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相比于陷入险境的黎洛,将军府里最先发现黎洛不见了的几个人也陷入窘迫的煎熬。刚发现黎洛不见了的时候,听荷单纯以为姑娘又是趁着将军不在府里贪玩,怕被念叨不吱一声早早溜了出去,她还边抱怨边安排茹玉上街去寻一下,又让珍儿悄悄去守着门。

    可这守了一天,都还不见姑娘回来的消息。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听荷心里发慌,一整个人心不在焉地整理着小书房。平日里姑娘常看画本子依旧摊在桌子上,本想摞起来,却意外发现了黎洛留下的信。

    说是信又有些勉强,听荷压根看不懂黎洛的简体文字,可这鬼画符般的字依旧让她心惊。

    “听荷,姑娘都这个时辰了还没回来,会不会……”同样魂不守舍的茹玉忍不住来找听荷。

    没等茹玉说下去,听荷立刻打断,“休得胡说!那些不吉利的东西,不准提!”

    “可姑娘再是贪玩,也还是有分寸的人。”

    听荷低头又瞧了瞧手中的信,深深地叹了口气,“我刚整理姑娘的东西发现了这个。”

    没等茹玉接过细看,萍兰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一瞧见两人便道,“姑娘,姑娘她,她……”

    看她上气不接下气的紧张模样,茹玉耐下性子,边拍着她的背顺气,边柔声道,“别急,慢慢说。”

    “我整理姑娘的首饰箱子,刚开始少了两支款式简单的金簪子,本想着定是混在了其他盒子里,可翻了好几个后才发现不止少了两支金簪子,还少了三对耳坠子和一只银镯子。”

    茹玉倒吸一口冷气,扭头去看听荷。没想到平时冷静的她此时脸色煞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三人沉默了一会,听荷镇定了下来,“姑娘常去的几个地方,我更熟悉,我先去街上寻一寻。茹玉你换珍儿在门边等着我,萍兰你带着珍儿像往常一样,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万万不能给别人窥出些异样。”

    说得铿锵坚定,可听荷回想了一下最近姑娘的行为举止,乖巧、听话甚至乐意收起散漫用心去面对林国的三皇子。这些反常的举动和摆在眼前的东西,都在告诉她秋家这位养深闺的千金,是有预谋的离家出走了。

    若是从前,听荷还能有信心寻回任性的秋璃。可自从先前的一场大病后,姑娘是真的变了,变得连从小跟着她一起长大的听荷都心里没了底。

    直到夜半点灯,都没有姑娘的任何消息,四个人便真的乱了阵脚。不敢声张,四个人势单力薄又毫无头绪下,四人就这么坐了一夜,不经事的珍儿跟萍兰也哭了一夜。

    隔天一大早,听荷又悄悄出去寻了一遍,未依旧毫无收获,茹玉拦住还准备出门的听荷。“还是找吴总管去吧。”

    “可真的说了,一夜未归的姑娘,名声怎么办?”听荷犹豫。

    “眼下再不跟吴总管去说,姑娘若真出个好歹可怎么办?姑娘这可是一天一夜都没了消息。”茹玉说着说着,眼圈红了。

    “若是姑娘被坏人抓起来怎么办?”年纪最小的珍儿听茹玉说完,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她这一哭,萍兰又跟着一起哭作一团。听荷拧着眉,在屋门口站了半晌,这才开口,“茹玉,你去找吴总管,跟他说姑娘不见了。”

    茹玉点点头,抹掉眼泪起身。刚走两步,听荷又拉住她,“若是,若是吴总管问起来,姑娘她是怎么不见的,就说,就说是本来一同上街想置办胭脂水粉。街市太热闹,一转眼不见的,万万不能说姑娘自己偷走出去的。”

    茹玉又是重重点头,步子显得有些凌乱。还未走出院子,慌乱中就直直的撞上了人。

    对方一把将她推开,失去平衡的茹玉跌坐在地上,这才看清来的人。

    “什么院子出什么下人,眼睛呢?”能在将军府用这样的气焰讲话的,也只有袁家姑娘了。

    茹玉一骨碌爬起来赶紧行礼,“袁姑娘妆安。”

    “神神经经的样子。”袁芝娴翻了个白眼,抬脚往院子里走了几步。

    听荷闻声早已经赶了过来,给茹玉使了眼色,转过头道。“给袁姑娘请安。”

    被挡住路的袁芝娴“啧”了一声,上上下下扫了一遍听荷,又望向院中凉亭处。“秋璃呢?”

