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孤舟拉下面罩,对着冻僵的手呵了一口热气,站起身来稍稍活动了一下筋骨,戴好面罩,一下子从树上跳了下来。

    那群蠢货应该是已经迷晕了。

    她靠近破庙,从破庙的门缝朝里看,果然倒了一大片。

    她几日前带着秦小莲一路紧赶慢赶来到狄道县,快到狄道县时,她有意藏在暗处,只是若即若离地跟着,果然发现有人跟踪秦小莲。

    她转而跟着这群人,跟着他们来到这间破庙来,神不知鬼不觉把这些人药倒了——虽然许久没做生疏了些,但毕竟也做了寒江雪十来年的近侍了,还是相当得心应手的,就是好久没在这么冷的地方呆了,多少有些不适应。

    她大摇大摆进入了破庙,烤了半天火,才慢悠悠开始搜那些人的身,这些人身上带的匕首暗器制作精良,形制统一,看起来像一只训练有素的小队,有一个人腰间还别了一把刀柄雕花的小刀,看样子倒不像中原的刀,她取下来掂了掂,抽出刀身看了看,瘪嘴暗暗说了句一般般又放回去了。之后她扒开那个人的衣服,如愿以偿看到了奇怪的纹身。

    搜得差不多了,明天还要同秦小莲去要人,不宜在此久留。她一条腿刚踏出去,又收回来了,折回来拿起一个人的左手食指塞进他旁边那个人的鼻孔里——她看这个人不爽很久了,这些人大小也算半个杀手吧,杀手露半截鼻毛出来,可不能算尊重对手。

    孤舟离开破庙赶到县里时天已快亮,于是随便找了一家客栈,跳上二楼,找了一间没人住的房间,凑合着眯了一觉,中午时离开了。

    之后她按照秦小莲所述找到了她家,一进门,秦小莲一个激灵朝她扑过来,神情很是紧张,不停地问她,问她是谁在跟踪自己,为什么要跟踪自己,看样子也是吓得不清,其实孤舟跟她说有人跟着,要晚她一步到她家时她就开始感到害怕了,但想到女儿,她还是打起精神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地回了家,回了家,关了门,也不敢睡,就这么守了一夜。

    孤舟很快安抚了激动的秦小莲,跟她说是有可疑的人,但这些人不足挂齿,叫她不要担心,秦小莲听了平静一些,但孤舟发现她还是在悄悄叹气,然而眼下管不了那么多,孤舟让她休息一下,二人随即出发去伎院要人。

    到了伎院所在的街道,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然而过往人群熙熙攘攘,其中还有不少异域面孔,此地正是灯红酒绿的时候。

    还未到伎院门口,看门的人一下把秦小莲认了出来,推开来往人群,不过眨眼功夫,一身横肉就冲到秦小莲面前,并大喝道:“好你个嫌人婆!谁给你的狗胆再来触爷的霉头!”说完这话,抬手就要朝秦小莲打去。然而他还没碰到秦小莲,肩上一阵钻心的痛,定睛一看,是个相当高大的冷脸女人,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现下拿了他的一条手,拐到他身后。来来往往的人纷纷对她们投来目光,这人肉脸一红,挣开了女人的桎梏,孤舟就顺手放开了。

    此时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这流氓自觉被下了面子,指着围观的人大骂:“看什么看!眼珠子不要了!”转过身来,装腔作势地对孤舟说:“你是什么人!来干嘛的!”

    秦小莲愤怒地开口道:“你们这帮混蛋!别装傻!识相的,还我女儿来!”

    忽然里头涌出一群男人,将孤舟和秦小莲围在里头。从楼里走出来一个男人,看起来是这群流氓的头头不错了。

    男人一出来就对着秦小莲开口道:“我看你真是活腻味了,不识好歹,之前放你一条生路你不要,今天竟是上门送死来了。”又对着看门的流氓说道:“大街上人来人往的,注意着点,你也是个不中用的,吵吵闹闹,怎么做生意,你们把她带到后院去吧。”

    那流氓连连点头,避着孤舟的目光,带着人就要抓秦小莲。

    孤舟持剑抱胸,歪着头,嗤笑一声:“我看谁敢动她。”那小头目眯着眼,说:“你敢闹市持剑?”孤舟没有回他,只说:“你们这里不光强买强卖,光天化日还要打死讨说法的人,还讲不讲王法?”

    那小头目冷哼一声:“王法?你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流子,有了把刀就敢学人家匡扶正义来了?在这里跟我说王法?”

