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斗转星移,沧海桑田。

    顺帝二十年,三国又一次大战于安城,梁顺帝惨败求和,分派质子前往两国。

    消息传来,举国震动,百姓无不痛心疾首,长吁短叹。

    大梁国如此奇耻大辱,百年混战时期亦未曾有过。

    *****

    紫峦山,地域广辽,古林密布,了无人烟。

    远处山民口口相传两句民谣:

    努水河,落云间,扶摇直上紫峦山。

    紫峦水,入地鬼,鬼哭狼嚎走断腿。

    层层叠叠的山峰,高耸入云,阻断了人烟,隔断了世间。

    这日,林中落下只灰扑扑的鸽子。

    咕咕叫了两声,引来一灰袍人。

    那人将鸽子喂好,摘下鸽腿上的信件消失不见。

    半山腰的阁楼中,一书生把玩着纸条,满脸兴致。

    一威猛壮汉快步进来,边擦汗边问:“苍澜,想什么坏主意呢?”

    “你那小兄弟,处境不妙呀。”

    “哦?他居然来信了?我瞧瞧。”说着抢过苍澜手中的纸条。

    壮汉将纸条看完,手指一捻将其销毁:“我当是何大事,此事已探讨过,派中宁过去便可。”

    书生神秘兮兮地笑笑:“换个人吧。小妹最近功成,出去散散心也好。”

    壮汉倒茶的手一抖,茶水洒出来些,他大大咧咧拿手擦了:“你不要命了?不怕大长老活剥了你?”

    “苍诺,过来。”苍澜招招手。

    叫苍诺的壮汉一脸防备,想想还是走上前,附耳。

    苍澜悄声在他耳边嘀咕一阵。

    苍诺面上显出惊讶:“真的?”

    “是不是真的,小妹下山一趟便知。你不想知道?”

    苍诺犹豫片刻:“几位长老那边,你怎么交代?”

    “瞒着呗。”

    苍诺想了想,犹豫着点点头。

    苍澜又笑笑:“呐!你去跟她交代交代。”

    苍诺瞪眼:“要去也是你去,主意是你出的。”

    “山下那位可是你私自认的小兄弟,又不是我兄弟。”

    苍澜说完就要转去后山,被苍诺一把扯住胳膊:“不行,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必须我俩一起和她说。”

    二人打打闹闹消失在山林之间。

    *****

    狂风阵阵,在黑夜中打着旋扑到身上,像一条条想要钻进身体的长蛇,翻滚撕咬着。

    披头散发的人在黑暗中颤抖着,摸索着。

    突然,触手一片冰凉,血液特有的冰凉感顺着指尖蔓延全身,电光火石间汗毛根根直立,拉扯着寸寸肌肤。

    心跳仿佛停顿几秒,沙哑怪异的声调不受控制般自喉咙深处涌出来,由起初的怪异声调演变成歇斯底里的嘶吼,混着树枝互相拍打的锵锵声,似游魂孤鬼的恸哭。

    天边弯弯曲曲一道光亮穿梭在云层中,给了漆黑的谷底片刻微亮,随即震耳欲聋的惊雷响彻耳边。

    马嘶声响起,车身骤停,秋瑶猛地睁开眼。

    模糊的男声穿透厚厚的车帘传进来:“清宁、乐宁守着小姐,我去看看。”

    “诶呦,修宁这是要作死,撞死我了。”车内,乐宁身着鹅黄色长裙的女孩正趴在车身木框上,摸着被撞的额头碎碎念起来。

    她对面,被唤作清宁的温婉女孩正护着刚才撞到自己身上的人:“小姐?又做噩梦了?”

    被她扶住的人身着墨色暗纹衣裙,大家闺秀的端庄面庞已轮廓初显,温婉大气。偏生一双眼睛墨黑透亮,神情透着股薄凉,交织在一起让人看不透这人是善是恶。

    她按着膝盖,勉强压住梦里带出来的烦躁情绪,坐直身子开口:“你出去看看。”

    清宁给对面的黄裙女孩递个眼色:“乐宁,别撒娇了,先过来照顾好小姐。”说完放开手,掀开车帘跳了出去。

    车外,黄昏里漫天白雪肆意飞舞着,城南小路上,本就零星的几家店早已闭门谢客,平日本就人烟稀少的街上,此刻更是空无一人。

    车帘打开的一瞬,冷风混着雪花挤了进来。乐宁一个激灵,拾起掉了的手炉放到秋瑶腿上。

    随即蹲下,头搁在她膝盖上,仰着头做了个鬼脸:“小姐,又做噩梦了?晚饭给你包小馄饨?”

    秋瑶瞧了眼她被撞的额头,伸手碰了碰,换来一声“嘶”:“小姐,疼~”

    说完伸手抱住身侧的腿,索性坐到毯子上,小猫似的蹭了蹭,仰脸:“把我撞傻了怎么办,我这么聪明的脑瓜子。”

    秋瑶不语,娴熟地取出随身药膏,抹在她微微红肿的额头处。

    近十年了,谁又能相信,原本鲜活的黎府三小姐出落成如今这副冰冷模样。

    身边跟着的清宁、修宁,一位比一位性情诡异。

    但只有这位黄裙小丫头,从小被她养在身边,一路宠下来,竟在扒十层皮都难存活的清潭派中,宠出位活泼开朗的小妮子,着实让派中人大跌眼镜。

    药膏独特的香气弥漫在车厢,清宁掀开帘子,只片刻功夫,肩头已落上薄薄的雪:“小姐,有人撞到马车上。”

