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人称视角预警。

    按掉闹钟坐起来，看到日历新一页的那一刻，心情就不是很好。

    而像是要在我的坏心情上添加几份砝码一样，我的早晨充满了糟糕的突发事件。晨练的时候一直很喜欢的泳帽破了，早饭做的是我不太想吃的米粥，因为厨师生了病所以今天的便当是两个饭团，而我的智齿似乎开始长了，痛得我一直皱着眉。

    直到出门后看到宫侑的身影，我的心情才变得晴朗起来。

    “早上好，侑。”我推开门和他打招呼，“昨晚睡得还好吗？”

    “早！”宫侑笑着挥手，即使只有几步路他也做出非常热情的迎接模样，“昨晚治猪又偷吃我的布丁，气死我了。”

    我忍不住笑，他每天早上都会吐槽宫治，简直就像这是他的招呼中的一部分一样，而每次看到宫治的时候，又会得到另一个说法，兄弟俩从来没有在这方面觉得自己错过。

    5月的天气不冷不热，路边的樱花都慢慢地开了花，像是一片片的粉色棉花糖，微微颤动着地悬挂在空中。我边听着宫侑描述昨晚看的某场排球比赛，边看着这幅柔软的春景，感觉整个人都轻快了许多。

    “说起来，今天我们班有家政课。”宫侑说，“好像是要做饭。”

    “诶？是需要用到锅吗？”我有些不安，“我很不擅长这方面。”

    “我觉得问题不大，对你来说肯定很简单的啦！”宫侑笑嘻嘻地耸肩，“我现在不会随便相信心说的‘不擅长’了。”

    我无奈地叹口气。虽然已经过去很久，但宫侑一直有些耿耿于怀我之前没有告诉他我会排球的事情，但实际上我的厨艺是以任何标准都要判定为“糟糕”的水平。但我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宫侑也马上又说起新发行的游戏，并诚恳邀请我一起玩。

    事实上，我的厨艺已经糟糕到了一定地步。家政课上，我有些慌乱地看着炸成两半的锅，几乎下意识地伸手去想拿起它，但在碰到锅的瞬间，我就意识到这是个错误的决定。

    因为滚烫和疼痛，我下意识地叫出了声，锅也随着动作被摔在了地上，家政老师看到我后惊慌地跑了过来。

    “上杉同学！烫到了是吗？快冲一下凉水！”家政老师拧开了一边的水龙头，“等会再去趟医务室吧？有被碎片扎进手吗？”

    冰冷的水很好地安抚了我的心，我深呼吸后摇了摇头。

    在医务室敷了药膏之后，老师又在我的手上缠了很多圈绷带，虽然我觉得这么点烫伤完全不需要包扎成这么夸张的样子。

    绷带让我的手看起来受伤严重，中午宫侑和宫治勾肩搭背来找我吃饭的时候，都被我的手吓了一跳，我无奈地解释只是被烫了一下。

    “锅炸了！”宫侑听到原因后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狐狸一样跳了起来，“原来你真的不会做饭啊！”

    “真的。”我又叹了口气，“侑，你怎么总觉得我什么都会啊。”

    “因为你看起来真的什么都会。”宫治咬着饭团吐槽，“游泳很厉害，还会打排球，学习还那么好，目前为止只知道你不会做饭了。”

    我张了张嘴，然后发现按照普遍定义上的“会”的话，我确实短暂地学习过很多东西，一时间完全说不出反驳的话了。

    我打开便当盒，发现是饭团的时候又有点食欲不振。宫侑可能是误以为我的手不方便吃，凑过来问我要不要他喂我。

    我有些被吓到地抬头看他，他笑的一脸狡诈，完全没把自己的心思藏起来的意思，甚至凑得更近，像是撒娇一样地眨巴着眼睛，而我感觉我快要溺在他糖果一样的眼睛里了。

    我感觉耳朵发烫，正着脸拒绝了宫侑，并用没有受伤的手拿起了饭团。

    “不想吃的话，要不要我们交换？”宫侑又问，把他的便当盒递过来，“这个是治做的杂粮饭团，他虽然是猪但做饭团倒不错。”

    我有些迟疑地看了一眼那个卖相确实不错的饭团，不知道如何拒绝。

    “心——你是不是不喜欢这个味道？”宫侑突然问，“不喜欢蘑菇？”

    这下我是真的被吓到了。我从来没有说过我不喜欢吃什么，而我的厨师也从来不会在便当里放蘑菇，我以为这是只有我家人知道的秘密。宫侑是怎么知道的？

    “我可是二传手啊。”宫侑得意得不行，要是有尾巴，他一定已经翘到了天上，“我的观察力可是很强的。”

    我其实不太清楚二传手和观察力之间的逻辑，但我知道他确实很会洞察人心，宫侑有种野兽般的直觉，他经常会看透我的想法。

    “对了，你放学后有空吗？”宫侑问，“我想去抽怪物猎人的一番赏！我们一起吧！”

