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

    前世,她从锢诏狱出来后,抱着死去的女子,悲愤不已,失去了理智,直接跑去了梅林,藏在树梢上,准备伏击皇族太子。

    人类皇族与仙门仙人身份平等,各司其能,共同管理四海八荒。由于千年以来妖患微微,天下太平,皇族势力已高于仙门些许。皇族太子身份可谓是至尊至贵。

    煞无赦回到孙狐小院的时候,月亮从天际冒出头来,与刚刚落山的太阳交相辉映。她遇到散课的小童,看着他们快乐的小脸,暗自攥起了拳头,心中默默发誓,一定要让煞煞们活下去。

    孙狐沏了一壶紫杏花茶,热腾腾的水汽夹杂着花香冉冉升起,在孙狐的眼角化开了。他拿着刻刀不时地雕琢着手中的黑晶铃铛,一边同煞无赦讲话。“杀人的就算了吧,即使给他翻了案不判谋反,照样得死。你再说说□□,算了,你再说说偷盗和打人的。”

    煞无赦复述着狱中煞煞们的案情,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没底气,心里念叨着:“作啊,太作了。”

    孙狐道:“既然你肯教我暗夜无垠,我便给你出个主意。你可知什么叫缓兵之计?”

    煞无赦点头。

    孙狐道:“那就用这个计策。”他抬起手中的黑晶示意了一下,煞无赦领会,从怀中拿出了暗夜铃铛递给他。孙狐把两个放在一起比对着,自己刻的尺寸还是有点不对,他将暗夜铃铛还了回去后道:“其实,这些案情不难梳理,没有错综复杂的关系网络,只需足够的时日去一一落实,拿到证据,便可知是否有谋反之意。”

    孙狐眼神幽深,“但是,像你这种声名狼藉,不走正道的人,肯定不会去申诉争取时间,只会横冲直撞一错再错,简单的局面走成了死局。”他放下手中的黑晶,意味深长道:“你是不是惹到什么人了?”

    煞无赦脸上黑线:“那我惹的倒是挺多的,惹得透透的。”

    孙狐眯眼笑着,“你到时候就以一两个煞煞为重点说,把前因后果说清楚,请求再审一次。”他的目光从头到脚扫了一遍煞无赦,叹了口长气,“煞煞们活的真糙啊,形象太差,为了暗夜无垠,我委屈点,买一送一,你等一会儿。”

    过了半个时辰后,孙狐拿了一件红色衣裙,他将自己的一件红袍改小,收了个腰,“穿这个去,记住,没话说了就哭,哭的梨花带雨才行。”

    “遵命!”煞无赦说完,报丧系统数字变化:

    煞煞族目前人数2084

    预测明日人数:2074

    预测一年后人数:2029

    煞无赦激动地喊了出来,“啊,变了,数字变了!”

    孙狐斜了她一眼,“说什么呢,赶紧回家睡觉,别顶着黑眼圈。”

    煞无赦的家在村子的另一头。这条路已经走过成千上万次,她清楚记得最初时这里荒郊野岭的样子。后来,她一个接一个地将濒临死亡的煞煞救活,安置在这里。并非所有人类都讨厌煞煞。流浪至此的人们理解他们,当穷途末路的时候,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为了活着,必须狠下心,也只有狠下心,才能活下去。

    路边稻草垛里卧着一只野狗,一动不动,发出低微的“呜呜”声音。煞无赦随手抽了一根稻草出来,将一头塞进嘴里嚼着,随意地哼了个小曲。她没有停下脚步,好像没有看见似的。

    终于到家了,她推开篱笆围墙的门时有些走神,力气使得大了些,木头绑成的木门竟然瞬间散了。煞无赦骂了一句脏话,蹲在地上将木头拢了回来,抱怨道:“要这门有什么用?除了砸脚一无是处。”她又把木头踢散了。

    煞无赦的家跟她一模一样,邋里邋遢,被子从来不叠,用过的碗筷乱丢。但是,桌上总是放着一只陶罐,上面插着一枝梅花。她从小就爱梅花。

    可是现在,她生气地将梅花从罐子里拔出来,踩在脚下。这只梅花让她联想到那个高高在上,冰冷无比的人。“要不是为了煞煞们,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她坐在桌旁,忽然想到衣袋里还有半只熏鸡,从金凤楼包厢出来时装上的。再难过,也不能忘了吃饭!

