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竺送来的贺礼。”文肆一边解释一边握住红枝的手安抚，“它很有灵性，不会伤害你。”

    鱼怕猫，这是本能，但红枝早已今非昔比，何况对方还是一只未化人形的猫，除了刚才乍一见有些害怕之外，她冷静下来倒也不会把这只小猫咪当回事，只是听到文肆所言不免心觉奇怪。

    “她为何偏偏挑了只猫？”

    明知她本体是条鱼，却还是送了只猫过来，怎么想都挺令人费解。

    文肆对上红枝的目光，沉思片刻，神色凝重的提醒道：“枝枝，你仔细瞧瞧，可觉得它身上的气息很熟悉？”

    红枝蹙眉不解，刚想开口询问，脑海中突然蹦出一个答案，她眸中现出不可置信之色，急忙蹲下身将手放在小狸奴的头顶上，用灵力探查它的气息。

    半晌，她红着眼睛抬头，颤声向文肆求证：“它是……怀远？”

    这只小狸奴身上的气息，与她死去的养子梁怀远极其相似。

    可他……应该入了轮回啊，为何现在变成了一只猫？

    文肆点了点头，证实她的猜测，“十有八九……是他。”

    他蹲在红枝身边，探手轻轻抚摸着懵懂的小狸奴，温声解释道：“最初我只是觉得它身上的气息有些熟悉，但并未将它联想到怀远身上，也不理解南竺为何几次三番的将这只小狸奴丢给我，直到她那日离开前强调这是送予你我的新婚礼物。”

    红枝接收下这个消息，高兴之余不免叹息，哭笑道：“我们当真是……亏欠了这位血舟楼主太多人情。”

    她尝试着摸了摸小狸奴，瞧见对方亲昵的舔舐她的手指，心疼的直掉眼泪，“我们的怀远究竟是受了多少苦才回到我们身边……”

    她那时掷了一场豪赌，滞留人间七十二年，而梁怀远伴她有七十年，她看着他从年少到暮老，走完了短暂的一生。

    他是人类，若无意外，便该重入轮回，来世再生为人。

    可如今的梁怀远却变成了一只猫，难道是轮回中发生了什么事令他堕入畜生道？又或是他的转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而被贬入了畜生道？

    “不论他的过去发生了什么，如今，他已得新生。”文肆打断红枝的胡思乱想，倾身将她揽在怀里，“我们一家团聚，旁的都不重要。”

    观这只小狸奴的状态，它并不记得自己的前世，只当自己是一只普普通通的猫，平日里顽劣又粘人。

    其实这样未必是一件坏事，做一只无忧无虑的小猫，总比去做矛盾复杂的人类要简单快乐的多。

    “你可有为它取新的名字？”红枝抹掉泪水望向文肆，“既然重新开始，便应让他斩断过去的一切。”

    在知道这只小狸奴是梁怀远的转世之后，红枝心中对于猫那一点本能的害怕就再也不存在了，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母亲会惧怕自己孩子的模样。

    文肆摇摇头，“没有。”

    红枝半开玩笑的取笑道：“你这个爹当的未免太不称职了。”

    她半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将小狸奴抱起来，眼神温柔慈爱，“对于我们来说，它是失而复得，不如以后就唤它——重归。”

    它的人生重新开始，亦回到了他们身边。

    文肆对此并无意见，指尖点了点小狸奴的脑袋，“你喜欢这个名字吗？”

    小狸奴眯着眼睛“喵”了一声，蹭了蹭文肆的手，然后往红枝怀里钻，明显很喜欢她，也不抗拒这个名字。

    红枝对它的反应既惊讶又开心，偏头看向文肆，那人正冲着她笑，眼中折射着细碎的日光。

    她突然觉得，岁月静好，莫过于此。

    ***

    红枝的伤势虽然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但仍需静养，文肆出门猎了只山鸡回来给她炖成了十全大补汤，其中不免添加了许多药材。

    他的厨艺算不上有多好，但也谈不上差，反正马马虎虎说的过去，只是他不懂药膳，这锅汤煮好后自是称不上美味。

    文肆尚在纠结要不要重做的时候，余光瞥见红枝溜进了厨房，她没有像从前一般挑嘴，从他手里拿过勺子舀了一碗汤，泰然自若的喝。

    “我刚才尝了，味道不太好。”文肆拧了拧眉，“你若不喜欢就不要勉强，我待会儿给你做别的。”

    “稍微有一点咸了，不过也还好。”红枝靠着灶台哂笑一声，“起码比我自己做的强。”

    她对于厨艺一窍不通，从前倒也动过学习的心思，结果差点把厨房给炸了，自那之后文肆下了死令，再也不准她乱动厨房里的东西。

    “对了。”红枝将鸡汤喝完后转身抽出一双筷子，一边端着碗从锅里挑肉一边询问，“那日在天宫我也没来得及问你，你身上的伤是南竺治好的吗？”

    往昔事情大多发生的匆忙，他们甚至没来得及当面把话说清楚，如今终于有了无尽的时间，也该好好聊聊这些事情了。

    “嗯。”文肆点了点头，如实告知，“你走之后我去了舍尘，想弄清楚她究竟在你身上动了什么手脚，争执间南竺自作主张替我疗伤，随后我昏迷了两个多月，醒来时想知道你的消息，却看到了你被天兵押送的场景。”

    趁红枝用膳的功夫，他将当年那些事情的细枝末节都与她讲述清楚，又顺口提及了一些这两年偶尔发生的趣事，两人间那份自重逢后就看不见、摸不着的隔阂终于在此刻彻底消弭。

    红枝揉了揉发撑的肚子，凝眸看向文肆，眼底带了几分说不清的迷蒙，“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将近两年。”文肆从怀里掏出一方黑色丝帕替她擦掉嘴角的油渍，“往后半生都要守着这座山，可有悔？”

    他们从天宫回来之后，天帝曾派人来传过一道旨意，内容大抵是说：青莲仙子触犯情戒，念其主动认罪请罚，又无他过，故贬为地仙素云山山神，镇守东方凡境，无召不得擅离。

    “不悔。”红枝没有半点犹豫，答案脱口而出，“天神也好，地仙也罢，无非是阶品高低，职责都是守护天下苍生，我不恋权位，没有后悔的理由。”

    文肆一怔，欣慰之余又有些心疼，他的枝枝最终还是以这种令人难过的方式长大了……

    他伸手将红枝揽进怀里，静静的拥抱着她，良久方道：“往后，你守苍生，我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