    怪物猎人出了之后宫侑一直很喜欢，还一直问我要不要一起玩，我有次拗不过他问哥哥要了游戏机，还收到了哥哥震惊的眼神。宫侑和宫治很热衷于抽各种一番赏，我也很喜欢这种未知的惊喜，经常陪他们一起去抽。但可惜今天不行。

    “抱歉，今天不行。”我垂下眼睛，“只有今天不行，我有点事。”

    宫侑看起来很想问是什么事，我看到宫治扯住了宫侑。我在心里默默地向宫治道谢，又向宫侑道歉，但我实在提不起力气解释，只是歉意地笑笑。

    我和宫侑不在一个班，下课后也没有再遇到，我和游泳部请了假，坐上了等在校门口的车。

    每年的今天，我都要去一趟宫城仙台，去见我的生母。

    从兵库县去宫城县，称不上近。等我敲响那扇门的时候，已经过了晚饭点。

    我与母亲对坐在桌上，各自显得有些拘谨，不像是母女，倒像是毕业的学生来看望还在任职的老师。

    母亲先开了口，照例先问最近怎么样，又细化了问身体怎么样、学习还好吗、游泳怎么样。

    我一一回答，身体一直很好，学习也一直不错，游泳一直在训练，明年就要为奥运会开始做准备了。在话语的间隙里，我打量着母亲。她看起来又老了一些，但眉眼开朗。

    我们之间的气氛有些冷凝，话题已经落下许久，但谁都没有提起新的。

    “我再婚了。”她突然说，“国外认识的，他有个孩子，也在打排球。”

    我才猛地发现，她的无名指上再次闪烁着光。我不知道说什么好，连恭喜都卡在嗓子眼。

    “之后我大概会搬去国外。”她继续说，“你之后不用来找我了。”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答母亲的，但她大概也不在意我的回答。坐在回程的车上，我依旧在回想她的话。我感觉有太多心情郁积在心里，而我找不到将它们倾泻出的出口。路过一个公园的时候，我让司机停下了。

    我坐在椅子上，靠着椅背看着月亮。月亮不是很亮，也不是很圆，还被浮云遮住了不少。我拍了照，下意识地发在了SNS上。

    5月的夜晚不像白天，既不温暖，也不可爱，更看不清那些樱花。

    我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但在我转过头去之前来人就出了声。

    “心！”他喊，“你怎么......我看到你发的SNS了。”

    是宫侑。他似乎是跑过来的，带着一身热气，站在我身后，低着头看我仰着的头。我们视线相对，我看不清他的脸。

    “......侑。”我声音干涩得可怕，恍然发现自己一晚上都没有喝水。

    宫侑似乎皱着眉，摸了摸我的额头。是担心我在发烧吗？他的手有些汗，比起我的额头显得火热。

    “你嗓子怎么回事！”他说，“你等一下。”

    他匆匆地跑走，回来的时候带着一瓶常温的水和一罐热的红豆汤，他把水的瓶盖拧开塞进我手里，把红豆汤塞进我的另一只手。

    “你怎么这么晚在这里？”他在我边上坐下，有些小心地问，“你中午看起来心情就不是很好......但治不让我问你。”

    我沉默了一会，满心的情绪像是气泡一样浮了起来，我随便挑了一个开始，我说：

    “今天是我的生日。”

    宫侑显然没有想到我会说这句话，他手足无措地上下摸索着单薄的卫衣，但除了手机之外没有摸出任何东西。

    “我去了宫城，”我继续说，“去见我的亲生母亲。”

    宫侑没了动作，只是静静地听。

    “她和父亲是联姻，8年前他们互相不需要了，就离婚了。”我想了想，补充道，“现在的母亲和父亲也是联姻，这次他们应该不会离婚，他们也都很爱我。”

    “我，我其实不知道她到底对我是什么态度，”我感觉我失去了我的语言逻辑，“她今天说她再婚了，之后要去国外了。她觉得我应该打排球，她希望我能继承她的事业，她现在再婚对象的孩子也是打排球的。”

    “......我不知道。”我觉得宫侑可能已经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她明明承诺会一直陪我。”

    宫侑突然抓住了我的手。他的手已经收了汗，但依旧很烫。

    “你母亲，我是说你的生母，”他说，“在我看来她不是很在意你。”

    “我不知道你不知道的是什么，但我知道你喜欢游泳。”他又说，“你的生母不管你喜欢什么就让你打排球，还不和你说就要去国外，我看她确实不适合做一个母亲。”

    作为晚辈这么评价长辈，这句话说得已经很是失礼，但我却觉得这话只是揭开了一个尖锐的事实。

    “但是你说了，你现在的父母很爱你。”宫侑靠近我，几乎是额头相抵的姿势，“把她就当做陌生人好了，不要因为她而伤心或者生气。”

    我感觉被他碰到的地方都在发热，心口也在发热，热意从这些地方涌向了眼睛。

    “心，生日快乐。”宫侑的呼吸几乎扑在我的脸上，“我不知道今天是你生日，我没有准备礼物，但我祝你快乐，我把我的快乐都分你一半。”

    我被他直白的热烈灼烧着落下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