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

    “滴答。”

    水珠滴落在地面,初冬的风裹挟着水汽拂过,掺杂其中的潮湿凉意惊醒了盛宝珠。她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布满青苔的石壁,随之而来的是逐渐蔓延的疼痛。

    “嘶——”

    盛宝珠动了动手脚,右脚脚踝处传来钻心的疼痛,忍不住重重地抽了口气。

    应该是脚崴了,没有骨折,甚至有丝丝的凉意。

    盛宝珠感受了一下脚踝处传来的疼痛,这感觉不陌生,毕竟爬树翻墙对她来说是家常便饭,崴个脚也就不算什么了。

    她心中叹息,被蛇咬伤才好了没几日又崴了脚,人倒霉起来真是难说。不过好在还有知觉,她安慰自己,没落得个车毁人亡就不错了。

    盛宝珠强撑着身子坐起,才发现自己所处的竟是一处山洞。她借着洞口外传来的天光,环顾四周。

    坚硬的石壁上布满青苔,因为过于潮湿,甚至缓缓渗出水珠滴落,在地面上砸出了小小的凹陷。水滴石穿,看来这山洞存在已久,且人迹罕至。

    她不是跳下马车然后滚下山坡晕倒了吗?怎么会在这洞穴之中?

    盛宝珠正思索着,下一刻便瞥见自己旁边还有一个昏迷不醒的人影。那身形看上去十分熟悉,她借着光线探头望过去,不是太子还能是谁?

    她愣了愣,心中哀嚎,怎么还是遇到他了,难道这真是她的宿命吗?

    呸呸呸!她的宿命是天下首富!

    山洞外天光正盛,李存珩的面容半晦半明,光影显得他轮廓更清晰,眉眼也更凌厉。李存珩此时双目紧闭,脸色苍白,束发的木冠不知落在了何处,发丝披散,衣襟半掩,隐约露出衣襟下的包裹的布条,不复往日玉雕般的清冷疏离的模样,倒更像是——

    盛宝珠想不出来,只是不合时宜地在心中发出一声感叹,太子殿下长得可真好看啊。

    洞外传来声响,是一阵脚步声,很细微,但由于洞穴内过于安静,盛宝珠还是听出来脚步声是朝这里来的。

    不知来者是敌是友,但盛宝珠此时显然不是能打架的时候,只好就地躺下,佯作还未苏醒的模样。

    来人的脚步声逐渐进了山洞,停在了两人之间。

    盛宝珠放缓气息,小心翼翼地听着,那人似乎蹲了下来,紧接着放下了手中的木箱,又打开了木箱取出了什么东西,然后——

    “姑娘醒了?”

    被发现了。

    盛宝珠一惊,下意识睁开了眼。她扭头一看,是个女子,看上去年纪与自己相仿,身着碧水青罗裙,不施脂粉,发髻上唯有一支珠钗,宛若山间清泉。女子手中是一些药草,身边的木箱里放着大大小小的药瓶与素白纱布。

    她愣愣地问:“你、你怎么知道的?”

    那女子眨了眨眼,嗓音也犹如清泉叮咚:“我猜的。”

    盛宝珠一时沉默。

    那青衣女子忍俊不禁,一双桃花眼弯若弦月,唇畔梨涡轻陷。

    盛宝珠的心中鬼使神差般冒出一个念头,她姓魏,先皇后魏氏的魏。

    她撑着身子坐起,望了望仍是昏迷不醒的李存珩,犹疑了片刻后轻声询问:“是你救了我们?”

    青衣女子点了点头,从木箱内取出一只药钵将手中的药草放入其中捣碎:“我们在溪边找到了他,又在不远处的山坡底下发现了你。”

    “你们?”

    “对啊,”青衣女子瞧了眼山洞外,“我和顾叔。”

    她一边捣着药草,一边语气轻快地对盛宝珠说道,“药不够了,我又去寻了一些药草,不过你得等一等,很快就好了。”

    盛宝珠一愣:“我?”

    青衣女子将药钵捧到她面前,捣碎的药草散发出独有的清香与略微的苦涩气味。

    “我已经瞧过了,你身上有几处擦伤和淤青,脚踝也扭伤了,还好没伤到什么要害,敷上这个药草会好些。”

    盛宝珠默了片刻,开口道谢:“多谢娘子,敢问娘子如何称呼?”

