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胶

    管事交回路引去备车马,姚姜松了口气。

    这个世界的户籍信息不能共享,各地的路引格式略有不同,但她从纸张到印鉴都做到了九分相似,顺利过关!

    姚姜折转回来时竹青还站在原地。

    迟疑片刻,她走到竹青面前:“我要离开姑苏了。我把你的身契和籍契都还给你,有了这两样,你已不再是姚家的奴仆,可以返回家中了!”

    她将握在手心的两张契据递过去,竹青看着她红了眼眶,并不伸手来接,“小姐看不中苏老太太家的公子么?”

    姚姜警惕地看四周,这是她唯一的脱身的机会!只能成功不许失败!

    在瓦舍台阶上与竹青走了个面对面,她就把竹青带在了身边,没给她去告发自己的机会!但罗氏或许已经发现自己不见了,已经找寻!

    车马铺管事来到面前:“刘娘子,车马已备好,可以出发了。”

    竹青的眼泪凝在眶中,颤抖着嘴唇却不出声。

    姚姜没在车马铺内看到异样,松了口气对管事点头:“多谢,我即刻便来。”

    管事离去,姚姜看了竹青片刻:“我想自己掌握将来,但家中不会允许,就只能离家出走了!你若相信我,愿意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便跟我走!若你不相信我,那我们便就此别过!”

    “哇”地一声,竹青哭出声来。

    姚姜立刻“嘘”了一声:“不许哭!把眼泪擦掉!走不走?”

    竹青硬生生把哭声吞了下去,抽咽着:“小姐,我跟你走!”

    姚姜拉了她就走:“从现在起你唤我为刘璃!我是你的表姐!你记牢了!”

    二人登上管事备好的马车,车把式赶着马车向着南城门驰去。

    马车内的二人紧张之极,大气都不敢出,更不去撩马车两旁的轩帷。

    直至马车外的喧嚣远去,马车已经出了姑苏城走上官道,吹入来的微风有了泥土气息,姚姜才撩起轩帷。

    路边的漠漠水田,有农人在劳作。她看向来路不见有人追来,提得紧紧的心才放下。

    在路上走了六日,车把式把她们带到了钱塘城的车马铺内,姚姜带着竹青交付了银子,出来找了家客栈住下。

    次日起,姚姜便带着竹青在钱塘城内找寻可租下的屋舍。

    钱塘自古繁华,寸土寸金,。连找了两日,这日中午二人在路边一家面摊的板桌边坐下,要了两碗面。

    面还没端上来,一名头顶青冠身背药箱的男子走来,将药箱放在另一张空桌上:“冯老二,煮碗面,面上盖的肉要肥些厚些。”

    “田郎中又去孙府了?”摊主招呼男子,显然是熟客。

    “有个游方郎中对孙家家主说能治他家老太太的病,孙府不放心,让我去帮着看处方。哎,不值一提!他家老太太是年轻时产后失于调养导致的气血亏虚,偏又是个虚不受补的体质……”

    田郎中吃过面背着药箱离去,姚姜向摊主请教:“方才我听店家与田郎中说话,那孙府的老太太是怎生一回事?我是外地来的,还请店家指点。”

    摊主打量了她一眼,“孙家在城门口贴了悬赏告示,小娘子请自去看那告示。”

    姚姜去城门口将告示仔细看了三遍,找到孙府对门房行了个礼:“请转告诉府中主事,我会制药,或许对贵府的老太太有益。只是我得先看过老太太从前的处方。”

    不多时,孙府的管事来到,引着姚姜和刘璃见过孙家家主。

    孙家家主让人将从前的处方都拿了出来。仔细看过老太太曾经的处方,姚姜对孙家主事微笑:“请容我回去仔细想一想。明日前来答复。”

    隔日上午,姚姜又来孙府见孙家主事:“我所制的药对贵府的老太太的病情有益,愿意为贵府熬制药材。”

    孙家主事沉吟片刻:“请你写下所需药材,我让人采买。”

    “请备干驴皮两张……”

    “她不是郎中,是个女骗子!”一个人自屏风后走出来将姚姜的话声打断,“孙老爷切勿上她的当!”

    这人头顶青冠,正是在面摊遇上的田姓郎中!

    “她要驴皮乃是要熬驴胶!”田郎中对着孙家主事拱手:“老太太从前的处方中用过几回驴胶,全不济事。孙老爷可不要为她所骗!”

    孙家主事转头来看着姚姜:“这位小娘子,田郎中所说可真?”

