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续向蓝星行驶的飞船军官一下子便认出了这个声音，他看着以两倍速向蓝星行驶的飞船心中有了些猜测。
然后他便浑身起鸡皮，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摇出去。
神明不可冒犯。
……
等慕凌再次睁眼时她已经被奥普勒曼传送出了负三层，她的视线飘忽，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所处的位置。
——空中。
“凌凌，我在。”
我知道。
“现在，我来教你怎么杀掉这个东西。”
慕凌将目光落在那一团扭曲的肉，坚定地点了点头。
“放松。”
这一句后，她感觉自己像被什么东西挤出去了身体，只留下了视觉听觉像在看一场视觉盛宴。
筋疲力尽的人抬头看着空中突然出现的少女，闪电为她照亮夜空，使他们看见她的脸庞。
她的眼睛向外散着蓝色的流光，白色的神纹自她的眼角蔓延。
圣洁高贵，只可远观。
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浮现在黑夜中，它们缠密交织，中间还闪烁着蓝色的星尾。
那张网在怪物的头顶逐渐密实，那只怪物还想要挣扎，牠将触手探出。
“静。”
突然之间，怪物的动作停下，同时停下的，还有躲避逃跑的人。
他们都还是清醒，风还有它的声音。
地面浮现一张巨大的圆形阵法，蓝色的光芒连接着天上的云，那张巨网在光的切割下变得规整。
天空似乎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撕扯，乌云向下滚来，雷电与风暴交歌。
“风暴。”
一声呼唤，星图中光芒闪烁，一双金色与绿色相融的兽瞳隐没在云层中。
来自心底的声音回荡在脑海。
——您所唤，我总会出现。
羽蛇在虚空中展开双翼，飓风将云团卷下来，海妖的歌声在里面唱响，万里阴云，内陆的城市将迎来一场史无前例的暴风雨。
肉团开始挣扎，牠的念着奇怪的语言，海妖的歌声临近，地上的人经受双重折磨。
“禁言。”
声音消失。
寂静中，海妖从云团中游出，雨水承载着他们的身体，他们的双手锋利如刃，将肉团撕个粉碎。
逼近的云团卷走剩余的残渣，那只巨大的肉团终于不再顾忌，牠嘶吼着，灰飞烟灭。
慕凌挥手，载着她的巨大水台消散，红绳散出莹而不耀的光，乌云散去，刚才毁天灭地的一切都化作了一场雨撒向世间。
伤者在甘霖中恢复生机，他们痴痴望着空中的少女不敢移开眼睛，只怕下一秒他们未来的救世主就会离开。
风暴后的大雨中，张宥礼在天台仰望空中，少女的气息给他难言的熟悉，让人臣服让人依赖，令他心惊地畏惧。
他的面前是超负荷运转的电脑，他不断计算着未来的可能，却在眼前的变数面前变得一切莫测。
雨水落在他的头发，寒冷贴在他的脸上，他目光如冰黏在纷飞的演算纸上，晦暗不明。
周围恢复平静，慕凌的意识回到身体，她来不及睁开眼，像突然断电的机器，被一瞬间抽空，整个人虚弱地向下坠去。
下面的人还没来得及庆祝生的喜悦就又将心提起来。
还能动弹的人向她冲去，却只看到空中白光一闪，一个模糊的光影出现接住了她。
奥普勒曼低头看着怀中的少女，她安静地沉在睡梦，带着轻皱的眉头。
祂无声将慕凌的眉扶开，将她放在薛渺身旁，消失在原地。
薛渺身上的伤基本恢复，她将慕凌抱在怀中，大声呼叫医生。
……
那是一片熟悉的虚无，慕凌在里面漫无目的地走。
“凌儿？”
一个像父亲的声音。
“凌儿。”
笑着的，像母亲的声音。
“慕凌。”
何不凝的声音。
“好久不见，想念你亲爱的好友没有？”
是她的朋友。
……
真无语。
“你回来了？”
“嗯，有些难缠的家伙似乎找上了你。”
“你不做出补偿吗。”
慕凌笑着问祂。
“是应该补偿，这个无礼的人竟然让我亲爱的好友如此想念，是我的过错。”
她眨眨眼，将屠夫的刀藏在棉花里。
“那你要怎么补偿呢？”
眼前运转着一处流光溢彩的星系，一个穿着鲜艳的男子从中走出：“只要找到他，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当然，我也可以让他来找你。”
慕凌笑着将目光落在男人的脸上，她绕着他转了个圈，然后想上手，却被拦了下来。
“看看就得了，上手了了就不礼貌了。”
“这是你吗？”
“我比他好看一万倍！”
祂抗议道。
“那你长什么样子呢，为什么不给我看呢？”
