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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典娜的奉献

    『螺鹃城』位于崇山市、常阳市边缘地带的正中央,从地图上看,宛如两只斗法的公马,双双高举马蹄,欲迎面正撞,而螺鹃城,就在这两只马蹄之间狭长的缝道上。

    左右两位超巨城市毗邻,再加上卫父河的支流在此开枝散叶,一母同胎的江水交汇之处,水产丰富、物资自给自足,螺鹃城便是以最出名的物产——螺鹃鸟而得名。

    肉食螺鹃鸟由始祖螺鹃鸟驯化而来,自古多被人工饲养,肉食为其最主要的用途,彼时几乎全城举家饲养螺鹃,可谓夜闻狗吠,朝闻鸟啼。

    与其他城市不同,螺鹃城的界碑远在地图上的城界十里之外,在网上一搜,就能出来一个地域笑话般的解释。

    说是很久以前还是城邦自治时,外城侵略军驻扎在螺鹃城十里之外,突然听到不绝于耳的军哨声,顿时警铃大作,如临大敌,原地空投石弹、木箭,却听不到任何动静。

    为了不踏入螺鹃军队的陷阱,侵略军原地打空气打了近三天,每次都是睡得迷迷糊糊时被尖利刺耳的铃哨吹响。

    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不敢贸然前进的侵略军在原地吃空了军饷,用光了火力,最后一咬牙冲锋,发现离真正的城门还有十万八千里远。

    黑压压的螺鹃鸟阵凌空跃起,头大如响螺,举泰山压顶之势飞入敌军阵中。

    野生螺鹃鸟以啄击天敌的脑袋为食,坚硬锐利的鸟喙高速向下猛凿,先给侵略军的天灵盖开个洞,再伸出长达半米的舌头在颅内一通乱搅!

    顿时哀嚎遍野,血流成河,螺鹃城民不费吹灰之力,一反瓮中之鳖的洼地地理劣势,扬名于城邦之间。

    始祖螺鹃鸟攻击阈值如此之高,是由于他们的舌头根部在鼻孔处,舌尖在颅内的鼻道绕了个圈,像两条安全带将大脑牢牢地护在中央,从而达到极高效的减震效果。

    啄击进食使螺鹃鸟的脖子进化出了堪比稳定器的强劲肌肉,全星系开启崭新的政治模式后,战争不再如随时爆发的火山,守护者螺鹃的五香脖子也成了远销宇宙岛的著名特产美食。

    然而,19年前奥研所的研究报告会上,始祖螺鹃鸟被指与克劳修斯营养液基因同源,军民上下均一片哗然。

    经年累月,以讹传讹,螺鹃鸟肉也从地方特产,演变为传说中的变种基因食品,不再畅销。

    星联界如一个玉佩环扣,串起了四大城市,『抱环』公墓便是依壁而建在始祖螺鹃鸟曾经的栖息地——抱环崖壁上。

    不远处就是小型瀑布,抱环崖壁坡度矮,其上类梯田形貌挖建了盘山公墓,约900多尊石块墓碑如玉色绸带,沿着盘山公路的内侧一圈又一圈。

    越往上的陵墓占地面积越大,壁峰更是垂云作伴,山环水抱,天日同光。

    兰诺蹲在运输车的挂车上,挡板的锁扣不是很牢固,一路叮呤咣啷,吵得他耳朵疼。

    车子往崖顶开,绕了又绕,一些小牌匾没固定好,压在兰诺的腿上,隐隐有往下滑的趋势,更不用说兰诺自己了。

    他用尽全力不让屁股从小板凳上滑走,扒着车沿大吼道:“哥哥!到了没呀!我都要被压扁啦!——”

    杜远林:“货物重心都在后半段,你被什么压了?”

    兰诺还没适应用岁锁,佯咳两声,收音回复:“哥哥,以后你用岁锁跟我说话,记得先跟我打个招呼。”

    “打什么招呼?小花小花,我是你老大,收到请回答?”

