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典礼内场。
场地内用新鲜的玫瑰花搭建出一个悬空的背景墙。
地面铺满蜿蜒交错的玫瑰河流,仔细看能发现玫瑰花瓣上挂着晶莹剔透的水珠。
筹备婚礼的时,黎染儿干脆选最豪华贵气的风格,大手一挥,要求场景搭造必须用新鲜的大马士革玫瑰。
立体、悬浮,极巨梦幻。
3D效果图出来的时候,差点刺瞎眼。
玫瑰太多,色彩饱和度浓到极致。
大红色看久了容易让人心烦气躁。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怎么夸张怎么倒腾,怎么铺张浪费怎么来。
项景天随她,只要能乖乖当个机器人完成任务,除了自由,他能最大限度满足她提出的一切物质要求。
黎家父母不愿意来便不用来。
现场乐队开始演奏婚礼进行曲,主持人邀请新人入场。
项景绅带着宋挽凝低调坐在第二排。
不同于别人拿出手机全程摄像,两人安静坐在位置上挨时间。
新人出现,全场齐刷刷起立鼓掌欢迎。
项景天身着白色燕尾西服,腰背挺直,精神抖擞,远远看上去完全像换了个人,宋挽凝丝毫看不出他病重的迹象。
黎染儿披着头纱,手拿一束百合捧花,挽着项景天缓缓走出来。
筹备时间太短,婚纱来不及定制,选的是蓝血品牌的高定,秀场模特穿过一次展示。
全世界仅此一件,她试着完全合身,拍板:“买了,我穿过的婚纱不能让别人穿。”
旁人以为新娘想要独一无二的结婚纪念,“黎小姐眼光真好,这件婚纱价值超过七位数,品牌设计师把这件婚纱定为封箱之作。”
换言之,设计师从此以后不再设计婚纱,绝版了。
倒也切合,就像黎染儿想结完婚立马把婚纱剪碎,彻底烧掉,化为灰烬!
不然别人沾染上这份晦气。
新人站在最中央,受全场瞩目。
在主人的引导下互换戒指,亲吻。
底下有人带头欢呼,紧跟着起哄声越来越大。
宋挽凝在座位上默默注视,等着流程进行。
周围气氛真的很逼真,非富即贵的人们聚在一起,送出最美好的祝福,和新人一起共赴浪漫、隆重的喜宴。
所有人衣着靓丽,盛装出席,闭环的宴会应有尽有,却唯独没有真心、没有爱情。
宋挽凝穿着昂贵的礼服,头顶带着礼帽,装束与众人无异。
曾几何时,她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很小很小的时候跟着宋国晔出席谁家婚礼。
几岁的宋挽凝生的可爱又漂亮,像个从城堡礼走出的小公主。
一出现众人都想抱她,夸她可爱。
宋家什么都给最好的,连一个小小的发饰也是出自名家设计师之手,世界上仅此一个。
众星捧月的小公主从来不知羡慕为何物,从娘胎里出来便享受着众星捧月的感觉。
如今再细看,宋挽凝又与他们格格不入。
她知道,那些虚假、靓丽的外壳下包裹了一颗腐朽肮脏的心。
项景绅始终是抽离状态,冗长的流程索然无味。
宋挽凝直直盯着台上的方向,从最开始的放空到最后麻木。
黎染儿笑容无比灿烂,自信优雅,坦然接受一切祝福。
即便她的婚礼背后再肮脏,此刻站在众人面前,她依然是最风光的那个。
作为全场打扮最美的人,今天过后出门见到的人会称呼她为项太太。
白色婚纱正好祭奠逝去的另一个自己。
礼成,转换宴席场地。
又一个交际名场面。
宋挽凝跟着项景绅穿梭在人群中。
没谁提一句黎家的人,项家做东,焦点自然而然在一对新人身上。
“累吗?”项景绅不知道第几次问她。
宋挽凝笑的脸颊僵硬,想放松放松:“我去换个衣服。”
项景绅放下酒杯,“我陪你去,”揽着她往外走。
换衣服仅用了不到十分钟。
宋挽凝在镜子前转了一圈,确定没问题,不敢耽搁:“回去吧。”离开太久不合适。
项景绅站着没动,垂睫睨眼,“刚为什么不接新娘的捧花?”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黎染儿当众将捧花送到她面前:“挽凝,祝你早日修成正果,得偿所愿。”祝福真挚又友好。
百合花束绿白相间,散发悠悠清香,众人聚焦的目光,尤其项元丰的注视冰冷凝重。
宋挽凝起身,右手搭在黎染儿捧花的手背:“谢谢嫂嫂祝福,但是这花我收不了。”她举起左手无名指。
闪亮的钻戒在满场的玫瑰下发出细碎的光芒,耀眼夺目。
不比黎染儿手上的钻戒小。
已婚确实不适合再收新人捧花。
项景天靠近黎染儿建议道:“把花送给秦小姐吧。”
泰威实业的老总秦木带着女儿秦好坐在第三排。
黎染儿会意,秦好在众目睽睽下收下捧花。
项元丰带头鼓掌,满意的点点头。
插曲就此揭过。
“我接什么捧花呀,已婚。”宋挽凝纳闷:“难道你希望我接?”