    “我家姑娘,正,正歇着呢。”听荷顿了顿,“是才歇下的,估摸一时半会应该是起不来。”

    “你的意思,是我来早了?”

    “不,不是的。是我家姑娘,我家姑娘前些日子染了风寒,早膳后头疼得紧,便歇下了。”听荷说得结巴。

    “这可真真是笑话了,这早过了寒冬腊月,这样的艳阳天也能得风寒?是昨晚去干什么了吧。”

    听荷一惊,低着头不敢吱声。袁芝娴见状,抬头又细细的环视了一遍院子,想起刚才撞到自己,慌慌张张出去的那个下人。

    定是有什么古怪!

    “你若是不把你家姑娘喊起来,我也是可以坐在这等的。”袁芝娴气定神闲地挥挥手,身边跟着的小丫鬟立刻去搬了张椅子来。

    “这,这虽还没有到酷暑之时。可袁姑娘也是娇嫩的千金之躯,坐在这无遮无挡的太阳下,可不行啊。”见袁芝娴不走,听荷着实心焦。

    “前几日不还好好的。”袁芝娴摇着团扇,一脸的笃定。“这做贼心虚的把戏我可是看多了,秋璃这大白天的趁着泽哥哥不在作妖,胆子到是很大。”

    见这袁表妹不准备走,听荷稳了稳神,轻声道。“将军此次离开,未定归期。我家姑娘担心将军在外无法好生被照顾,思虑过重这才累倒的。”

    “荒唐。”袁芝娴团扇一甩,冷哼。“泽哥哥压根就不理睬你家那位,何来的思虑过度!”

    听荷刚想开口说些什么,茹玉又是匆匆的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将军府的大管家老吴。

    吴总管一来,袁芝娴先发制人。“秋璃不知在搞什么猫腻,羞于出来见人。”

    吴总管环顾了一下院子,恭敬地朝着袁芝娴行礼,“将军知道袁姑娘会来,特地命人留了宫中赏赐下来的茶叶,姑娘不妨上前院的偏厅尝一尝。”

    显然是下了逐客令,袁芝娴扁扁嘴,心有不服却不好发作,“那我就尝尝泽哥哥给我留的好东西去。”

    表姑娘一走,吴总管的眼神就变得更是严厉,在他细致地盘问下,听荷着实招架不住,谎话圆了又圆,漏洞百出。吴总管背手站着沉默许久,听荷以为会被吴总管直接揭穿,可吴总管什么都没多说,只是吩咐了句“你们四个待在院子里哪里都别去”,便匆匆离开。

    听荷心里打鼓,纠结之下最终还是给远在火国的炎珩送去一封快信。

    吴总管这边为保住秋家姑娘的名声,将军府派出去的家丁都极为低调。而这皇城说大不大,可人海茫茫之中,想悄无声息的找一个人,并不是件简单的事情。整整十天,唯一留下线索的只有安阳城外驿站小二的口述。顺着这个唯一的信息,搜索队把范围扩大到了临近的几个镇上。

    本以为希望渺茫,可去安阳镇的家丁眼尖,在当铺里寻到了几件东西。这几件饰品听荷一眼便认了出来,就是萍兰之前确认姑娘盒子里不见了的那几件。

    兴许是听荷那煞白的表情和摇摇欲坠的模样让人心有不忍,吴总管叹了口气安慰道,“这天子脚下,若是真的出了当街掳人这样的事情,绝是不会这么悄无声息的。”

    吴总管原也是武将出身,安慰人的话只能说到这份上。听荷捏着那银镯子,强装镇定,“我家姑娘来林国不过几月,人生地不熟的,又是病刚好,还望吴总管多费些心思。若是能快快找到我家姑娘,听荷定给吴总管磕头谢恩。”

    “府里几个得力的已经都去了,姑娘吉人自有天相,这些日子就在扶风阁等消息吧。”