    这笑话也太冷了,不过杜远林就是这样的,把杜桥的蔫坏学了个十成十。

    杜远林今年23岁,现在是一名运输工人,他的车与岁锁都由公司配备,换岗就得还回去。

    在外务工这些年,他先后做过了锻工、钳工、木工,轮岗到运输工将近一年,也是在各个工厂揽活时,认识了在编织厂做女工的妻子方灵。

    他的长相是七个孩子中最逊色的,主要还是皮肤粗糙,嘴唇比较厚。

    博纳罗蒂说自己在天炉座的曾祖奶奶有黑人血统,大儿子则是这项蛰伏了四代的隐性基因之集大成者。

    当时杜远林凉凉地瞟了一眼在旁边玩泥巴的四弟泰理,那满头炫目的金发如此惹眼,博纳罗蒂便挠着头傻笑不说话了。

    好在杜远林并不在意,事实上,他在意的东西本来就不多。

    他又给同样好奇的弟弟妹妹打比方,说咱家一窝七个孩子就像野外的母狗生的崽,每一只都花色不均,毫不统一,勉强合理。

    博纳罗蒂恢复了身体机能,杜桥便把杜梓送回螺鹃城,同时还为杜远林捎来了兰诺。

    她认为兰诺应该自己选择要留在哪儿生活,而不是像氢气球一样被父母吹着走。

    广聆笑的悉心叮嘱也付诸东流,兰诺要是能做个乖巧听话的卷毛小狗,那才是活见鬼。

    兰诺吵闹着以帮忙搬运为由来『抱环』公墓踏青,杜远林不想被他烦,就答应了。

    同行共两辆货车相继靠边熄火,停在了一片杂乱的空地上,满地都是食品、礼炮、挽联,还有等待着套上白椅套的木头椅子。

    距离清明前的公祭还有一周不到,整片壁峰只有这一块墓群,正中央的棺椁呈圆形,周围高墙合抱,可谓声势浩大。

    他们此行先将公祭的奠品布置完备,是个十分讲究的工程。

    反进会在螺鹃城的分会联系人正风风火火地指挥着现场:“哎,你们看看手里的图纸啊,这个白幡是摆在『埃癸斯』之盾两侧的!主花圈?主花圈在哪!悼词挂了没?”

    兰诺身材矮小,在飘扬的幡旗中钻来钻去,穿行自如。

    石壁高墙上书螺鹃城本地土语、星联界官话、宇宙岛通用官方文字,分别介绍了墓群的设计。

    中央那块硕大的『埃癸斯』之盾表面,雕刻有猫头鹰、青蛙和祥云,它们簇拥着一枚女性正面头像。

    那就是『雅典娜』了,或者称其Z·托马斯·尹。

    她的头发上长满石化的美女脸庞,相传蛇发女妖美杜莎被『埃癸斯』之盾收服,并永久地禁锢在雅典娜的身体之内。

    蛇亦可看做瘟疫、不祥、病痛的化身,这与反进会想要扯的故事不谋而合。

    16年前,共协尝试进行共工绞杀水潦的同步直播,然而当时技术还不完善,不巧的是,刚好就发生了魏千言误杀平民的惨剧。

    在约计200万克劳修斯的亲眼见证下,Z·托马斯·尹被金色环刃般森寒锋利的弧光包围,从缠了数层的神经茧壳中破蛹而出。

    具象化成黄白色神经的息武『织罗』作茧不成,愤而救主,千钧一发之间竟化作数不清的紫色触手,如穿针引线般插进了Z的身体里!

    那画面太过震撼,尤其是蚕蛹蠕动身体,人们正揪心急切的时刻,突然伸出一只手,将茧壳撕出一道裂缝!这一幕,令从未亲眼见过共工执勤现场的麻瓜平民们永世难忘。

    反进会便是借着这个临终场景,将Z捧为奉献女神雅典娜,毕竟她同是被父亲宙斯吞进肚子,又撕开宙斯的头颅一跃而出。

    共工与平民之间的微妙矛盾由此引爆,而平民需要这个精神符号,即使她当场暴毙,也无法掩盖那象征着拼搏不朽、绝境求生的顽强。

    这200万观众可不算少,当年的岁锁功能少,有能力配备电子屏幕的堪称富人,他们又是穷人追捧的对象、意见领袖。

    16年间,随着执勤直播步上正轨,以及电子屏幕的普及,共工的地位和待遇攀升至历史巅峰。

    但曾经坚定的一对盟友——共协与共工盟会,反而开始背道而驰。

    当你在家中发现一只蟑螂时,往往意味着,家中已经有了一个蟑螂窝,或许这种互生嫌隙并非一日促成,但绝对少不了反进会的从中作梗。

    匆忙的人群之中,兰诺东躲西藏,总算靠近了『埃癸斯』之盾,他不识星联界文字,但还是认出了装裱精美华丽的悼词落款中,那个全星系通识的“Z”。

    他想起广聆笑紧锁眉头说的话:“小小,我在李楠那儿发现了悼词,没怎么看懂,但落款一定是Z·托马斯·尹没错,这太奇怪了,你要打听清楚,为什么落款和死者是同一个人?”

