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猴，一只鸟，一只狐，一条蛇。
一行四人，沿着这涛涛江面，顺流而下。
两岸青山相对，水中山影倒映，到有几分别致。
偶尔狨木划船划累了，我就去替换他，毕竟总不能指望那条蛇和那只狐干什么体力活。
我划船的时候，狨木就去逗弄蛇宝和狐狸。
蛇宝只对我亲昵，对着狨木都是一脸高贵姿态，甚至有些不屑一顾的味道。
每次狨木想要逗蛇宝，蛇宝都骄傲地转过身子，但是一看到我在看它，就立马向我投来天真无邪的目光，总是引得我发笑。
但是那小狐狸就惨得多，一看到狨木就吓得吱吱叫，到最后狨木觉得无聊，顺手也给小狐狸起了个名字，叫吱吱。
这两天的时间里，我也和狨木混得很熟，得知那叶小娘原来不是地头蛇，而是当地蛇妖叶灵的贴身婢女。
而那叶灵是之前蛇族二王姬出嫁后所生，但是在大战中王姬因为拥有王族身份也被斩杀，但是叶灵的父亲不是王族，因此这才免遭一劫。
但是王族尽灭，后继无人，所以有些原来忠于王族的旧人就围绕在叶灵周围，这才逐渐有了些势力，在那集镇周围作威作福。
但是她们是绝对不敢靠近京城的，赤羽族是不允许在自己眼皮底下有强大的异族势力的。
我也告诉狨木，我生来有记忆的时候就住在山上，和我师父在一起。除了有一把小镜子能够让我识别世间万物之外，山上冷冷清清，一只灵物都没有。所以我就用漫山遍野的石头搭房子，搭完再拆掉，拆掉再搭上。
而且师父以前生过病，所以只能用树叶做衣裳穿，所以这次下山我要给他寻一件世界上最好的赤羽华裳。
但是我师父知道的可多了，他总是会给我讲故事听。
虽然他讲的很多小故事都发生在京城，但是下山的时候他却不让我去京城。
当然啦，谁让好看的衣裳在京城呢，所以我还是打算偷偷溜去京城，毕竟师父也不知道。
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久天色就逐渐变暗了。
明天一早，就能到京城了。
“狨木，你去了京城之后打算干什么呀？”
虽然认识不过两三天时间，但是大家毕竟一起逃过命，也算是有些交情，再加上又在这船上一同住了两三天，想着明天一早就要各奔东西，竟然也有一丝舍不得。
“行医啊，我医术高明，又会做世界上最好的‘大力壮阳补阴丸’，京城那么大，不愁没销路。”
放在以前，他要说这话，我绝对会笑话他，但是此刻还真希望他说的是真的。
“你呢？”
“我自然是去买两套漂亮的赤羽华裳。”
“如果买到了呢？”
“那就随便看看，如果京城好玩就多呆些日子，不好玩就走。”
“我不走，我要在京城开最大的医馆。如果再有大战发生，我就要做将军。”
“为什么要做将军啊。”
“可以……可以保护一些人……”
“那你之前居然还想杀吱吱。”
“我没想杀它，之前它肚子上有个毒蝇在吸血，我想着将那中毒的地方给它削去来着。谁想到居然判断失误了，那个蝇虫无毒。”狨木有些悻悻然。
我不禁哑然一笑。
就这，还想做最厉害的医士！
“你别笑我，偶尔判断失误是可以理解的，人总不可能一辈子都是正确的。”狨木划船划得更加愤愤。
“好吧好吧，那到时候你把吱吱带走吧！我只能养一个蛇宝，再多了养不来。”
那吱吱好像听懂了我要送它走，忍不住蹭着我的脚边“吱吱”地叫着。
“你的皮毛光泽好得很，摸起来也滑得很，以后去了京城要小心一点，跟紧狨木，别被坏人抓去了。”
吱吱一直“吱吱”叫个不停。
“好，我就当你答应了。”
船上氛围一时间有些低沉，我也有些不知所措，总觉得站也不对坐着不对。
啊！我突然想到，我还有好东西要送给蛇宝。
我手往身旁一摸，便把蜷在一旁的蛇宝盘在手上。
“蛇宝啊蛇宝，我送你点好东西，你要不要呀！”
蛇宝睁着大眼睛一脸期待地看向我。
我从兜里把那个在集镇上买的小衣服拿出来给蛇宝看，没想到蛇宝居然一脸抗拒，歪着头不配合我。
哼，绝对是惯的！
看我不给你点颜色瞧瞧！
我挠着它的鳞片，趁着它无力反抗的时候将那小衣服绑在它身上。
旁边的狨木看见我挠蛇宝，好像面色有点尴尬，欲言又止，最后挠了挠头，并没有说什么。
蛇宝穿着那小衣服在地上扭动，仿佛极不情愿。
“我这是怕你冻着，才特地给你买了衣服穿，你可不要不知好歹。”
我捏着它的七寸，恶狠狠地威胁道。
“你知道这是什么衣裳吗？”一旁的狨木有点看不下去，弱弱地问我。
“这么小，肯定是给小动物穿的。”我一脸笃信。
狨木好像又有点尴尬，欲言又止，最后挠了挠头，又没有说什么。
估计是这狨木舍不得与我分开，在这里故意找话说吧！
夜色渐沉，蛇宝挣扎了一会儿，也渐渐接受了这个衣服。
狨木和吱吱也在身旁睡着了。
只有我，躺在船板上，抬头看着满天繁星，抚摸着怀里的蛇宝。