    劝走了听荷,吴总管站在院里没动。

    虽说这皇城下明面里太平无忧,可暗地里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吴总管这些年也见得多了。秋家姑娘的踪迹突然断了,这中间的蹊跷让吴总管惴惴不安,令他不得不给远在边境的将军快马加鞭去了一封书信。

    炎珩府里先一步收到听荷书信的时候,正逢火国夏日最盛大的烟火节。炎珩早早就去了宫里,府邸小厮被拦在宫门外等待了很久才被通传,等信件再辗转到炎珩手里,已到了晚宴。

    他安静看着,信里听荷的字迹潦草,可想而知当时写字之人是有多么的火急火燎。秋璃离家出走这样离谱的举动,确实已经不是一个小丫鬟能承受的范围了。

    其实这样的举动,也脱离了炎珩的预料。

    “让游齐在花园里候着。”

    小宫女微微福身退了下去,炎珩视线则落在厅内的歌舞升平上,负手站在原地不愿回厅里。他从来都不喜欢这些君臣相聚的热闹场合,无奈自己的父皇又极度沉迷于风花雪月、奢靡浮华的宴会之中,身为皇子,很多时候都是不得不陪其左右。

    望着远处宝座之上与涟妃窃窃私语,一脸笑盈盈的父皇。以及那些酒过三巡,松懈不少的大臣们,炎珩突然有些想念那个总是追着他喊“寒川哥哥”的秋璃。可现在这个在听荷信中离家出逃的小丫头,让炎珩变得难以捉摸了不少。种种迹象都不是简单的生病能解释的通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大殿下,可找着您了。”思路被打断,炎珩转身,是父皇身边的人。“陛下可等了您好一会了。”

    “我出来醒醒酒,这便回去。”

    刚回坐,涟妃便开口了,“陛下,珩儿早已是成婚的年纪,可这皇子府上依旧是冷冷清清的样子,连个侧室都未入过。”

    炎帝捋了捋胡子,道,“确实是父亲的疏忽了,这老三虽然与珩儿差了三岁,却也是早已有个正妻和两位侧室。”

    见炎帝赞同,涟妃放下手中的酒盏,“臣妾瞧着,国师府的千金温婉贤淑,李将军家的也是皇城中出了名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珩儿觉得呢?”炎帝转向炎珩。

    “一切听从父皇的安排。”如同上一次,涟妃提议将秋璃送去林国联姻一般,炎帝都会象征性地问一问炎珩,而炎珩也从来不曾拒绝。

    这样的顺从显然是深得炎帝的喜爱,只见炎帝眯起眼睛,举起手中酒盏,一饮而尽后,道,“甚好。”

    炎珩的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似笑非笑的眼眸不着痕迹地扫过涟妃所提及的两位大臣,在他的印象里,这两位皆同涟妃的渊源极深。不将势力铺在自己的四皇子身上,打的主意不言而喻。

    晚宴进入尾声,大厅的中央,舞娘跳起了压轴的火国祈福之舞。烟火节跳祈福舞算是火国的习俗之一,他不由想起去年舞娘跳完这支舞之后,林帝便下旨将秋家唯一的姑娘送去林国,那时候的秋璃满脸的倔强和不甘,红着眼眶不敢掉泪,却要笑着谢恩的模样。

    确实惹人怜。

    炎珩修长的手指一圈圈抚摸着酒盏的边缘,失神之间舞娘已经退了下去。众人起身前往炎帝新修建的花园,为博妃子一笑,整个花园的池塘里皆种上了浅色的荷花。而今日的压轴,便是在这一同欣赏今年最盛大的烟花。

    “殿下。”直到炎珩退至角落,游齐才敢上前。

    炎珩把听荷的信丢给他,“去查一下。”

    “是。”微微颔首,转身准备离开。

    “游齐。”炎珩站在庭廊下,望着璀璨的烟花。“你说,秋璃那丫头现在可还会跳火国的这祈福舞?”

    “即使远嫁,秋姑娘终归是火国人。”

    游齐的话让炎珩收回了视线,脑海中那个怯生生与自己保持距离的秋璃,和红着小脸满眼欢喜的喊他“寒川哥哥,我可以的”的秋璃,重叠交织。

    炎珩闭了闭眼睛,嘴角的笑容一直未变。“之彦应该也快回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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