    鸡腿刚刚塞嘴里,她又想起什么,冲了出去,跑到稻草垛,把鸡腿从嘴里拿了出来,恋恋不舍地将半只熏鸡丢给了那只瘦骨嶙峋的野狗。

    天空还是银灰一片。

    煞无赦一夜无眠,从床上爬起来后打了一盆水,水面如镜,她多看了几眼,“好吧,听孙狐的,捯饬一下。”

    她梳了很久才把鸡窝似的头发梳通,一头乌黑的长发安静的垂在肩上。她只有一个珍珠银钗,还是曾经为了村里的姑娘去偷的,结果姑娘不喜欢。她盘了个简单的发髻,佩上珍珠银钗后别有一番味道,素雅如雪。

    孙狐做什么都细致,裙子改地极为合身,袅袅婷婷,凹凸有致,鲜红色穿在她的身上,十分应景,她即将出发,这一去就是那凤凰涅槃,向死而生。

    脚步声惊醒了还在熟睡的鸟儿,树林中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煞无赦即将抵达梅林的时候,鹅毛般的大雪安静地从天而降,放眼望去,天地间一片白色,只有前方那片梅林,还有她自己,如滚烫的血滴落在这雪地上,泛着烟煴,红艳夺目,却化不开。

    前世,她几乎一晚都躲在一棵树上,静静等待着目标。肩头上落满积雪,一动不动地她成了个雪人。可寂寞比冰雪更冰冷。

    天际露出了一丝鱼肚白,幽远的马蹄声随着缥缈的风声传来。

    六匹通体雪白的骏马拉着繁贵富丽的马车,车后跟着数名金甲禁卫和锦衣侍女。马蹄和车轮碾碎了地上的冰雪。

    经过梅林的正中时,马车停下了,玄色绸缎的帷幔半撑开。

    马车里的男子微微探身望着近处的梅花,肤色白皙,发和眉墨黑,一双丹凤眼冷冷清清。

    煞无赦从树后走了出来,心中牢记孙狐的嘱咐,她不急不躁,每一步稳稳地踏在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她的角度正好看见马车里的那人。前世见时,她便心念,从未见过长得如此好看的人。

    煞无赦眼睫微动,积在上面的雪花簌簌落下,一双明亮的杏眼变得朦胧。

    雪飞、花落,天地肃清。

    皇族太子白九宸满身金色的晨光,一袭白衣,脱尘离俗,就像天上的云。

    前世,她也是这么想,所以她要把这高高在上的云朵给拉下来,和在同她一样的泥里。她从怀中掏出黑晶铃铛,轻轻摇动后发觉马车里的人将帷幔撑的大了些,看向树上已成雪人的她,目光冷漠,神色与冰天雪地一样无情无欲,明明发现了她,却不屑一顾,片刻后便将视线移到了其他地方。

    她动作轻盈,踏雪无痕,嗖的一下钻进了马车,将短刀架在他的脖颈处。她依然清晰地记得他身上的檀香味道,比梅花淡,比冰雪清。

    她当时声音狠厉,动作粗暴,所有金甲禁卫躁动不安,冷剑潇潇。而他,刀下之人却毫无波澜,与嘈杂的周遭形成鲜明对比。

    她早就豁出去了,威胁道:“大不了我跟你一起死。”

    他只是微微扭头,在黑暗中凭着声音看向她。他看不见,可她看得一清二楚。他与她四目相对,眼神冷淡,毫不在乎,好似在说着“你还不配”。

    那时,她的短刀紧紧压在他的喉结之下,力道很大,白皙的皮肤上印出一道血色。她吼道:“我要你现在下令,立刻放了锢诏狱中的犯人,不然,我杀了你。”他始终正襟危坐,白衣肃然,终于开口讲话,声音低沉,“理由呢?”

    “理由?理由就是他们活,你活,他们死,你死!”

    “算是个理由吧。”沉默片刻后,他表情微动,有些无奈意味,“你为何偏偏要走这死局。”

    煞无赦清晰记得,当白九宸讲完这句话,马车外一阵躁动,声势越发浩大,不良鼠卫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少主奚歌令单膝跪地向马车里的人行礼,“属下已巡查完毕,煞无赦只身前来,没有埋伏。”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觉得周身瞬间爬满冰蛇,从脚底顺着腿部,再向腰部缠绕,当她想要反击之时,冰蛇已经包裹住手中的短刀。

    这些冰蛇其实是四周寒冷的水汽聚集而成的水柱。皇帝和太子并非仙门,却天生仙骨。仙家以人为基,需要修行千百年才得仙术要领,而白九宸生来就可以操控水灵,化无形之水于有形,汽如盾,冰如刃,刚柔并济,百转千回。

    煞无赦死后才知道。原来,皇族太子来此梅林,是和不良鼠少主奚歌令设的一场圈套,目的便是人赃并获,一举抓住意图谋反的煞煞族首领。半日后,煞无赦连同锢诏狱中的三十多名煞煞一起被处决了,煞煞族余孽被全域通缉。他们四处流窜,后来引发妖界暴动。煞煞发动起义,联合所有流亡的妖兽向皇族和仙门讨要公道。煞煞族再次成为了战争中最惨的族群,彻底灭绝。

    煞无赦想到这里,轻叹一声。她已在距离马车数米远的地方站了很久,乌黑的发梢挂满白雪。

    她看着他,而那人也在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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