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姐？！”
鱼薇惊慌失措地看着林秀菀跑远。那边火光已经照亮了半边天，林秀菀这般跑去，只恐一不小心出差错。
待她匆忙起身，对面的云褚已经快步追了过去。有了云公子帮忙，鱼薇稍稍放下心来，脚上却也不敢慢。
路上湿滑，林秀菀的鞋好不容易烘了一下，此刻踩在地上，仍旧差点让她趔趄摔倒。所幸着火的房子不算太远，她顺着来看热闹的人群，匆促地往前挤。
等她赶到时，火已经燃了半边屋子。围观的人也逐渐变多，林秀菀不解地抓住旁边人的袖子，正想问为何没人灭火，却想起自己还哑着。恰巧有人过来寻问走水的原因，旁边的男人一指众人对面，藏在雪堆旁边的老人，语气颇有些无可奈何：
“这屋子破破烂烂没人住，被那疯婆子占了去，想必今晚一时没留意，让火给烧了。这不才从火里逃出来。”
林秀菀顺着他指得方向望去，那雪堆后面的老人衣衫破烂，银白的头发杂乱不堪。不知是害怕还是觉着冷，浑身在发着颤。她朝那走去，被寒风吹过的热浪扑在身上，竟让她觉得这火随时要将她吞灭。
老人所在的雪堆就在屋子不远处。雪堆已经有些化了，地上湿得很，靠近屋子的雪水很快就被蒸干。林秀菀慢慢靠近，却意外发现这老婆婆原来一直望着屋子里边，不知在看什么。
手腕上的锁灵玉在发热，应该是感知到了灵石。如果这场火灾是火灵石引起的，那用水还能扑灭吗？难不成就让它烧下去，现在风大，万一祸及旁边的房屋，那可就完了。
林秀菀心里郁燥，待走到雪堆旁，听见老人家嘴里呢喃着，如果不靠近些仔细听，便就随风散了去。
“圆圆，圆圆……”
圆圆？
似乎是人名，林秀菀怔住，突然反应过来屋里可能还有人没逃出来。她急忙蹲下，却因为不能说话而无比愤怒。
周围的人脸上映着火光，对这场火是否会烧到自家漠不关心。
“小泉，现在该怎么办，里面可能还有人，照这么烧下去，救都救不了。”
她其实想赌一把，但火光冲天，热浪袭来让她甚至有些窒息。小泉落在林秀菀肩上，不知为何声音恹恹的，似乎十分疲惫。
“用无根水。”
“无根水？雪水可以吗？”
“不行，雪落有根。快，快接些老人家的眼泪，两三滴就够了。”
小泉的身体在渐渐变淡。林秀菀来不及关心，身上没有容器，她只能抱着侥幸用手帕去沾老人两颊的泪水。
待手帕微微湿了一小团，她取下披风，放在融化的雪水里浸湿，但转念一想，又觉着不保险，匆匆捧了几把积雪抹在身上和头发上。
一阵寒风吹过，湿润的衣服像块冰贴在身上，然而燥风让火势更为凶猛，林秀菀已经没时间叫冷。另一边房屋也开始被烧得断梁断柱，火苗噼啪作响。
“哎，姑娘，不能进去！”
众人纷纷大喊，找了林秀菀许久的云褚终于在一声声劝阻声中找到了那抹纤细的身影。
然而林秀菀丝毫不顾那滔天火势，将披风披在身上就往里面冲了进去。云褚呼吸一窒，下意识便想进去找她，不料被周围的人瞧出了身份。
“云大人，不可，不可，”几个大汉拉住他，其他人也纷纷劝阻。云褚没带侍从属下，孤身一人，万一有个什么好歹可就完了。
而就在云褚被拦住的同时，林秀菀已经冲进了屋内。烧了这般久，屋子里的空气已经浑浊，她甚至觉得缺氧窒息。
压着身子，捂着口鼻，在屋子里迅速扫了一圈，却是没瞧见一点活人的动静。林秀菀突然觉得有口气闷在心口，让她十分不痛快。她看到过老人家的神情，异常地痛苦哀伤，因此也不觉得老人家痴傻，这里面定是有活物。
希望还活着。她在心里祈祷，周围有被烧断的木头从她头顶边上掉下，火星子几乎擦着眼皮飞过。如果没能找到那个圆圆，至少也要找到火灵石，以免再生事端。
林秀菀壮着胆子又往里走了段，身上的原本湿漉的衣裙似乎也将要被灼烤干。不知走了多远，突然听着一旁的角落里有几声咳嗽，她恍惚了一瞬，还没等反应过来就已经冲到那块大板子旁，果然瞧见下面压着一个活人。
应该还是个小孩。林秀菀确认他在木板下没有出事，急忙将板子推开，把还湿着的披风解下围在小孩身上，紧接着将他从床上背起，稳了稳步子这才准备往回走。
可不料回去的路居然被着火的木梁拦住，眼看周围的温度越来越高，林秀菀反倒突然冷静下来。
“火灵石在哪？能将它引过来吗？”她从容不迫地用意识问已经不见踪迹的小泉。
然而下一秒，却是那个男人淡漠的声音在耳畔回荡。