    “你非要去公墓,我就不阻拦你了,但一定得注意安全,紧跟远林哥哥别乱跑,记住了吗?我下个礼拜就要走了,你——你记得来送我。”

    兰诺算准了时间,等公祭一结束,刚好来得及回沃野地。

    他想得非常明白,来螺鹃城和哥嫂姐姐住几天只是个借口,他真正想去的地方是符策那儿。

    跟着他们,要么留在农场,有钱纳得王天天他们作伴,要么去其他地方训练。

    任愠是个好人,不会欺负自己,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总是盯着自己的后脑勺诡异地笑。

    等送走广聆笑,他就和爸爸妈妈摊牌,把认识符策和之前训练的见闻都老实交代。

    随着更多的公祭用品抵达,场地上也越发拥挤,难以下脚,杜远林和同事帮忙将最重的方桌抬到石碑边,边喘边擦汗。

    他抬头四处张望,发现弟弟正坐在台阶上,和一名纤瘦的女学生聊天。

    虽然头发剃成了圆寸,但鬓角还是修得很精致,兰诺长相招人喜欢,活泼跑动的身影就像会顺着藤蔓爬上窗户,问人要松子吃的松鼠。

    他羞赧着摸后脑勺,在对方的提醒下恍然大悟:“我说呢,有些人总是盯着我背后取笑我,原来是因为这个。”

    刺挠的短发黑黢黢,一条明晃晃的,透出白色头皮颜色的缺口引人注目。

    那女学生倒是没有笑他,非常友好:“你可以把后面再剃短一点,掩盖缺口,现在学校里都流行这种四周短,头顶茂盛的发型,不过我看着就跟顶着一把扫帚没什么两样。”

    “我才不剃呢,这是我姐姐给我留的记号。”

    “说得对。”女学生嫣然一笑,平凡的脸庞因真诚而动人,“真正的纪念应该是这样微小平常的,而不是……一年一次的兴师动众。”她的眼神朝忙碌的人群掠过,神情黯淡,看不出悲或喜。

    兰诺:“你是和家里大人一起来的吗?”

    “嗯,我和我爸爸来的,他刚刚还在这呢。”

    她看见杜远林朝这边走过来,于是起身和兰诺道别。

    杜远林:“这么快又认识新朋友?这是哪家的孩子?”

    兰诺拍拍屁股上的灰,站在三级台阶上,仍比杜远林矮一大截。

    “不知道,她说话可有意思了。大哥,这里有没有人是每年都来的呀。”他凑近杜远林的耳朵,神神秘秘。

    手指没有方向性地随意划了一圈,杜远林也就顺着他的手势转了转脑袋。

    “那个三七分的联络人呗,还能有谁,这种场合少来为妙。”

    反进会的联络人年方30左右,打扮得油头粉面,白色衬衫扎在裤腰里,却从屁股后露出来皱乱的一角。

    他小拇指翘起,食指推着眼镜框,正对着单子一个个数,每数完一条,才放一个人离开。

    “十六响礼炮,唔,一、二、三……包装怎么和图纸上不一样,我来看看条形码,哎,你放一响给我看看,是我们定的那款花型吗?”

    “总共就16响,放一响不就少一响吗?您怎么还不相信我们的货呀!”那人无奈地拨拉了两下引线。

    “不是我不信你,公祭这么大场面,那是一丁点差错都不能出!万一当天一拉开不是『埃癸斯』怎么办?”联络人来劲了,言辞激昂且熟练地解释那场面之庄严宏大,仿佛训练了好多遍。

    “那直播得有上千万人守着看!每一次的礼炮升空,都是一次雅典娜的破茧而出!来,你看我这个账号,光我的账号就有一千多粉丝了,你关注一下我,看,你们厂长也关注我了的,等我那天转发官方的直播,你就知道了,哎,你有没有通讯设备啊,有可视岁锁吗?不会没有吧?我推荐你一家……别跑啊还没对完呢!”