果然，天一亮，那京城的河岸便近在眼前。
京城不愧是京城啊，光是这街上人来人往，就比那小小集镇多上百倍不止。
而且这京城之人，人形都修的极好，完全没有那些拖着尾巴、长着绒毛的。
更不用说那卖玉峰茶的、桂花糕、铜器、酒曲、豆豉、漆器、粗细布匹、丝绸、活鱼、干货、皮草、毛毯、竹竿、蔬果、丹砂……
所谓凡所应有，无所不有，看的我是眼花缭乱。
一上岸，狨木和吱吱就和我告别，毕竟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大家虽然一同来到京城，但是想法并不相同。
“狨木，我等着你做这天下最有名的医士，当然，也有可能是将军！”
“阿宁，我也等着看你穿上这世间最好看的衣裳。”
这就是我们分别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蹲在狨木肩头的吱吱，一直回头伸着脖子盯着我和蛇宝，那盈盈的眼眶一直和我对望，直到我们彼此的身影，都消失在人海。
好了好了，生活还要继续，而且后来我们还会再见的，虽然那已经是百年之后的事情了。
为今之计，最重要的便是买两套漂亮的赤羽华裳。
一进京城，我就发现，难怪说那赤羽华裳需要来京城找，那叶小娘并没有骗我。
因为这京城就是赤羽族的聚集之地！
我提溜着蛇宝，进了好几家衣服店铺，想要询问着赤羽衣裳的价格，却都被赶了出来。
凭什么赶我啊！
说我没钱？
对，确实不多，没钱还不让看看吗？
什么？嫌我乌羽族脏了你们的地方！
骂我不要紧，居然还骂蛇宝，说什么灵蛇族是低贱生灵，最是恶毒丑陋，不配出现这京城。
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在他们店铺撒泼打滚闹腾了半天，才回到街上。
看不起谁呢？哼！
不过，我也知道了一些其他的消息。
原来，普通的赤羽族只有一身衣裳，就是身上长出的羽毛。
就算是赤羽族的纺织娘，羽毛长得快些，想要织成一身华裳，也需要千年时间。
因此这赤羽华裳珍贵无比，只有在京城任职的仙君大人，才有可能得到另外的衣裳。
哼！那我就在这京城当个仙君。
为了这身一千年才能织成一件的衣裳，勉为其难去做个仙君，这笔买卖好像也不亏。
该怎么当成仙君呢？
我拎着蛇宝在街上漫无目的随便走动。
突然看到前面茶楼人头攒动，拍手叫好，看热闹的心思一动，也赶着奔入人群。
原来是个说书的，我知道的，就和我师父差不多，喜欢给我讲故事的那种。
因此我也捡着个没人的小角落，听听这京城说书人的水平。
那干瘦的小老头端了个茶碗颤颤巍巍地坐下，伸出细长枯硬的手指，将那抚尺勾在手中。
“啪！”抚尺一下，满坐寂然。
“话说千年之前，赤羽、青羽、乌羽三族还团结友爱，那玄麟族、灵蛇族也互帮互助，这世间还未分出那么些子丑寅卯、甲乙丙丁，各族都管着各族的事情。那时，有一青羽少主，名叫华瑜，长相粗鄙礼仪粗疏，不远万里拜在京城太傅门下。那太傅知识渊博和蔼可亲，桃李门生更是遍布天下，也不嫌华瑜鄙陋，将其收在门下，可见其有教无类、海纳百川的胸襟与气度。而且啊，就咱们当今的赤羽君上，也曾是太傅的门生……”
这说书人说得好生无聊，明明年纪不小，但是怎么毫无经验的样子。
说书说书，当然要从最惊心动魄的地方开始，要不然怎么能吸引这些观众的眼睛啊！
京城茶馆那么多，说书人想必也不会少，照这么个说法，迟早得饿死！
不像我师父，讲故事都从最刺激的地方开始，让人欲罢不能，总是不知不觉便从烈日当空听到朗月高悬，要睡觉之前还总是意犹未尽。
我撇了撇嘴，逗着蛇宝，感觉很是没意思。
“……突然有一天，那天雷滚滚，闪电频出，灵晶降世。那灵晶光彩夺目分外耀眼，据说得上一块便可抵修炼万年。当时的赤羽主上主张将那灵晶分给世人，让天下苍生共享福泽，可那华瑜仙君包藏祸心，竟想将那灵晶全部占为己有，并且勾结其他族类企图抢夺灵晶。赤羽主上心系苍生，只能引兵作战，将那为祸四方的灵族首领尽数斩杀，才能换得如今这一片清平盛世。”
“啪！”又是一下抚尺，愣生生把我打了一半的哈欠给吓了回去。
那老头还想开口，却被一个汉子抢了话头。
只见那汉子穿着粗布衣裳，忍不住将那茶碗一摔，愤怒地说道：“你这老头，竟敢胡说。那华瑜仙君仙风道骨、高风亮节，当年太傅初见，说那仙君姿仪风度万年未有，可谓是风华绝代。怎的到你口中，变成了长相粗鄙礼仪粗疏。”
哦？故事普通的很，但是如果是打架，那就有意思多了。
我随着众人起身，一起围在那说书老头和这汉子周围，倒要看看这番争执如何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