理直气壮地，她问出这个问题。
“当然是为了保持神秘，如果你爱上我了岂不是很麻烦？”
“当然，你永远不是我的麻烦。”
“那你是谁呢？”
慕凌将祂变幻出的一切挥手打散，一个温暖的小窝接住她倒下的身体。
“今天我遇见了两位神明。”
“给你把身份抬高一点，我猜你也是一位神明。”
身边的位置陷下去一块，祂近在咫尺。
“怎么会这样呢，我明明没有和你说过。”
祂像是在给一个孩子讲童话故事，将天真演得淋漓尽致。
“我知道啦，一定是你太聪明啦。”
“……”
“你是在哄小孩子吗？”
慕凌感觉脸被一戳。
“你本来就是小孩子啊。”
“所以你现在要回去吗，他们似乎很担心你。”
慕凌转过身：“再等等吧。”
“好啊，我能陪你一起等吗？”
“随便你。”
“以后别想他们了，我会一直陪着你。”
没有回话。
……
骗子，这是慕凌醒来唯一的念头。
她眨着眼，让眼前的事物不那么花。
这是她躺在医院的第三天，昨天，联盟星舰降临。
她睁眼，右手坐着张宥礼，她想说话，但声音喉咙沙哑得说不出话来。
张宥礼看出了她的问题：“薛渺刚刚被护士叫出去。”
“要水吗？”
慕凌艰难点头。
不一会门被推开，薛渺拿着几张报告走进来，她看见慕凌醒来眼里是一晃而过的紧张。
她将另一张凳子搬过来坐在床的左边，她笑着：“你可没看见昨天你昏迷的时候星舰下来的军官专门来看过你呢。”
慕凌沙哑着嗓子说话：“你刚刚拿着什么进来啊。”
“一些乱七八糟的报告而已，医生让你好好恢复。”薛渺把报告对折放在柜子上，神情自然，动作行云流水。
慕凌又接着问：“我们之后有机会进入星际吗？”
薛渺嫣然一笑：“星际？你还知道这个词呢，副所长当时问你，你不是连异能是什么都不知道吗？”
张宥礼翻看平板里刚刚传上来的文件，道：“不是人人都像你广阅无数小说。”
“我给慕凌研究所的基本信息里有介绍，”说着，他放下了平板皱着眉看薛渺，“我当时让你看你是不是没认真看。”
薛渺摸摸鼻子：“那个些东西我都清楚，让我看你应该也不放心，所以我找了学姐帮你检查，她很厉害，不会有问题。”
“算了，没指望过你。”
慕凌在他们两个的脸上来回看来看去。
薛渺看出慕凌的心思，指着对方：“我师弟。”
张宥礼分出一点目光，他很想说什么，但最后咽下去了，却还是说了一句：“介绍一下，老师的孙女，薛渺。”
薛渺不懂张宥礼提这个想表达什么：“对，之前一直没有告诉你是爷爷让我保密，只不过现在有更大的事，他不会管。”
慕凌点头，乖巧得像一只兔子。薛渺忍住扑过去抱住摸摸的冲动，她拉着慕凌说着她昏迷期间发生的事情。
张宥礼看她们相谈甚欢不想打扰，他嘱咐几句后告辞。
“你说星舰的军官来看了我这是怎么回事？”慕凌问。
薛渺满不在乎：“那个军官遵循神谕来地球接人。”
“也不知道我们是幸运还是不幸，一个未开发星域的低级文明在与联邦接轨的第一年人才就可以向星际走去。”
“但联邦提出的条件是带走所有觉醒的异能者，可蓝星污染未除，如果就这样瞬间将蓝星抽空，那不就是让剩下的人等死吗？”
“所以上面的人就要求联邦必须在蓝星恢复自我保护能力之前提供积极的援助，联邦那边认为申请有些极端之处，要求我们修改。”
“两边都不肯松口，到现在一直谈判。”
慕凌：“接轨之后联邦没有支援基础设备吗？”
薛渺一脸怒意：“说到这个就来气。原本星域探索小队距离观测到蓝星至少还有一个月，但是联邦每年会组织训练营，把联邦前二十的高级学府尖子生派出任务。”
“地球的污染就是因为其中一队训练营的学生把污染物赶到了太阳系附近。”
“现在他们是承认了一半，但非说当时污染物的第一目标不是蓝星，是蓝星上面有东西在吸引污染。”
“出于补偿给的人道救援他们还要砍掉一大半。”
“这不就是欺负我们实力弱吗，当初又为什么要打着‘热爱和平’的旗号。”
……
黄昏将至，天边燃起了一场大火，废墟在夕阳中重建。
薛渺换到了窗户边的位置，她此时没有了刚刚谈到星际的恼怒，回归到了平和。
她们一起欣赏落日，薛渺叹息道：“马上就要看不见了。”
“我们明天走吗？”
“大概吧，爷爷说谈判结束了。”薛渺有些感伤，她手撑着下巴，“希望还能回来。”
夕阳西下，过去随着这一场黄昏成为了过去。
——明天还会再来吗？
——不知道。
……
那一幅残阳余晖被保存在了慕凌的手机里面，她知道到了星际之后他们会遇见更高科技的产品，但就和这个手机一样，只是留个纪念。
这是最后的夜吧。
慕凌想着。
这次，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