    “我告诉你!在这里,我就是王法!谁要讲王法?哼!谁讲都不好使!”

    “是吗?倘若是安王王妃来讲呢?”

    那小头目的表情一瞬间僵住了,他正打算拍掌叫人,如今一口痰噎在他嗓子里了,他脸色一下变得煞白,冷汗从脑门上流下来,不过很快他反应过来,说:“放屁!这是狄道县!安王王妃怎么可能来这里!”

    “那你看看这是什么?”孤舟从怀里掏出装着王妃宝印的明黄色锦袋,拨开人群,进到大堂里,找了个正中间的桌子坐了下来,自斟了一杯,说道:“不过你好像不识字,叫个能识字的来。”

    小头目脸色难看,咬牙切齿地说:“我不信。”说罢向人使了个眼色,那人得了令伸手就去抓黄色锦袋,然而连边都没摸着,手掌就被孤舟一刀钉在桌上,他痛得直接扑在桌上,把桌上的茶水洒了一桌,发出的惨叫惊动了整个楼的人,二楼的人甚至探出头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孤舟暗啧了一声:“怎么觉得我只有一把剑的呢我请问?”

    事发突然,没人看清她从哪里掏出的小刀,那小头目骂了一句粗话,自己上手就去抓——一道银光闪过,他亲眼看着他的手掌从手腕处齐齐断开,喷了一桌血。

    女人将雪白的剑刃收进剑鞘里,自上向下睨视他,整个楼一下子静下来,只能听到女人说:

    “你不知道吗,王法讲了,擅动王妃宝印,是要砍手的。”

    接着她环视四周,没有人敢对上她的眼神,整个楼里鸦雀无声。

    闹出这么大动静,鸨公很快小跑着来了。

    “大人,大人啊!大人息怒!”他一边对着孤舟摆出一张极为谄谀讨好的笑脸,一边招呼断了手的小头目退下,于是围在孤舟身旁的人一下子就迫不及待地散开了,只留下手掌钉在桌上的那个小喽啰在低声地哎呦哎呦,他自己拔不下来,同伴也拔不下来,孤舟见了,一下子就把小刀拔了出来,小喽啰痛得瑟瑟发抖却不敢作声,鸨公看了拿出帕子擦了擦额头上流下的冷汗。

    也不知道是怎么惹上这尊凶神的……他心里叫苦,挤出十二分的笑脸,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躬着身子问道:“大人,刚刚是小的们失礼了,不知大人所为何事?竟还请了王妃娘娘宝印来?”

    孤舟一挑眉说:“哦?看来你是识字的,那么我问问你,你是懂王法的吗?”他喏喏连声,孤舟冷哼一声:“好大的胆子,还敢在王妃宝印前诓人!”

    “小的没有!小的没有啊!大人明示!还请大人明示!”

    “我问你!狄道县妇人秦小莲的女儿,今年春天被她舅舅掠走卖到此地抵债,是不是在你这里!”

    “什么!没有!没有的事啊大人!”鸨公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孤舟拼命磕头。

    “还敢狡辩!我再问你一次!秦小莲的女儿,秦沛蓁,是不是在这里!”

    “没有啊!大人明鉴!天地良心!我连秦小莲女儿是谁都不知道!”

    “好你个老畜生!你这个杀千刀的老贱人,你昧着良心说瞎话!你!你!你还我女儿!还我女儿来!”秦小莲原本站在一旁,看到孤舟被群氓围住吓得不敢上前,如今一听到鸨公的声音,又听到他说这样的话,怒从心起,冲上前去就抓住鸨公的领子拼命摇他。

    那鸨公随她怎么摇都只是颤巍巍摇头,反倒像是被秦小莲吓住了一样。

    孤舟一拍桌子,制止了这场闹剧,又问鸨公道:“你说秦沛蓁没在这里,她说秦沛蓁就在这里,我怎么知道你们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她随即站起来,说道:“不如这样,我亲自把你们楼上楼下好好搜一番,也算还你清白,如何?”说完起身就要去搜。

    鸨公冷汗即刻流了下来,但他迅速站起身来,大声道:“大人留步!大人!我是见过秦小莲哥哥,他也来过这里!”

    “哦?”

    “不过那时他只还了一些利息,欠我的本金一分没还!如今秦小莲反咬我一口说我留了她女儿,如今被她闹的,我生意也做不了,您是公正的人,您说,这事儿怎么解决!如果您没在我这儿搜到人,我好好一个酒楼,闹成这样,名声都没了,您答应我,到时候即刻把秦小莲送到牢里去!”

