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欢的箱子到底收没收拾完，程得意一点也不清楚。

    反正自从那天起，她就没在小区里见过他。

    早晨上班时，是小区里行人往来最多的时候。人们匆匆奔出家门，从同一个地点，奔向这座城市的四面八方。

    程得意总是在九点左右出门，时间长了，也能在电梯里遇见几个熟面孔，有时互相点头问声早，之后各自钻进自己的车里。

    程得意总是先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将随身携带的电脑包扔在座位上。然后再绕到驾驶室一侧，打开车门钻进去。

    一套动作习惯了，做起来都不用动脑思考。

    只是近来，坐进驾驶室之前，视线会不自觉地扫一圈。九点钟不少人已经出门了，楼下的车位空了一半，稀稀疏疏，也不见靳欢的车。

    晚上下班回来，夜色静谧。程得意站在卧室窗前，对面楼灯光星星点点。她看到亮着灯的房间里，人们忙忙碌碌，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归宿。

    可是22楼漆黑一片。

    程得意多少了解靳欢作为艺人，不像她早出晚归，作息规律。也许他最近都是助理开车接送，也许他录节目录到半夜才回来。

    程得意想过要不要发个消息问一下，也许他剩下的箱子需要她帮忙。点开对话框又退出来了。

    其实也不是非要知道，不然好像她惦记着他似的。

    小区又不大，总能偶遇的。

    偶遇很快就发生了。

    程得意下班回来，远远看见一团黑影坐在楼道口。

    自从上次遇到外卖员骚扰，她夜里走路总是提着一颗心。这时突然看到有个陌生人拦在路上，她脚下一顿，步伐放慢，心里盘算着是装作无事绕过去，还是回车里坐一会儿等人走掉再出来。

    犹豫中又走近了两步，那人听到声响抬起头来。

    逆光中，程得意只能看清他的轮廓。身影有些熟悉，仔细一看，才认出这团黑影是靳欢。

    看到程得意下班回来，靳欢站起身。蜷着身子在台阶上坐了一会儿，腿有些麻，他伸伸腿，跳下台阶。

    “九点三十二，”靳欢抬手看看表，赞许她，“我若是你老板，最佳员工一定颁给你。”

    “那倒不用，我努力工作也不是为了一个名头。”

    她一副淡泊名利的样子。

    “你要是我老板，年终奖给我翻倍就行。”

    程得意看到靳欢手里拎着一个大袋子，好奇指了指，“这是什么？”

    靳欢将袋子举到她面前，“送给你的。”

    程得意打开袋子，发现里面装的是一个抱枕。她伸手将抱枕从袋子里抽出来，借着楼道里的灯光，才发现抱枕上印着靳欢的卡通形象。

    这是上次在他家看到的同款抱枕，但是尺寸似乎更大一些。

    “为什么送我？”程得意诧异。

    “上次见你很喜欢我的抱枕，但那是别人送的，不好转送给你。所以我又专门去定做了一个更大的，专属粉丝福利。”

    程得意拿着抱枕，一时语塞。

    他是从哪里看出她很喜欢？

    她当时多看两眼，存粹是好奇而已，甚至心里还想吐槽他。

    程得意欲言又止的样子，看在靳欢眼里，还以为她感动到说不出话。

    他拍拍程得意的肩膀，“不用太感动，给粉丝回馈是我应该做的。”

    程得意将抱枕装回袋子里，为了不驳他的面子，苦笑着装出很喜欢的样子。

    “谢谢。刚好我也给你准备了乔迁礼物。”

    她之前给靳欢准备了搬家礼物，一直没有送出去。看来今天是个适合送礼物的日子。

    程得意从包里摸出门禁卡，示意靳欢跟着她。

    “礼物在我家，你要不要来拿一下？”

    靳欢站在玄关处，看着程得意随手将背包放在地上，又把抱枕放在沙发上，然后从茶几上拿起一个细长的盒子，递到靳欢手里。

    盒子扣的不紧，靳欢轻轻一拔便打开了，里面装的是一面锦旗。

    这是他上次开玩笑提过的锦旗，没想到她真的准备了。

    靳欢心里美滋滋的，倒不是为了收到这面锦旗，而是欣喜她把他的话放在了心里。

    他长手拨动转轴，将锦旗展开，看到上面印着八个金色大字——青年才俊，英雄豪杰。

    “怎么样，夸的您还满意吗？”

    程得意笑眯眯地看着他，像两道月牙挂在靳欢心里。

    礼物已经准备好几天了，她很期待看到他的反应。

    靳欢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又表露出一丝不满足，“还应该再加一句，风华绝貌。”

    风华绝貌的靳欢背靠大门，将锦旗小心翼翼地卷好。

    “其实还有个事拜托你。”

    怪不得送礼物给她，原来是有事求她。

    “我过两天有几个行程连在一起，大概要在外地待两周。你能不能帮我照顾一下我儿子？”

    “你有儿子？”

    这是程得意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事。难道靳欢隐婚了？

    互联网时代，个人隐私像冥币一样不值钱。何况是靳欢这样的公众人物，若是已婚，不可能网上一点消息都没有。

    想了一想，她脱口而出，“私生子？”

    靳欢饶有兴致地看着程得意变了又变的脸色，解释道，“是我的猫。”

    原来是猫。

    靳欢看起来不像是养宠物的人。但转念一想，靳欢窝在沙发里，猫窝在靳欢怀里的画面，又莫名地和谐。

    “我没养过猫，你若是放心的话，我倒是不介意。”

    靳欢倒是毫不担心。

    “一回生二回熟，我儿子也不怎么需要费心。”