    车上人收回药膏,转眼看了看外头的大雪,眼色略带不耐。

    拍了拍乐宁示意她待在车里,起身出了马车。

    环视左右,只见一浑身脏透的的人脸朝下趴在车轮前一动不动。

    视线仅停留在那人身上两秒,秋瑶已面无表情转开眼,显然不感兴趣,反而歪了歪头开始打量车身上的积雪。

    伸手,抓了把车辕上的雪攥进手中,凉意很快透过皮肉,片刻扎的手骨生疼,她仿佛无所觉般,反而眼中不耐略略散开。

    身着灰色外袍的一男子从远处掠回,看到秋瑶也已下车,便将手中鞭子收回腰间,回身指了指身侧一条昏暗的小巷道:“此人突然从胡同窜出,已检查,周围并无异动。”

    接着就要蹲下,想看看这位趴在雪地里的人是死是活。

    随着他的动作,一股极淡的香气涌了上来。

    “别碰他,有毒。”秋瑶慢悠悠出声,成功让修宁的手僵在半空。

    乐宁还是下车凑了过来,挨着马车悄悄打个冷颤。

    秋瑶看到,把玩着手里的雪球垂了垂眼:“让你不要下来,偏要下来挨冻。”

    乐宁呲牙笑笑,跑到路边踩几脚积雪,十足的小孩子模样。

    见乐宁还要伸手玩雪,秋瑶开口:“走了。”说着人已朝马车走去。

    “他呢?”乐宁直起身问道。

    “外人死活,与我何干。”

    “是。”修宁木着张脸,一脸肯定地点点头,抽出鞭子,卷住地上人的手臂就要将人往外扯。

    乐宁、清宁也非常习惯秋瑶的见死不救,转身便跟着回马车。

    乐宁边走边拉拉秋瑶手指,示意她扔掉雪球:“小姐,你这样冷不冷?”

    秋瑶正要说话,疯玩回来的玄丑哼着小曲儿绕马车一圈,浓黑雾气裹住她周身:“娘我回来啦!”

    没等秋瑶回话,黑色雾气飞快往地上一探,片刻收回,凝聚成手掌大小人形,一脸疑惑地伸出短短的手指:“娘,你怎么一下山就碰到了这人?”

    秋瑶脚步略停:“什么人?”

    “小时候你救的人呀,后来派人监视黎府那位。”

    秋瑶想了想,回身将人踢踢,让人面容朝上。

    乐宁凑上前来瞧了瞧:“咦?小姐,得来全不费工夫啊,这不就是大少爷派你下山的任务。”

    皱眉,秋瑶开口:“你说他就是大梁二皇子唐晏初?”

    乐宁正点头间,身边秋瑶已猛然间脸色惨白。

    又是小时候那漆黑的山谷,肆虐的狂风。

    不同于梦中飘忽的剪影,此刻的山谷,充斥着震耳欲聋的狂吼,吼声嘶哑,像是浸着喉咙中的血水。这声音震得秋瑶心中激荡,头痛欲裂。

    苦楚如水流漩涡般极快聚拢,尖声达到顶峰时,谷底突然显出一人,歪头诡异一笑。

    秋瑶断了的呼吸猛地接上,睁眼,漆黑瞳孔已血丝流转,妖孽异常。

    身边“娘”“小姐”叫声不绝于耳,秋瑶皱眉四下看了看,身边几人同时噤声。

    一时间路上落雪可闻。

    秋瑶这才俯身,捏上唐晏初的下巴,仔细瞧着。

    一旁乐宁眨眨眼,莫名想到书中常说的,山野精怪抓人取心的故事。

    漫天大雪间,眼中血丝流转的女孩俯身瞧着昏迷男孩,这情景,若旁人看了,怕是要尖声逃走。

    “乐儿,去取毯子。”画面被打断,乐宁回神。

    “欸”一声赶忙跑回车上,这一动,才发现这位黄裙女孩,行动间竟有些微跛。

    秋瑶自衣袋中取出一瓷瓶递与清宁:“二长老就在附近,你去找找,取血尸蛊来。”

    清宁面露难色:“二长老若想跟我过来?”

    “告诉他我忙完自会过去。”

    清宁只得点点头,一个闪身远去。

    乐宁递上毯子:“小姐,二长老若真想跟过来找你,清宁姐姐可拦不住。”

    秋瑶不语,俯身将雪地上的泥人裹了起来。

    修宁上前一步:“我来。”

    “蛊毒,你碰不得。掩盖踪迹,改去骨雕胡同。”

    “是。”

    秋瑶把高她不少的这位泥人搬上马车,乐宁乖乖按要求缩在角落,一脸好奇地打量着车中央的“毒人”。

    车轮吱呀吱呀响了两声,马车飞快往前奔去,漫天的大雪,顷刻掩盖了所有痕迹,天黑了。

    骨雕胡同,位于大梁第二大城镇,文泽城城西。

    名唤胡同,却是由横穿竖绕的十几条小巷组成。外围乃是城里有名的骨雕老街,一座座骨雕小店风格各异,世代从事骨雕手艺的老人们居住在里侧大小胡同。

    内里各式院落府宅应有尽有,院墙高高竖起,一般无二,若不是自小住在此地,外人进来极易迷路。

    几年前,为了吓唬自家手下,两位叼着糖葫芦的混世魔王双生子苍澜苍诺找到这里,惊叹还有如此“好玩”的地方,立即重金买下里面最大的几座府宅。

    经过几年两人神神叨叨的布置,胡同内里更是真真假假,阴气森森,被传为文泽城三大闹鬼地之首。

    近戌时,胡同里一座大宅院内亮起烛火。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