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硝烟(一)

    祝融雪早已识趣地退下,顺便生拉硬拽地把杵在门口的木苏耶带走了。

    清点皮货的帐篷本就算不得干净整洁,此刻更是杂乱。各式各样的皮草被分散在狭小的空间里,一堆一堆的让人无从下脚,还有布料皮料多年积压而散发出难闻的霉臭味。天山气候干燥,稍微抖动一下皮草便会扬起肉眼可见的灰尘和毛发。

    尽管如此,在宋砚的眼里,眼前女子所散发的幽幽光芒弱化了环境里的不和谐因素,甚至连日光里清晰可见的灰尘都变成了纷纷然的雪花,安静地悬停在空中。

    在过去的岁月里,人们说到太子从来都是内敛的、温和的、恪守礼节的,鲜少见到他情绪波动,也窥见不到他的有任何欲望,对任何人都和颜悦色甚至有些唯唯诺诺,时间久了,甚至连宋砚自己都认为,自己就应该是那样的人。

    他二十年来唯一一次的冲动,便是应了杨青墨的请求让她藏在自己身边。

    诚然事出有因,可他明明能徐徐图之,比如让贵妃的相看失败或暗中贬谪杨承玉。抵不过他着实害怕,害怕行事来不及,也更害怕自己视若明月女子入他人怀。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大抵是自己每一次小心翼翼的窥视和每一次故意制造的偶然悄悄蚕食这他围困情感的堤坝,终在可能失去她的瞬间一泻千里,自此覆水难收。

    此时此刻,在这狭小昏暗脏乱的异域帐篷里,向来矜贵自持的太子殿下任由情感泛滥,双臂紧紧拥住心爱之人,鼻尖埋在女子的颈窝里,贪婪地嗅着令自己魂牵梦萦的馨香。

    疑惑与震惊充斥着杨青墨的大脑,延缓了喜悦的触达,突如其来的拥抱让她浑身僵硬,不知该作何回应。

    宋砚感受到了她身体的异样,微微抬起头,滚烫的唇瓣贴在杨青墨有些发凉的耳垂,沙哑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

    “是我,我好想你。”在她面前,他不再只是那个太子殿下,他只是一个全心全意爱着她的男子。

    熟悉的声音唤回了杨青墨的神智,也让喜悦、思念以及浓烈的爱意奔涌而出,她伸手回抱住宋砚的背,眼泪止不住地流淌。

    听见轻微的啜泣声,宋砚松开手臂,双手捧着杨青墨的脸颊,彼此鼻尖轻触,用有些粗粝的拇指帮她擦拭泪水。

    “哭什么?这次又是在怪我这么久才来吗?”宋砚想起她上一次在吴永春狭小的别院里那个哭着朝自己怀里扑来的模样,心又揪了起来。罢了,他认命了,她的眼泪就是自己的毒药,只需一滴便肝肠寸断。

    杨青墨摇摇头,她怎会就这种事情怪他?明明已经约定好回京城相见,如今他带着满身风霜突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她有怎么能怪他呢?

    但杨青墨又点点头,她怪他此刻模样憔悴,怪他动情的语调、泛红的双眼动人心魄,怪他滚烫的爱意把自己的理智融化,也怪他太好,让自己沉沦至此无法自拔。

    宋砚笑了,他知道这是对方完完全全卸下所有防御,没有那些京中贵女引以为傲的骄矜,将内心最直接的感情展现给自己。

    如此热切与真挚让他不得不给予同样的回应:“嗯,我错了,我向你道歉,我不该让你一个人在这苦寒之地留这么久。”

    “我没有怪罪你,莫要说这样的话。”杨青墨也笑了,伸出手轻轻覆上宋砚的唇,阻止他再说自责的话。

    宋砚熟练地握住了那只柔软的手,虔诚地吻了一下,继续诉说自己被压抑许久的内心。

    “在我们分别转身的瞬间便开始想你,这一路从北境到西北,一草一木都是你的影子。甚至我在想,不如就真当那个太子他死了,这样宋砚就可以一直陪在你身边,哪儿都不去,只在你身边”话说到一半,他忍不住轻吻了一下女子的额头,好似在隐忍着什么痛苦的情绪,缓了几息才继续说道:“与你分开的日子太难熬了,比我幼时日复一日读书习字、少时苦练骑射甚至整日在各路人马之间勾心斗角还要难熬,我高估了我自己,我受不了。”

    “莫要说这样的混话”杨青墨嗔道:“你我之间,我已经死了一回,足够了。殿下不仅让我在身份上重生,更让我知道了人活一生不只是嫁人生子拘于后宅那一种活法。殿下让我重生,我便要拼尽全力让你好好活着。”

    “知道了,我以后不说了,为了你,我也一定会好好活着。”

    二人在昏暗杂乱的空间里互诉衷肠,连鸟儿都识趣地不出声打扰,偏的有些不识趣的人硬生生打破这旖旎的气氛。

    祝融雪可拦不住木苏耶,草原上的混世魔王又折回此地,大大喇喇地豁然掀开门帘,走到两人面前,上下打量着杨青墨,眼里充满着惊艳与欣赏。

    “墨姐姐这一身可真好看!”

