郑的中年男眼光还是有点东西。”鹿绮满意地放下衣服，又拿起另一套水手服对云想说，“这是举牌手的，跟我们的都不一样。”

    “领带质量不错嘛，好看的。”有人说。

    “有点漫画的意思了！”

    “希望明天跟今天一样是个大晴天，我不想穿打底裤......”

    云想拿起来比了比，衣服是标准尺码，就是裙子对她来说可能有点短，这种长度她穿只能到膝盖以上。

    “不能怪裙子短，谁让你腿长这么长。”周围女生投来羡慕的眼光。

    “明天女生们记得自备长袜和裤子，要是冷了就穿上，别冻感冒了。”施鹏飞为了班里的“花骨朵”们也是操碎了心，事无巨细地叮嘱。

    鹿绮帮着体委把衣服都分发下去，问云想：“对了，你买到鞋了吗？”

    云想：“在网上买了，今天应该能到。”

    她地址直接填了学校，选了最快的快递，昨晚保姆帮她选的时候信誓旦旦，说肯定是好牌子，来不及做什么功课，云想只好信奉贵有贵的好处这个道理。

    名隽全校都很看重这次运动会，她也不想掉链子。

    运动会开在了周六周日，结束后连着国庆假期，其他学校放完假回来的那个周末照常补课，他们学校要补上运动会占据的两天休息日，这才让学生们心甘情愿周末到校。

    统共训练两天就要被迫上场，云想久违地感受到了紧张，前一天晚上又没睡好。

    好在她已经适应了干躺着睡不着的情况，就算没有困意也绝对不玩手机或者起床干别的事，强迫自己休息，这才没在运动会当天萎靡不振。

    周六不负众望是个大晴天，气温也逼近三十度，像是残夏末端最后的回光返照。

    云想穿着自己的衣服到名隽，包里还有水手服和跑步穿的运动服，鼓鼓囊囊差点塞不下，鞋子和其他另外装在手提包里，开幕式之前跟女生们去空教室换。

    花绀蓝的水手服自带了同色的水手帽，云想把头发散下来披在肩头。

    虽然今天的温度完全可以光腿，她还是穿了双及膝腿袜。

    鹿绮原本笑她保守，劝云想跟她们一起不穿腿袜，但看到黑色长袜包裹着匀称纤细的小腿，只漏出膝盖及裙子达不到的一小截莹白，清纯中又带着点遐想的美感，又默默把话咽了回去。

    她竖了竖大拇指：“虽然还没开始走开幕式，但我保证你肯定是全场最佳举牌手！”

    胸前别上名隽的金穗花校徽，广播里也传来提醒各班前往操场的运动会进行曲，云想从施鹏飞那里接过十班的牌子，站在方阵最前方。

    等待入场的时候闲着无聊，各班都在互相瞭望。

    部分奇装异服已经成为了学生们目光焦点，还没入场就拿起手机相机拍照。

    鹿绮在方阵中间，离得远，第一排的班长解园园跟她聊天。

    “十一班还真戴了假毛cos动漫，不过他们cos服的质量好粗糙，不如我们的好看。”

    云想扶着帽子眯起眼睛跟着看向后面的方阵，看见了一群跨次元的妖魔鬼怪。

    除了要花心思表演节目的班级，走方阵的都是各班的志愿者和运动员，女生在前，男生和老师在后。

    她一点都不想看到某人，偏偏隔着一整个方阵都能自动跳进视野。

    对方百无聊赖地听边上的人说话，光线刺眼半阖着眸子，鼻梁到下颌线条锋利，眉骨英俊。

    即便一身温和的米色制服柔化了几分傲慢，也跟周围不怎么搭调，自成一派，桀骜又冷酷。

    她看到施鹏飞跟顾知妄说了什么，对方朝高一级部的看台那边漫不经心望了一眼，引发了一片不小的骚动。

    众多高一女生跟身边的人指指他所在的某个方位，激动地举起手机一通狂拍。

    施鹏飞为首的男生们酸得啧啧啧。

    宋朔已经见怪不怪，甚至还能在旁边凑个合照。

    “我就说，高一的还没见识过妄哥的真实面目，运动会结束肯定要被迷惑，到时候又要心碎一片。”

    “刚开学那会儿已经碎过一批了，大部分都是高二的，看看我们高二高三学姐，多淡定......不对劲，怎么她们也在拍这边。”

    本想说看台上的人是不是在拍身后那群“显眼包”，奈何有人朝宋朔喊了一句：“让一让，让一让。”