    姚姜微微一笑:“田郎中所言为真!我的确要熬驴胶。”

    她对着孙家家主行了个礼:“驴胶是治血液亏虚的良药,按您家老太太的情形,用了驴胶应有不错的药效。我昨日看过您家老太太的处方,的确曾经用过驴胶。我又将钱塘有驴胶沽售的生药铺都走了一趟,看过了此间沽售的驴胶,没有一块称得上好驴胶。”

    “真正好驴胶有淡淡腥味,因熬制工艺不同有的还微有清香,呈褐色稍稍透明。而我昨日所见的驴胶色泽较黑,有的有刺鼻气味,有的则带轻微腐臭,还有的有沉渣。熬制当中出了差错的次等驴胶才会发出刺鼻气味,而有腐臭气味则是假驴胶,以牛皮马皮的下脚料熬成。这样的胶自然不会有药效。”

    “我特意去书局买了药书回来核对。”姚姜取出药书翻开递过去:“驴胶的熬制繁琐又细致。生药铺沽售的驴胶都为不入流的货色,可见好驴胶难得。贵府就算到千里之外的出产驴胶之地去找寻,也未必能买到真正好驴胶。”

    “我不识医术,但会熬好驴胶。若贵府能按我的要求采买所需物料,我可以为贵府熬制。”姚姜微笑:“熬出好胶,贵府请郎中为老太太延开处方,以其入药,再观疗效。”

    “听你这话声可不似来自出驴胶处!怎么会熬驴胶?孙老爷,这世间骗子甚多!还请三思!”田郎中对着孙家家主拱手。

    姚姜取出路引展开,“我们姐妹为湖广人,本家姓刘。我名为刘璃,这是我的妹妹刘青。学得熬驴胶乃是意外。我们路过此间,听闻老太太因没有好药材缠绵病榻,才想为贵府尽力。”

    孙家家主看过路引:“刘娘子,你若熬出好胶,我该给你酬谢。但你若熬不出来……”

    姚姜微笑:“一月之内熬不出好驴胶我分文不取自行离去!只是熬胶得九提九炼,中途不能停火,我住在客栈难以做到。贵府想要好胶,请给我找个有小厨房的居所。”

    “江湖骗子便凭着一张嘴混吃混喝!”田郎中冷笑。

    “哎,田郎中,刘娘子说得这样分明,必定是有些本事的。”孙家家主想了想:“我家中就有带小厨房的院子,刘娘子不嫌弃便住入我家中,所需物料一应交由管事来办理。”

    孙家管事将姚姜和竹青引到后院的小院内,“家主已经着人前去二位居住的客栈结账,二位放在将客栈里物事由结账的人带回来。请勿担心。”

    管事出了小院,竹青飞快关上了屋门:“姐姐,我知晓我们得赚银子,可我们不会熬驴胶!”

    她进了孙府就不敢出声,眉头早就扭成了结,这时闷不住了。

    姚姜走到窗边对外看了看,压低了声音:“熬胶只是辛苦,熬两次便能学个差不离!我们边学边熬,等熬出好胶熬了银子,咱们便可以在钱塘立足了!”

    干驴皮的浸泡与清洗格外辛苦,仅是处理驴皮,竹青就被腥臭味熏得没了胃口,而后又被脱毛累得脱力。

    驴皮备好,盯着炉火熬了数日,直到熬完最后一次提炼完毕,将熬好的驴胶倒出来晾凉,刘璃才松了口气。

    “姐姐,这是做成了么?”竹青仔细打量着木托盘中的驴胶,有了一丝希望。

    姚姜:“这是成了,但品质不好不能入药。有沉渣是熬制时不小心粘了锅底,明日重新熬制吧!”

    这日下午,孙老太太差了个丫鬟请姚姜去说话。

    孙老太太虽是病弱但和蔼慈祥,拉着姚姜问她可有难处,又体贴关照了一回方才让她回来。

    姚姜还没进小院便已嗅到糊臭味,心中打了个突。

    她飞奔入院奔入厨房,已见厨房中浓烟滚滚,灶前的竹青正手忙脚乱。

    姚姜抄起黄酒加入锅内,和竹青一同把锅端下来。

    铁锅端到门外放好,顾不得手被烫红,她已见驴皮熬糊了,死死粘在锅底,焦糊难闻!

    “姐姐,我只去给位嬷嬷盛了碗酒酿,我去之前还搅过锅底加了黄酒。”竹青急得眼泪直流。

    姚姜咬着红唇对着铁锅内看了片刻,“还有物料,明日再重来!”

    这回自熬胶起,姚姜与竹青便格外小心,分了时辰轮换着照管。

    熬了数日,终于将数盆驴皮浓汤熬到浓稠之极、色泽深褐。

    “姐姐,这是成了么?”竹青小心地搅动着锅中驴胶。

    铁锅甚大,姚姜和竹青各自持着铁锅一侧的锅柄将驴胶倾倒入备好的托盘当中。

    驴胶粘稠,缓缓流下,忽然“咔”一声轻响,竹青手中的锅柄断裂开来。

    “当”的一声,铁锅直砸在了托盘上将托盘也砸翻在地!

    竹青目瞪口呆,“姐姐,我,我不是……”

    姚姜也愣了,驴胶还在锅中,她就知道成功已在眼前,但没想到意外抢先来到!

    她咬着牙关定了定神,“你站到门外去别让人进来,别乱说话。我去去便来。”

    姚姜径直寻到孙家管事:“我有要紧事与家主细说,请带我去见家主。”

    管事将姚姜引入院内的书房,孙家家主坐在书案,“刘娘子有事?请说来。”

    姚姜看了看管事,他已经躬身行过礼,退出门去。

    “刘娘子有话但说无妨。”孙家家主神情和蔼。

    姚姜将手中拿着的物事放在书案上:“家主,在下无能,向您请辞。”

    家主对着桌上的物事的细看:“这是何物?昨日管家还来与我说刘娘子将要熬出好胶,怎的今日就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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