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彼得、或者说蜘蛛侠与希尔达的初次碰面发生在三年前。
那天纽约市的天空万里无云，连续几天的暴雨后迎来的是难得的好天气。
刚成为蜘蛛侠不到半年的彼得顺着蛛丝在楼宇间穿梭，享受着迎面而来的凉爽的风以及难得平静无事的纽约市。
没有嚣张的当街抢劫的劫匪，劫匪路过的树上也没有被困的小猫咪，甚至经常待在树下的小男孩也没有遇到解决不了的、需要找蜘蛛侠解答的数学难题。
彼得心情舒畅，心率平稳，血压正常……
……直到他发现有一个少女头也不抬步履缓慢地行走在车流之中。
“小心！”
彼得一个加速俯冲，伸手抱住少女的腰，荡着蛛丝以每秒六十码的速度带着她离开了危险的车流。
载着货物的大卡车几乎是擦肩而过，司机的谩骂声和刺耳的汽车鸣笛声被抛在脑后。
“你没事吧？”
彼得紧张地上上下下检查少女是否完整，“刚刚真是太危险了，需要我联系你的家人么？身体有不舒服的地方么？要不要……”
彼得一紧张就会絮絮叨叨个没完，仿佛多说几句话就能平复他飙升的心率和血压，“要不要坐……”
在彼得的絮叨下，一直在低头小声喃喃自语的少女缓缓抬起头，似乎是终于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地，面前还有一个正在对她不停巴巴的超级英雄。
彼得：“哦，你好点了……”
虽然少女停止了神经质地自言自语，但她的眼神恍惚，眼底一片青黑，嘴唇干裂，看上去精神不太好的样子。
是工作不顺利么？还是遭遇了不好的事情？看清少女的状态，彼得心中的担忧又升了一级，说到一半的话被吞了下去，他在心里猜测着，试图推测出导致对方这种精神状态的合理解释，以防接下来说错话，反而让对方的状态更加糟糕。
一双蓝色的眼睛在彼得停止话痨的间隙渐渐聚焦，少女突然伸手抓住彼得的双臂，这一举动吓得后者差点原地跳起来。
少女目光如炬，“到底怎么样才能将RNA药物传递到细胞并将其特性靶向到心脏！？”
彼得：？
彼得：啊？
给彼得整不会了。
这和彼得脑内预想的发展都不太一样，正常情况下,被蜘蛛侠救下的路人在这种时候会激动地对他说，“蜘蛛侠，谢谢你，你是我的英雄！”或者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如果是最近生活遇到不顺的路人，有的也会抱着他痛哭一场，把鼻涕和眼泪都抹在他的制服上。
彼得又上上下下看了看眼前的少女，对方的眼神中透露着对知识的渴望，看样子确实是困惑这个问题已久，她急需这个问题的答案拯救她不太妙的精神状态。
……但是这个问题对于还在读高中一年级的彼得有亿点超纲。
“呃……”彼得咽了咽口水，陌生少女的灼灼目光让他恍惚间有种身处考场的错觉，而且还是那种一道题答不上他就会被赶出学校扫地出门的残酷考试。
“咳咳，这个问题嘛……”彼得粗着嗓音，假装自己是一个站在大学教师讲台上的老教授。
这是一种情景思考法，虽然不能让彼得的智商紧急翻倍，但是可以制造出一种让人觉得他很博学的错觉。
“首先，这是一道涉及生物和医疗两门学科的问题，”彼得的大脑开始飞速转动，“其次，这道题涉及到了关于RNA和心脏的知识。”
“嗯……可以使用合适的载体将RNA药物包装起来？”
少女眨了眨眼，彼得猜测对方的CPU应该正在高速运转。
“或者将RNA药物包装在纳米颗粒中？”
少女的眼睛亮了起来，彼得知道自己答对了。
“纳米颗粒可以提高其稳定性，并通过改变……”
“并通过改变纳米颗粒的特性来实现心脏特异性的靶向！”
两人异口同声地补完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彼得忍不住笑了笑，意识到少女看不见他的表情，扬起的嘴角又不自觉地落下。
“你简直是个天才，蜘蛛侠先生！”
一声猝不及防的夸赞砸得彼得脑袋晕乎乎的，彼得感觉自己仿佛在软乎乎的云朵间遨游，各种字体的“天才”气泡框围绕在他的周围，驱赶走了前些日子里乌云密布中号角日报主编JJJ的“害虫”气泡框。
“这……这没什么。”彼得不好意思地用手指挠了挠脸。
彼得能答上这个“超纲”的问题也有一些作弊的成分在里面，他的好友哈利前阵子带着他参观奥斯本企业大厦，当天参观的项目中正巧有一个研究内容与这个问题有关，彼得才根据在项目中了解到的知识推断出了问题的答案。
他的眼神飘忽了一阵，“我……呃……”
彼得重又和少女对上视线，他这才发现对方有一双好看的蓝眼睛，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眼底的黑眼圈，这让人不禁担忧她的睡眠问题。
