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露真言

    冷思冰一本正经道:“你体力这般差,难道不该好好练练吗?从跑步开始,定有一天能有所突破。”

    温如月无奈一叹,“大人,我…我练不好……”

    冷思冰冷笑一声,鄙夷的语气道:“那是你没逼着自己练,你看看那些武功高的人,比如郝特、若水,谁不是卧薪尝胆,勤学苦练?若是不肯吃苦,怎能练成?”

    语落,温如月支支吾吾,“我…我……”

    她想反驳,可还没开口便被冷思冰的话怼了回去。

    冷思冰继续道:“没的说。你可知,若是按照衙门规定,你的失职是要挨板子的,即便十板子,你也是两月有余下不了床,所以这罚跑步已是本官宅心仁厚了,能明白吗?”

    温如月一脸苦相,似是依旧不愿接受。

    冷思冰道:“明日开始,手脚绑沙袋,围着衙门庭院每日二十圈,早晚各十圈,中间不许停,连续三个月。”

    语落,温如月艰难地吞咽了一口,一副惊诧的表情,“二十圈?!大人您没搞错吧?”

    冷思冰道:“很难吗?郝特每日跑上一百圈都不在话下,若水每日去巡逻都要走上十几里甚至是几十里地,回来也照样要跑上十几圈,所以二十圈于你而言应该不难。”

    温如月一脸尴尬之色,无奈回道:“那就…先试试吧。”

    待温如月离开后,冷思冰脸色冷了下来,他为温如月只倾心于布衣之人的事而感到惆怅。

    想到此处,他蹙着眉自言自语道:“或许,我必须主动出击了……”

    **

    翌日清早,明媚的阳光倾泻在衙门的庭院中,鸟儿飞来飞去,叽叽喳喳的啾鸣声悦耳而动听,花圃中的草木也吐出了嫩芽,一片春意融融之景。

    温如月换好了练功衣,此刻正坐在石凳上,在手脚上绑起沙袋。

    郝特在一旁督促着:“一会儿我给你数着圈,今日第一次跑,大人说跑慢些没关系,但要坚持。”

    语落,温如月苦着脸地点了点头,看来冷思冰是下了狠心,就连罚她跑步都要郝特监督着,想偷懒是难了。

    她长舒一口气,起身开跑,刚开始还精神饱满,想着不妨再试试体力能不能练好,结果刚跑完第一圈便已是气喘吁吁,待跑到第二圈,那速度慢得还不如郝特走着快。

    郝特在她身旁跟着,一副嫌弃的眼色,道:“加把劲啊,这才跑了两圈啊!就说今日是第一次跑,跑不够十圈也得跑个八圈吧?不然怎么和大人交代?”

    温如月已经顾不上回话了,她两眼发黑,耳边嗡嗡作响,头脑中一片空白,仿佛置身于梦境之中。

    不一会儿后,她果然撑不住了,直接一头栽了下去。

    郝特一惊,敏捷地扶了她一把。

    温如月冒着虚汗,半跪在地上被郝特搀着,意识恍恍惚惚,她感觉郝特似是在唤着她的名字,可她又全然回不了话,只能在心中默道:“果然还是不行啊,好累……好累……喘不过气……”

    忽而她感觉眼前跑来了一个白衣之人,“哎?好像是…冷大人?”

    那白衣之人紧拧着眉头,好像很担心的样子,又似是也在唤着她的名字。

    接着,那白衣之人好像帮她解下了手脚上的沙袋,又将她的手臂搭在了他的肩上,扛着她走,只是,她的腿已然软到站不住了。

    好在这个肩膀结实而有力,她忽而感觉多了一丝心安,而后便没了意识。

    再恢复意识,是她模糊地听到有几人在说话,好像有男有女,至少三个人。

    她努力地将意识拉了回来,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榻上,这是她的房间。

    她扭过头望去,见床边坐着梁若水,八仙桌旁坐着冷思冰的和郝特,大家竟然都在。

    梁若水见温如月醒了,起身凑上前来,一副担忧的神色道:“你醒了?还好吗?”