    青衣女子抿唇一笑:“我姓顾,名菱,是个江湖游医。”

    “我姓盛……”

    未待盛宝珠将话说完,顾菱便将钵中捣碎的草药抹在她高高肿起的脚踝上,顿时止住了她的话头。

    顾菱眼里闪过笑意,语气温和:“我知道你是谁,盛家娘子。”

    冰冰凉凉的草药缓解了脚踝的红肿疼痛,闻言盛宝珠一愣:“你认识我?”

    “那是自然,长安城内无人不知盛家娘子。”

    顾菱莞尔,仔细地替她抹好药膏,待到要包扎时,看了看盛宝珠身上的衫裙,思忖片刻,还是扯住了一旁李存珩的青灰色道袍,“嘶拉”一声,扯下一条布料。

    盛宝珠讶然,瞧了瞧李存珩身上包扎的布带,果然亦是出自他身上那件青灰色道袍。

    “事急从权,借来一用。”

    顾菱轻缓地将她红肿的脚腕包扎好,叮嘱她,“这草药也只是暂缓,回去以后还得用跌打损伤的药才好得快。虽为伤及筋骨,但还是要好好休养。”

    “多谢顾娘子,”盛宝珠真情实感地道谢,又望向一旁昏迷不醒的李存珩,心里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顾娘子难道不想让他知道是娘子救了他?”

    顾菱沉默片刻:“现在还不是时候。”

    随后她又望着盛宝珠笑道,“娘子聪慧,还望娘子替我隐瞒。”

    原来她知道李存珩的身份,那为何……

    见她不愿多说,盛宝珠只好点了点头:“……好。”

    此时,山洞外的人影朝里道:“记号都做好了,很快就会有人往这里来,我们该走了。”

    顾菱应了一声,一边收拾药箱,一边对盛宝珠说道:“顾叔在山洞附近做了记号,你们的人过不了多久就会找来的。”

    言罢,她起身瞧了瞧李存珩的伤势状态,毫不留恋地抬步离开。

    盛宝珠望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洞穴之外,原本红肿的脚腕此时添了几分凉意,她不由得陷入沉思。

    顾菱,顾才人……

    她不肯让人知晓是她救了太子殿下,或许是因为她打算入宫?、

    盛宝珠正思忖着,不知过了多久,一旁原本昏迷不醒的李存珩终于有了动静。

    “是你救了我?”

    宛若梦魇的低哑嗓音在她不远处响起,吓得盛宝珠连忙摆手:“我不是,我没有,别胡说。”

    胸口处剧烈的疼痛与身下的潮湿水汽提醒着李存珩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咳了几声,勉强睁开了眼,银红色的衫裙再次映入眼帘。

    他气若游丝地问:“那……是谁?”

    盛宝珠抿了抿唇,迟疑片刻后斩钉截铁地回答:“是一位善良又貌美的姑娘。”

    说完许久,见李存珩又没了反应,盛宝珠探着脑袋张望片刻,觉得有些不对。她脚踝受伤不便行走,便一点一点挪过去,发觉李存珩原本苍白如纸的面色开始泛红。

    她心道一声不好,伸出手覆上他额头,果然发烫。

    盛宝珠不禁蹙了眉,这伤寒来得急,她又不懂医术,万一烧傻了……

    她顿了顿,烧傻了也不错。阿耶长袖善舞,与崔家交好,阿娘出身谢氏旁支,与谢家沾亲带故,不管最后即位的是晋王还是陈王,盛家两边都不得罪。

    盛宝珠这般想着,正要将手收回,却被李存珩伸手攥住了衣袖一角。

    她惊了一瞬,却见李存珩仍旧紧闭双眼,分明还是在昏迷之中。

    “别……走……”

    李存珩无意识地呢喃,轻得仿佛会随风飘散,却如同石子投入她心间原本平静的湖面,泛起一圈又一圈涟漪。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应当是搜寻他们的人找到了附近。

    盛宝珠叹息一声,捡起旁边的石子用力丢了出去,石子撞到山洞石壁,又落到了地面,发出声响,引来了正在附近的人。

    算了,放你一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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