    “你在教我做事?”

    “小的不敢!只是怕您平白听了别人嘴里的风言风语,折了您和王妃的威信!”

    “王妃的威信还用不着你操心,倒是你手下那些人,你先教教他们什么叫王妃宝印不可擅动。”

    “是......多谢大人提点......大人,那楼......”

    “当然要搜。秦小莲,跟上来。”孤舟背过手转身就往大堂后头的院子里走,她记得当时那群人就是从这个这里出去的,好像是一个院子。

    鸨公看着她起身就走倒吸一口凉气心凉了半截,一看她往大堂后头走又松了一口气,连忙使眼色给二楼角落的人,那人得了他的令,点点头即刻去办了。

    等到鸨公跟着孤舟寻遍大堂后院,那人已经回来了,他朝鸨公轻轻一点头,意思是事情办妥了。

    孤舟和秦小莲又回到了大堂,如今只剩下二楼和三楼。

    这时鸨公同孤舟说:“大人,您看,如今只剩下二楼三楼了,二楼都是雅座,三楼是小的们睡的小楼,不过随便放了些杂物的。这一层是最大,最能藏人的,如今您搜也搜了,看也看了,如何?还要再上去吗?”

    “怎么不去?”

    “那您可得好好看看,一定还我个清白!”他边说,眼神边恶狠狠地剜了一眼秦小莲,秦小莲立马低了头,缩了缩脖子。

    孤舟眯着眼,不再说话,心里暗骂鸨公。

    等她们上到二层楼,一连打开三四个门,里头都是喝酒作乐的男人同女人,孤舟咬牙切齿道:“这就是你‘好好的酒楼’?”鸨公丝毫不慌张,理直气壮地说道:“大人明鉴!我这里的女郎,那可都是卖艺不卖身的,她们也都是自愿为了补贴家用来这里的!您大可随便抓住一个问问!”说罢,他揪住一个女郎问道:“大人有话问你!你说!你来这里,是不是自愿的!”

    那女郎立马扑倒伏在地上,颤抖地说:“小人,小人是自愿来这里的,求求大人放过小的,小人是自愿的!”

    鸨公转过身又讨好地说:“大人您看呢?”

    孤舟说不出话,摇了摇头接着搜。

    然而没走两步,迎面撞上一名女郎,她端了一盘子的酒杯和水果,这么一撞,东西撒了一地,她连忙蹲在地上收拾,有意无意地拽了一下孤舟的外袍。

    孤舟福至心灵,顺势蹲了下来,帮她一起捡东西。那女郎悄悄抬起头,对着她无声地说了句:不在。

    随后鸨公走上来,气急败坏地骂道:“没长眼睛还是没长脑子,磕碰了大人你拿命赔都赔不起!收拾好快滚!”

    那女郎默默收好东西,福身行礼就走了。

    她走之后孤舟搜屋子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二楼还剩下五六间的时候,孤舟停下了,说:“今日就先到此为止。”

    还没等秦小莲着急,鸨公先急了,说:“大人,二楼就剩几间了,三楼搜一下也快得很,您怎么不搜了。”

    孤舟冷了脸,斜了他一眼,他自觉噤声了,孤舟随即说道:“此事事关你二人清白,更要仔细检查,如今一楼搜过了,二楼三楼等我过几日再来。我这一来,你酒楼也做不了‘生意’,过几日我再来搜二楼,再过几日我再来搜三楼,如何?你说我是公正的,这下够谅解你吗?”

    鸨公咬了咬牙齿,道:“......谢谢大人体谅。”

    鸨公千送万请要把孤舟和秦小莲送回去,孤舟回绝了。回去的路上,许久没说话的秦小莲突然开口,一开口半是伤心半是愤怒:“大人,您这是包庇他们。”

    孤舟料到她要这样说,叹了口气说:“你也看到了,我拿了王妃宝印他们也敢围我,说明身后势力非同一般,那鸨公看似对我毕恭毕敬,实则并不把我放在眼里,这伎院不是普通地方,有人提醒我你女儿不在此处,看来是他们紧急把你女儿转移走了,短短时间就能做到这事,他们势力比想象的大,若是我今天把酒楼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你女儿,你就等着在牢里不明不白地死了吧。”

    秦小莲支吾半天,最终流下泪来,只是不断地摇头,不断重复道:“可您是王妃近侍,可您是王妃近侍......”

    孤舟看她这个样子,知道秦小莲在见到她女儿之前是无法理解这件事的,叹了口气,接着赶路,并在心里计划着今晚就夜探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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