    隔天，靳欢一手拎着猫箱，一手拎着猫砂盆，将‘儿子’送到了程得意家门口。

    程得意蹲在猫箱前，透过缝隙跟里面的小猫对视。

    小猫是只美短，耳朵支棱着向前，圆圆的眼睛盯着程得意，一动不动。

    对视半分钟后，“喵呜，”小猫先打破了沉默。

    “他喜欢你，”靳欢笑看着她，将猫箱门打开，让小猫出来探索。

    程得意试探着将食指伸到小猫鼻子前。他鼻子一动一动，嗅着她的味道。然后突然伸头在她手上蹭了一下。

    她的心瞬间被小猫融化了。小猫可是比靳欢可爱多了。

    “原来你的头像是他。”

    程得意想起靳欢的微信头像，之前只当他网上随意搜的，现在才知道是他自己的猫。

    “他叫什么名字？”

    “儿子。”

    程得意不可思议地看着靳欢，名字起的这么随意吗？

    她摸摸‘儿子’圆圆的脸，不由得感叹：“他长的好可爱呀，脸这么圆！”

    靳欢看她无师自通的摸猫手法，中肯地评价：“像你。”

    靳欢将身上背着的大包打开，把猫粮一样一样拿出来给程得意看。

    干粮早上喂，罐头晚上加餐。

    胃口不好了可以吃个小鱼干，不爱喝水时可以放点木鱼花。

    猫砂一两天铲一次，爪子脏了可以用湿巾擦干净。

    事无巨细。

    程得意看着这样的靳欢，有些新奇。

    一直以为他是众星拱月，时刻需要别人哄着的天之骄子。没想到一物降一物，这世界上也有需要他精心照顾的生物。

    她听养猫的朋友说过，猫咪统治世界，果然没错。

    等靳欢将事情交代清楚，出差去了，程得意的世界也渐渐被猫咪统治。

    因为心里惦记着小猫，她下班越来越早，担心她不在家的时候猫饿到摔到。在家的时候，可以长久地看着小猫。猫不动，她也不动。

    程得意现在有点明白养猫人的心情了。

    这样一个毛茸茸的小生物，像个小火炉一样贴在她的胳膊旁，烘得她对靳欢说话都温柔了。

    靳欢出差的第一天，就无比的想念儿子。微信消息一条一条的发过来。

    “你们吃了吗？”

    “你们在玩吗？”

    “你们在睡觉吗？”

    程得意作为养猫新手，也很乐于向靳欢汇报小猫每天的行程。小猫像是她和靳欢之间沟通的桥梁，是他们共享的秘密。小猫带给她的喜悦，只有靳欢能分享。

    “儿子刚刚把罐头全吃了。”

    “儿子今天喝了一大碗水。”

    “儿子晚上趴在我枕头上睡的！”

    “儿子早上把它的小老鼠叼到我跟前了，好像要送给我。”

    开始程得意觉得叫小猫‘儿子’很奇怪，仿佛她跟靳欢是同一对父母。慢慢的，养猫的喜悦战胜了一切。看到小猫在她叫‘儿子’的时候会扭头看她，还会“喵呜喵呜”地回应她，她叫‘儿子’也叫得越来越顺口。

    她的手机里，越来越多小猫的照片，仿佛每张照片小猫都有不一样的表情，每个瞬间小猫都值得记录。而这些记录，全部都发给了靳欢。

    靳欢在外面跑了两周，终于风尘仆仆地回到了家里。

    下午下了飞机，他先回家里睡了一觉，一直睡到夜色渐浓，华灯重新点亮城市，他才起来洗漱。

    手机里，程得意刚刚给他发了小猫的照片。小猫吃完了今天的罐头份额，此刻正心满意足地靠在程得意腿上，清理自己的爪子。

    靳欢向上翻了翻消息，这些天，程得意给自己发了数不清的消息。一天的消息比之前全部加起来都多。虽然话题都是围绕着小猫，但也算他取得了不小得进步。

    靳欢用浴巾胡乱地将还湿着的头发擦干。套上外套，又从装猫零食的抽屉里翻出一条儿子最爱的猫条，拿上钥匙，到对面楼接猫。

    若不是提前告知了程得意他回来的时间，其实他还想把猫多寄养一段时间，让他可以名正言顺地问程得意在干什么，让程得意时时给他分享她的喜悦。

    其实程得意也舍不得将小猫送回去。

    虽然只养了两周，但她已习惯每天牵挂着这个毛茸茸的小生物，看着他跟着自己跑，在她睡觉的时候自觉地贴过来。

    她现在可以理解靳欢那样自傲的人，为何能如此贴心地照顾小猫。

    在小猫干净的眼神里，只有罐头和他爱的人。被这样的眼神看一眼，铁石的心也能化作一滩春泉。

    就连小猫都找到了更亲近的人。

    看到门口出现的穿着黑衣服的人，他“喵呜”一声，转身就蹭到了程得意身后。

    程得意也被小猫翻脸不认人的行为逗笑了，她起身帮靳欢把小猫的东西都收起来，留下他们父子俩认亲。

    靳欢撕开猫条，殷勤地送到儿子嘴边，看着他试探地蹭过来，小舌头舔到猫条的瞬间，仿佛终于想起自己的老父亲。

    即使刚刚吃过罐头，他的肚子溜圆，但猫条就像小猫的甜点，有另一个胃来装。

    吃完猫条的小猫开心地在地上翻肚皮。

    靳欢揉揉小猫的肚子，伸手捞起他小小的身子，举到面前。他贴贴他的鼻子，听到他舒服的呼噜声，满意地笑了。

    他用程得意听不到的声音诱惑他：“看在你成功收服未来妈咪的份上，今生猫条管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