    宋砚警觉地挡在杨青墨面前,为她隔绝冒犯的目光。

    “太子殿下,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喜爱一朵花便应该让它尽情绽放,你总是要把墨姐姐藏在身后,她如何绽放?”木苏耶话里有话,似在暗示宋砚干预过多,不给杨青墨自由。

    “小王子不声不响便私自闯入,这就是天山部的教养吗?果真蛮荒之地。”宋砚极少真的动怒,但此时的怒意几乎要达到顶点,言语间也不再客气。

    “蛮荒之地有什么不好?至少蛮荒之地的女子能自在驰骋天地,墨姐姐这些日子共事的也有不少天山部的女子吧,在你们汉人那儿我可没见过女的出来做事。哦!我也不能见到,没准见到了,那些女子回头就得被沉塘”对方越是生气,木苏耶就越是兴奋。他头一次见到宋砚动怒的模样,几乎浑身上下都充斥着畅快的感觉,什么云淡风轻运筹帷幄,他讨厌那副虚伪的模样,因此嘴下也愈发不留情面:“我看与其跟你回去,不若墨姐姐以后留在天山好了,建功立业甚至征战沙场都随便你选。”

    “她的事轮不到你做主。”

    “我可没做她的主,不过是提些建议罢了。我们天山的男子可不像你们汉人,把女子关在家里,嘴上说着保护,实际上埋没人家一辈子。”

    眼见木苏耶越说越过分、宋砚的脸色也越来越差,这样的景象杨青墨只觉得烦躁,皱着眉头开口道:“多谢小王子为墨某考量,但我的事我自有定论,我的未来也不会囿于后宅或宫墙之内。至于在哪,就不需要小王子费心了。”

    说完又转向宋砚,恭恭敬敬地说:“殿下长途跋涉多有劳累,属下未能前往迎接还请赎罪,不如移步客居稍作休息,想必晚上还有宴席需要殿下劳心费神。”

    见杨青墨不远在此费口舌之争,宋砚也收起脾气不在多言,拽着她的手径直离开。木苏耶没有阻拦,因为他敏锐地从杨青墨的严重捕捉到一丝动摇。

    那他的目的,便也达到了。

    宋砚临时下榻的地方早已收拾妥当,下人见自家殿下带着那位传说中的墨大人走进帐中,都很有眼力见的默默退下了。

    “木苏耶不过是逞些口舌之快,殿下何必如此动气?今日这番模样都有些不像你了。”杨青墨勾了勾宋砚的手指,出声安慰道。

    “那你眼中的我,是什么样?”

    “我眼中的殿下自然是温和儒雅,看似云淡风轻但实际上总是运筹帷幄。你知道吗?我曾觉得殿下像一座云雾缭绕的远山,直到走近才发现你的巍峨。”杨青墨比起宋砚要矮上不少,此刻仰起头纸质看向对方的眼睛,眼里满是柔情。

    这一眼,便卸下了他方才的怒火,面若冰霜的脸庞出现了一丝裂痕,接着便是冰雪消融的笑意。

    “我竟不知自己在你的眼中是这般模样”他轻笑,整个人都温和了下来,柔声说:“像一座山也好,巍峨挺拔也是君子极好的形象,若能给你足够的安全感,便是我的好了。”

    “殿下是储君,如高山沉稳威严,于国于民都是极好的。”

    “那于你呢?于你而言我是最好的选择吗?”

    杨青墨想开口说当然,但却怎么都开不了这个口。是她最好的选择吗?她不敢确定。

    尽管她很清楚自己内心对于宋砚的感情,可若赌上她的抱负、她的自由、她的下半生,她又有些退缩。她想起九曲十八弯的宫城,想起满目朱红缺尽显凄凉的宫墙,想起那些表情麻木的宫人......那句本该脱口而出的回答此刻如鲠在喉。

    宋砚经历过很多沉默的场合,甚至是满朝文武支支吾吾不敢说话的大殿,但从没有一次沉默令他心慌。

    “没关系,你给我时间,我一定会成为你唯一的选择。”宋砚似乎调整了好了情绪,很快便开口打破沉默。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太害怕听见她的说出和自己心里所想的不一样的答案。

    杨青墨点点头,拉起宋砚的手轻轻摩挲,向对方传递着细密的感情。

    他回握住女子冰凉的手,久久不肯放开。

    京城·春和殿

    贵妃摒退下人,面色不佳,殿内的仆从们大气不敢出一口。

    她拿起烟杆子递到嘴边,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把它放下。

    “凛夏,你说陛下这是什么意思?按理说宋砚死了的消息早就应该传到他耳中,为何秘不发丧,也不来同我知会一声?”

    “太子薨逝,总归不是小事情,陛下于情于理都需要多查证一番,再与大臣们商议一下如何处理才好,娘娘不必过于着急。”

    “不行,我要去一趟陛下那儿探探口风。替我梳妆,顺便再让小厨房做些玉容酥一并带过去”贵妃一遍起身往梳妆台走去一遍吩咐着,末了又仔仔细细叮嘱道:“做新鲜些,陛下喜欢新鲜的。”

    “是。”被吩咐的侍女应声退下。

    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声音略带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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