“随你,喜欢就接,不喜欢就不接。”
一束花而已,代表不了什么,就像今天礼堂随处可见的大马士革玫瑰,起个毫无意义的装饰作用。
男人女人的理解有偏差,宋挽凝在意道:“那是新娘的手捧花,接下表示不久的将来她会做新娘。”
眼前人突然跳脚,项景绅瞌眼注视着她,眼神若有所思:“你演的角色离开镜头算结束,她必须代入生活实时表演。”
都是演员罢了,黎染儿的婚礼和宋挽凝的角色,本质上没有区别。
非要挑的话,一个属于强制、一个算是自愿。
宋挽凝争辩:“没错,可演员身上的道具,包括所有的仪式感,都有存在的含义。”
牵起他的左手,两人手背朝上。
“比如对戒,亲友之间不能用,情侣、夫妻间能用,和捧花的意义一样贵重。”
她像只倔强的小猫,追着个东西不放,反复扒拉。
倔强又较真,项景绅视线落在两人的无名指上。
其实……戒指不能代表什么,待在两人手上,没承载任何实际含义。
倒是替他肃清很多无端骚扰。
他比宋挽凝还要常带婚戒,出席董事会,出差途中,酒局上。
有眼力见的人看见,自然明白他非单身,想送女人或者想借机攀姻亲关系需要顾忌,掂量,别提多方便。
有人多次问起他的妻子,项景绅按照脑海里对宋挽凝的印象,真假参半描述几句,众人便会相信。
若是遇上胡搅蛮缠,刨根问底的人,看见他拿着手机专注回消息的样子也能止住继续探究真实性的欲望。
毕竟上流社会圈子里的男人,身边从来不缺女人,大部分有钱有地位的男人不需要花费多少心思去哄一个女人。
不管这个女人多年轻漂亮,他们只要是那个圈子的人,多的是女人追上来。
普遍的认知,相似的做法。
项景绅从不跟人深聊婚姻这个话题,宋挽凝不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见他不说话,宋挽凝挥挥手
项景绅抓住小猫挥动的爪子,无意争辩:“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宋挽凝一拳打在棉花上。
“原来你们在这,”黎染儿提着裙摆正要去换件衣服,舞已经跳完了,“我说怎么没在里面看见你们。”
项景绅扫视一眼,改为牵住宋挽凝的手:“有事?”
黎染儿把跟在身边的姑娘往前推:“小好待在里面闷,陪我出来换件衣服,”说着看了眼打扮活泼艳丽的秦好:“她刚才还问我景绅哥哥去哪了。”
“染儿姐!”秦好抱羞。
黎染儿:“这有什么,让你找人跳舞你不去,还问我——”
“好了好了,我陪你去换衣服,不然姐夫该等急了。”秦好打断她,不敢看项景绅。
提起项景天,黎染儿没心情了,巴不得不回去,身后跟着两位保姆,“夫人,换衣服在这边。”
都说了让秦好陪她去,项景天还让人跟着,真实把她盯得死死的,一点私人空间没有。
“我知道,聊两句不耽误事儿。”她还是要面子,至少秦好面前要维持一贯的形象。
黎染儿对项景绅道:“我去换衣服,你把小好带回去吧,她一个人挺无聊。”
“跟你景绅哥哥回去呀。”秦好看见项景绅牵着陌生女人的手,不大愿意上前。
走前,黎染儿不嫌事大特意叮嘱:“秦好是我和景天的贵客,她接了我的捧花,你好好招待。”
留下三人。
秦好尴尬低下头,两只手交握,乖巧站在原地。
本就身材娇小,皮肤白白嫩嫩,一双眼睛清澈见底,不谙世事特别容易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宋挽凝拉了下项景绅牵着的那只手,他低头,听见她说:“既然是嫂嫂交代秦姑娘是项家贵客,我们不能怠慢了。”
项景绅应下:“好,我让人送她回去。”
秦好失望,偷偷抬头打量起几步之外的女人。
可最先看到两人紧紧交握的手,咬住下唇,更尴尬了。
婚礼上,这个女人拒收的捧花秦好不能不收,谁让她喜欢项景绅。
之前从别人口中听说项景绅结婚,她根本不相信。
明明在国外十几年没回国的人,回来多久就立刻闪婚?
现在亲眼看到不像是假的。
项景绅唤来服务人员送秦好回去,全程没有跟她交流。
对方一步三回头,想说话却不敢。
项景绅不说话时确实有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场,宋挽凝不怕。
她可以堂堂正正牵他的手,站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