    语落,梁若水将她扶起,又在她身后放了个靠垫,让她半卧在床头。

    冷思冰和郝特也忙跑着过来了。

    冷思冰蹙着眉,似是担忧地脸色发灰,“你感觉怎样?”

    温如月眨了眨眼,下意识地揉了几下太阳穴后,淡声道:“应该没事了吧……”

    语落,冷思冰的眉头才舒展了几分。

    温如月抬眸望向冷思冰,而后又低下了头,她两只手紧紧地攥起被子边,低声道:“对不起,大人,我……”

    冷思冰眸色沉凝,“没什么对不起的,是本官考虑不周,没想会是这样。”

    “其实适才我一直在庭院外的围墙后看着,见你跑得越来越吃力,本想着让你再多练练,结果你却没过多久就倒下了。总共才跑了两圈都不到,你体力怎会这般差?”

    温如月一副难为情的样子,“大概是因绑着沙袋吧,不过其实不绑沙袋,可能也多跑不了几圈。”

    冷思冰眉心一跳,“你一直如此吗?有没有试着换个训练方法?”

    温如月摇了摇头,“没用的。不瞒大人说,我已经试过很多种了。”

    “先前大人总说我顽劣,其实我是因练体力这条路被堵死了,才另辟蹊径的,所以才搞了一些暗器,或是利用温伯伯为我留下的‘小聪明’,琢磨些阴招。”

    冷思冰剑眉稍拧,“练体力这条路被堵死了?此话怎讲?”

    温如月沉着脸,低声道:“我天生患有心疾,心肺功能不全,所以练体力这事在我身上根本就行不通,我也曾多次试着去练,只是每次都会以失败告终。”

    “那会儿在战红门,也不敢暴露自己的弱点,所以我总觉得也许是我没有狠狠逼自己一把。”

    “因此昨日在大人说罚我跑步时,我并未提及此事,是想着再试试,兴许大人的方法有效。但现在看来,或许温伯伯说的在理,我这身体情况可能根本就练不好吧。”

    语落,冷思冰几人一时半会儿都说不出话来,皆是一副怜惜的神色望着温如月。

    好半晌后,冷思冰才道:“之前带你越狱逃亡时,你曾提过体能练不好,当时为何不说是因为心疾?我只当是你不愿吃苦。”

    温如月顿了顿,道:“我…我是怕被大人嫌弃,不愿吃苦总好过不能吃苦。”

    冷思冰心中一阵绞痛,他撇过头去叹了口气,“怕被他嫌弃”这话说得着实是太扎心了,他怎会因病嫌弃她,心疼还来不及呢。

    他略一沉吟,温声道:“好,知道了,今后也不必再练体能了。与其弥补你体力上的欠缺,倒不如发挥你的优势,提升剑术。”

    闻言,温如月颔首,心底一阵暖意。

    冷思冰又道:“对了,说到剑术,明月剑给你找回来了,在书案上放着。那日你被顾峰擒住,明月剑被人捡走了,不过好在是寻了回来。”

    语落,温如月向书案上望去,见那闪闪发亮的明月剑好端端的放着,忽而心中的忧虑放下了些许,她微微勾唇,“谢谢大人。”

    只是她想到了顾峰,又眸色一黯,“不过顾峰他认识我,我的真实身份不会被衙门知道吧?”

    冷思冰面色平静,似是早就有了准备。

    “别担心,我已经想好了解决办法。你且好生休息下,吃些东西,一个时辰后,随我去牢里会会顾峰和肖珊儿。”

    温如月颔首,心里踏实了许多,随后垂眸行礼,送别了冷思冰。

    **

    衙门的大牢依旧清冷而可怖,在这乍暖还寒的时节,更显得尤为阴冷。

    凛风透过高处的铁窗吹进牢房,将破旧木桌上的灯火吹得飘忽不定,灯影如同鬼影一般映在墙上,闪闪烁烁,伴着女牢中传来阵阵的哭啼声和缭绕的回音,宛若厉鬼造访,令人不寒而栗。

    冷思冰冷着脸同温如月淡步而入,在肖珊儿的牢房前驻了足。

    肖珊儿哭得满眼通红,见二人前来,她疯了一般地跑到牢笼前,跪倒在地,嘶声吼道:“大人……求求您,放过顾峰好不好,求您放过他,他是为了我啊……”

    冷思冰冷声道:“那你先说,你是否认识一个叫‘温如月’的人?”