    “嘿，我这暴脾气。”

    宋朔努力挺胸抬头把后面的顾知妄继续挡住，朝看台喊：“过分了啊，颜狗是没有好下场的，你们拍照能不能一视同仁？”

    “就是，还拿单反拍，一看就是摄影部那群颜狗。”众人跟着愤愤不平。

    后边吵吵闹闹，候场都不安分。

    几个任课老师跟着笑，郑樊在旁边瞪了男生们一眼：“都老实点，马上入场了。”

    接着又对顾知妄道：“跳远是第一个项目，等会好好表现，拿个开门红激励一下其他运动员。”

    云想看着对方颔首，比别人反应平淡得多，不知道是敷衍还是势在必得。

    解园园碰了碰她，示意她举好牌子：“校长发完言了，准备入场，慢点走，别忘了跟前面的方阵保持距离。”

    云想把水手帽重新在头上摆正，举起靠在腿上的牌子，伸直胳膊，跟在前面的队伍后面。

    牌子举的时间长了还是有点分量，他们要绕场一周，只要在主席台前后两百米左右端正姿势就可以，高二九班和十一班都花里胡哨出洋相，十班一身浅色系制服加热血口号倒显得清新脱俗青春洋溢。

    广播念稿的时间结束，也到了方阵退场的时候，两边看台人多，云想目不斜视，没看到十班经过的时候两边不少人站起来眺望，但依旧能听到大胆的吹口哨和感叹声。

    她怕风把裙摆吹起来，又要端着肩膀稳住两只手，遥遥的也听不清在说什么。

    好不容易等到退场，云想放下牌子就去找地方换运动服和鞋。

    跳远和跳高预赛都在上午，总不能穿着水手服过去签到，匆匆忙忙的行程跟以前跳完一幕下台换服装都有得一拼。

    志愿者拿着运动项目手册带运动员去报道，鹿绮把她领到跳高组那里签名领了号码牌，胸前背着运动背包，里面放了两瓶水和巧克力，看起来十分专业。

    等她签完名字，对方指了指不远处的沙坑：“我先带她们去跳远组签到，你别紧张，加油！”

    云想点点头，趁还没开始，在跳高架前预估了一下待会的起跳高度。

    刚开始高度轻松，不用背越式都能稳过，她不准备使出全力，就是新买的跑鞋脚感有点陌生，找不到前两天训练的感觉，她跟在十班另一名跳高选手的后面，准备赛前练习一下。

    作为上午的第一个项目，跳高和跳远都第一时间吸引了大多数的目光。

    名隽操场面积很大，不少看台上的人冒充志愿者跟着混进比赛场地周边围观，云想试跳的时候就引来了不少人聚集。

    大部分都认出她是十班的水手服举牌手，对她的运动实力更多了好奇。

    云想深呼了一口气，忽略集中在身上的视线，排除杂念试跳了两次。

    等所有选手试跳结束，预赛正式开始。

    看整个项目的全过程未免枯燥乏味，一些人看到跳远开始就在跳高架和沙坑两边徘徊。

    兴致高昂，不光给自己班选手加油，只要眼熟的一律喊得震天响。

    云想第一轮刚结束就听到陌生的声音喊自己的号码牌。

    “1008云想加油——”

    有第一个人带动，接下来加入就没什么负担了。

    十一班班长严嘉西挥了挥手里的旗子正儿八经地喊了句“云想加油”，话音刚落就被几个同班男生捶了两拳不住起哄。

    云想根本分不清谁在喊她，练舞的习惯让她很容易集中注意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一旦进入状态，外界的纷扰都跟她无关。

    等到顺利进入复赛，她才放下心来。

    鹿绮在沙坑边上看得投入，云想走过去正准备叫对方，身边有两个擦肩而过的女生瞥见她背后的号码牌。

    “她就是十班那个转学生。”

    “云想嘛，我知道。”

    “嘘。”其中一个女生压低音量，指了指她脚上，“你没发现吗？她跟顾知妄穿情侣款诶！”

    云想原本没打算停下，只不过那两人离她实在太近，耳朵还是抓取到了关键词。

    她低头看鞋，又看了一眼沙坑旁边的顾知妄，这才意识到为什么保姆在帮她选鞋的时候敢打包票说绝对专业。

    前一天刚辟的谣，今天又乌龙似的出现。

    “情侣款”这三个字跟她和顾知妄两人结合在一起，实在是糟糕透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