“谢谢你，蜘蛛侠先生，那我走……”
黑发少女毫无留恋地转头就准备走，又是一辆大卡车呼啸而过，彼得赶忙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拉了回来。
不太文明的发言从后面那辆急刹车的卡车驾驶座中传出，彼得捂住少女的耳朵，嘴上连连向愤怒的司机道歉。
司机骂骂咧咧地踩下油门开走，等到卡车驶远，彼得才放下捂住少女耳朵的手。
彼得捂了捂脸，“你要去哪？我送你吧。”
为了纽约司机的血压和对方的安全着想，彼得决定送对方一程，反正今天剩下的时间他也没什么别的安排。
“你知道帝国州立大学在哪么？送我到校门口就可以了。”少女没有拒绝彼得的好意，对她来说正好可以节省下时间。
“格林威治的帝国州立大学？”在彼得小的时候，本叔会在圣诞节带他去位于格林威治的洛克菲勒滑雪场玩耍，在去的路上会路过帝国州立大学，所以他很清楚去往这所学校的路。
少女点点头，“没错。”
“嗯……你恐高么？”彼得问。
“当然不。”
彼得自然地揽过对方的腰，“抓紧我。”
在路人的注视下，彼得按下蛛丝发射器，蛛丝带着两人快速掠过繁忙的车流，车辆从脚下驶过，惯性带着两人逐渐升高，到达最高点时，地面的路人和车辆几乎缩小成了“微缩模型”，城市的喧嚣被拉远，远方天际线的阳光近乎铺满了目之所及的所有画面。
虽然对方自信满满地表示自己不恐高，以防万一，彼得还是侧过头确定陌生少女的状态，要是对方被吓到了，他不介意改变通行方式，转而陪着她走回学校。
彼得发现她微微睁大了眼睛，但那并不是因为恐惧或是无措，夕阳的色彩几乎填满了她的蓝眼睛，眼底的疲惫和那些更深层的思绪短暂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目金红的色彩。
耳边的风声在上升后的急速下降中鼓动着耳膜，彼得感觉紧贴着自己的少女抓着他胳膊的力道似乎加大了些，他调整下落的角度，发射的蛛丝适时地黏住了一旁的高楼，减缓了又一次“空中秋千”的惯性。
两分钟不到，彼得便带着少女稳稳降落在了帝国州立大学的大门口。
“欢迎再次搭乘蜘蛛特快。”彼得将少女放下，向她行了个潦草的绅士礼。
“天呐！是蜘蛛侠！”
“我能和你合影么蜘蛛侠？”
“你可以给我签名么蜘蛛侠！”
校门口来来往往的学生们很快便将彼得团团围住，现场变成了一场蜘蛛侠粉丝见面会。
“等我一下。”少女丢下一句话，身姿灵巧地从人群中钻出，彼得都没看清她是如何在人群的包围下溜出去的，对方就已消失不见。
大约二十分钟后，已经变成合影签名机器的蜘蛛侠面具下眼神恍惚，嘴角僵硬，明明合影根本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他每次都下意识地露出笑容，持续二十分钟脸都僵了！
“抱歉，让你久等了，我的宿舍离大门有点远。”少女手里提着一个小包裹，快步走回到彼得身边。
彼得给最后一个粉丝签完名，临时粉丝见面会结束，他转向黑发少女，“没关系，没等很久。”
“这个给你，算是谢礼。”少女将小包裹递给蜘蛛侠，“我哥昨天刚送来的，这是我的管家亲手制作的小甜饼，我们家里人都爱吃，我想你也应该会喜欢的。”
彼得没有立马接过印着草莓图案的包裹，对方说是家里人专门送来的，那应该很宝贵吧？
“放心，还有多的，”少女看出了彼得顾虑，“而且你今天救了我，还替我解答了困扰了我很久的问题，这点小甜饼不算什么。”
彼得这才接过包裹，他对着谢礼傻乎乎地说，“谢谢。”他还是头一次作为蜘蛛侠收到来自被他救下的人的礼物呢。
“噗。”黑发的少女笑了笑，“顺便一提，我叫希尔达，希尔达·德维尔。”
橘红的夕阳构成了少女的背景色，彼得愣了愣，“我……我叫蜘蛛侠。”
希尔达：“嗯，我知道。”
三秒钟尴尬的沉默。
夕阳的色彩悄悄爬上彼得的耳尖，他在心里庆幸面罩遮住了他的整张脸和两只耳朵。
“下……下次不要再在马路中间想问题了。”彼得努力用严肃的语气说，“很危险的。”
“我保证下次不会了，”希尔达保证道，这次她实在是思考问题专注过了头，还给蜘蛛侠添了麻烦。
“还有，也要好好休息注意身体。”彼得认真地强调，他早就注意到了少女眼下的青黑。
“这个嘛……”希尔达视线飘忽避开了彼得的眼睛。
彼得正色，“合理的作息才能促进更高效的思考。”
希尔达：“知道了，蜘蛛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