    肖珊儿的哭声停了一瞬,她眨了眨眼,道:“不认识,与我何干?”

    冷思冰道:“不认识便好。”

    肖珊儿又继续求饶起来,哭哭啼啼,“大人,求您放过顾峰……”

    温如月摇了摇头,不禁蹙眉,叹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他呢?你为了和顾峰在一起,毒杀鲍大人,此时知道了真相,还不知悔改,还想着顾峰?他究竟是哪点令你这般执迷不悟?”

    肖珊儿的泪水如瀑,“这位小娘子,你有喜欢的人吗?”

    温如月微微一顿,眸色一沉,没有回话。

    倒是冷思冰心头一跳,不由得睨了温如月一眼,见她没有回话,才略觉得心安了些。

    肖珊儿继续道:“小女儿时身体不好,所有小朋友都不愿和我玩儿,他们爬山、玩水,追跑打闹,从来都不会叫上我。”

    “因我阿爹担忧我出事,便叫我不要和他们来往,所以阿爹总是对他们一副凶煞的面色,时间久了,他们便更不愿理我了。他们都传言,我是个瓷瓶子,若是不慎碰碎了,要赔得倾家荡产……”

    “只有峰哥哥和我玩儿,陪我去那些我去不了的地方,”肖珊儿说着,噙着泪花的眼瞳轻轻颤动,宛如看到了他从前和顾峰在一起的那些快乐时光。

    “他带我爬山、戏水、放纸鸢,甚至是下河捞鱼!他从不嫌弃我身体有异,对我亦是照顾有周,我只有和他在一起时,才能感受到你们这些正常人觉得再普通不过的那些快乐!!”

    “而现在,我阿爹、鲍大人、还有你们这些衙门的官差,却要剥夺我唯一的幸福,你们为何这般残忍?!!”她说着,眸色猩红。

    “我不过就只要这一个而已!!什么美貌、什么财富,我都可以不要,我只要这一个你们就都不肯给我……”

    她挥泪如雨,死死地锤着牢笼,疯狂地好似离了水的鱼儿,泪水又似是断了线的纸鸢,飞舞而下,化作相思雨。

    温如月此刻心头一阵绞痛,她亦是感同身受,因她也是自幼身体欠佳。

    不过,她很快便清醒了过来,将那些心痛全然都抛在了脑后,而后字字铿锵地对肖珊儿道:

    “肖珊儿,我自幼生活在极其压抑的环境中,是你根本想象不到的!我亦是没人同我玩儿,我甚至都不知什么是玩儿!我没见过河流,没见过鱼儿,更不知这世间还有纸鸢这种玩物!”

    “但我知道,谁对我是真心,我知道,亲情的可贵,我知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更知道生命的价值,甚至什么比生命更重要!!”

    “你为了你所谓的快乐,不惜欺骗顾峰,说你遭了家|暴,让她带你逃离鲍府?你可知这背后牺牲的是什么?!你凭何用别人的生命换取你所谓的快乐?!你又凭何剥夺潘夫人和那三个孩子的快乐?!”

    “你所谓的快乐,不过就是你的自私!仅此而已!!”

    肖珊儿再也说不出话来,她凄然一笑,而后抱头痛哭起来。

    冷思冰忍不住再次偷看温如月,心底好一阵酸楚,原来,她适才说的,是她的童年,原来她的人生远不如他知晓的这般苦涩。

    他好想上去抱抱她,安慰她,好想用他的余生去帮她弥补那些遗憾。

    二人走出了女牢,冷思冰温声道:“你适才说的真好。”

    温如月转眸望向他,微微一顿,“啊?大人是说那些童年的事?那都是骗她的!”

    冷思冰眉心一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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