    兰诺:“他话好多啊。”

    杜远林点头:“你又想打听什么?去吧,勇敢小花,不怕困难。”

    兰诺一言难尽:“哥哥,别再叫我小花,好土哦,你的宝宝能让嫂子来取名吗?”

    兰诺刚出生时发色最淡,是浅浅的灰色,就跟没墨褪色了一样,再加上蓝眼睛,红嘴唇,白皮肤,因此得杜远林赐名小花。

    杜远林无所谓:“你嫂子已经翻过字典了,女孩就叫杜方,男孩就叫方杜。”

    兰诺:“……”我那九个月后才见面的小侄儿,如此随便的人生,千万别计较太多。

    当货单终于对到花圈时,兰诺总算找着机会窜上前。

    “编织厂的花圈,小家伙,你能帮忙数一下有多少个吗?”联络人看见一个漂亮的小男孩拽着大人的手上前,不禁俯下身,摆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

    兰诺抗拒躲闪他的手,天真无邪地说:“哥哥,摸头会长不高的,我数过了,是十六个!”

    沾满灰渍的五指摸了个虚空,但大人不记小人过,算了。

    “哈——让哥哥再数一遍看看。”他绕着石盾棺椁绕行踱步,手中捏着货单,背在身后,大摇大摆,根本看不出对雅典娜的恭敬。

    可他偏偏嘴上不停重复念着悼词,与烟盒上印着“吸烟有害健康”如出一辙。

    “不错,数量是对了,悼词抄的也没问题。”他抬起笔,就要勾掉一项。

    “哎对了,这官话是谁抄的?这么便宜的价格,你们还能找到不错的抄录人,不会是印刷的吧?”他眼珠滴溜一转,从裤带掏出一沓卷皱的发票。

    “五个金币一份?”他大声惊呼。

    兰诺踮脚看那张单据,也惊呼:“好贵哦!加起来80个金币!”

    “太便宜了!这有古怪,绝对有古怪。”

    兰诺哑然,一言难尽,仰头看了看“木讷”的杜远林,发现哥哥的鬓边流下一滴汗。

    杜远林难为情地解释:“大人,五个金币已经非常贵了,在我们螺鹃城,人工非常便宜,不像大城市里都是智能人工,价格昂贵。”

    联络人在两幅悼词之间来回比较,发现的确笔锋有出入,尤其是抄到最后,Z字的弧度开始逐渐倾斜。

    他皱着眉,许久过后,颔首表示理解:“是,但也不能这么便宜,你读读,哦,你应该不会读吧。这可是名家写的悼词,往年都没这么廉价,传出去了岂不是会被人诋毁我们反进会?”

    杜远林唯唯诺诺地附和,连声说对。

    “这样吧,我向上面申请,按照崇山的市价,再多付你们……300个金币吧!”

    兰诺惊掉下巴:“300??”

    他们三人在石盾的背后,离别人都很远,但联络人还是瞪了兰诺一眼。

    “小声点!小心别人听到了,到时候这种好事可就轮不到你们头上。”

    杜远林急忙捂住兰诺的嘴巴。

    联络人道:“记住了,我们对尊贵的名家和英勇无畏的雅典娜应时刻保持敬仰。”他陶醉地自我催眠,大手一挥,随后掩在嘴边,对杜远林使了个眼色。

    杜远林:“好的好的,谢谢大人!我懂的,公祭结束您来编织厂南门,我在那儿等您。”

    这一连串起承转合,让兰诺真正傻了眼,他低头,松开了牵着杜远林的手。

    来自至亲之人谄媚模样的冲击,一时间占据了兰诺小小的脑袋,他甚至忘了要问些什么。

    这时,杜远林拍拍弟弟的肩膀,呵斥道:“兰诺,你不是说要问大人事情吗?”他带着崇敬之情看向联络人,“我弟弟从乡下来的,一直很向往反进会,这不,想找您学知识呢。”

    “哦,是吗?那你可找对人了。这小家伙跟你长得可真不像,你嘛,像块碳头,他嘛,像颗珍珠。”

    “兰诺?兰诺!”杜远林略显焦急。

    兰诺一反常态,重重推开杜远林,跑走了。

    杜远林只好圆场道:“孩子胆子小,见识少,不懂事。”

    联络人:“好好教教,别出去乱说话。”

    “是的,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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