“火灵石性格乖戾，喜闻活肉炙烤的气味。阿菀，将那小孩丢进火里，火灵石自会过来。”
闻言，林秀菀感觉浑身的血都凉了。让她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岂不是逼和尚吃人肉。
男人说完，似乎消失了。她沉默着，半晌没有动作。与此同时，背上的小孩醒来，但只是眨了眨眼，然后用着细弱的声音问道：“姐姐，我奶奶还活着吗？”
林秀菀心口一紧，点了点头，不知小孩有没有看见。终于，像是不再纠结，她将小孩放下，从地上捡起一根燃烧着的木棒，却是凑到自己身前，极快地将火红的前端烫在手臂上。
虽然抽开得很迅速，但仍旧烫得皮肤微微皱起。林秀菀疼得龇牙咧嘴，鼻尖已经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来自她被烫伤的肉味。
早知道要遭这种罪，她就不该答应找灵石。
将裙摆还湿着的地方撕下一块布来，林秀菀嘴上无声地抱怨，手却迅速地把布段缠在烫伤的部位。
小孩躺在地上，不知是熏的还是热的，看上去无精打采，奄奄一息。林秀菀担心他出事，只能时不时地掐他一下，看到眼睛微微睁开些，这才放心。
就这么等了一两分钟，林秀菀忽然察觉燃烧着的火似乎没有朝他们袭来。正心里奇怪，眼前倏忽一闪，一块鲜红的石头居然从小孩胸口飞出。
紧接着手腕上的红绳徒然收紧，似在提醒，然而神经紧绷的林秀菀早已在石头飞向自己前用沾着眼泪的手帕裹住，双手死死捏着那颗滚烫的石头。
所幸不多时，只听细弱的嘶嘶水声，手帕上的眼泪被烫干，水汽飞散，那石头也渐渐冷了下来。
林秀菀将手帕摊开，石头仍旧火红。锁灵玉上的流光再次出现，一点点攀上石头，而后萦绕片刻，石头忽然消失，却在手腕的红绳上出现了一枚缩小版的红石。
“终于收回来了，”小泉的声音仍然疲惫不堪，但精神似乎好了很多，已经能以一抹淡淡的薄烟出现在林秀菀周围。林秀菀也终于有机会看它一眼。
“小菀菀，可以出去了，这火不会再伤到人了，过会自己会灭。”
说罢，小泉再次飘到林秀菀肩上没了动静。林秀菀知晓小泉不会骗她，于是也松了口气。待周围的空气焕然一新，她将地上的小孩背上，再次寻找出口出去。
鱼薇听说自家小姐冲进了火里，吓得腿都软了。要不是云褚拦下了她，她必然要进去寻林秀菀的。
身上冻得已经没了知觉，她连哆嗦的空隙都没有，不停地在心里求神拜佛，眼看着火势越来越凶，熊熊大火已经吞没了房屋，所有人似乎都已经默认了林秀菀的死亡，可鱼薇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家小姐会出事。
云褚一早就遣人去打水灭火，可火势过猛，冬日的水又容易结冰，等好不容易打来几桶水，浇到火上瞬间就成了水汽。
“那小姑娘也不知是怎么想的，这么大的火也敢往里冲。”
“是啊，这下好了，不知还能不能走出来。”
“就是走出来了，不死也得烫掉层皮啊。还是个年轻姑娘，怎么会这么想不开。”
众人议论纷纷，无不替林秀菀赶到可惜。
眼见无望，鱼薇心中一片悲凉。她无助地看向云褚，委屈地寻求认同：“云公子，我家小姐还能回来，对吗？”
云褚叹了口气，却是不做回应。
鱼薇瞬间眼眶便红了，好不容易憋住的眼泪止不住流下。
“我家小姐还没过过好日子呢，她之前那么想要嫁给云公子，如今等到了，却是、却是……”
鱼薇哽咽着不愿再说。可心中憋闷得很，抽了两下干脆大喊：
“小姐，都怪鱼薇不好，没有照顾好小姐。小姐别抛下鱼薇——”
众人闻言一惊，没想到冲进去的竟是林府小姐，还是即将嫁到云家的林秀菀。难怪云公子想要进去救人。但听闻林秀菀撞了邪祟，今晚这般冲动，莫不是邪祟缠身，迷了心窍？
然而猜测归猜测，云褚还站着这，谁也不敢拿出来议论。
就在大伙打算散了的时候，有人眼尖，竟瞧见火中走出来一人。大家都已经默认不会有人能活着出来，这下看到个人影，心里害怕，顿时吓得惊声尖叫。
所有人立马顺着那人影看去，屏着呼吸瞪大了双眼。待到那人影走出已经破烂不堪的房屋，在火光的照耀下，渐渐看清了人影的脸。
“好像是林小姐？！”
“真是林小姐。天呐，她居然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