煞煞是妖，原身形似猫咪，身手敏捷，手握大招“暗夜无垠”。

    千年前众妖兽挑起破斧之战，对抗仙门和皇族，大败后最惨的就是煞煞族，直至今日，剩余数量低微，濒临灭绝。

    煞煞们天性散漫，歪风邪气，作精体质，首领煞无赦更是有加无已。

    煞无赦死时糊里糊涂，眼睛睁得极大。煞煞族终于在她这一代，全数作死了。

    ......

    煞无赦头痛欲裂，挣扎着把身体支起来，缓缓睁开眼睛，看见桌上酒壶倒放，最后两滴与桌面一滩酒渍汇合，尽数流向自己的粗布衣摆，酒味刺鼻，令人恶心。

    记忆就像是被撕裂成碎片一样，在脑中胡乱地飘着。

    她盯着桌上的熏鸡和一桌已经吃的七七八八的饭菜，又抬头细致地看了一会房梁和木窗，眼神骤变。

    这是一天前！

    三花卧在旁边的椅子上睡着了，身上的绒毛还没有干。

    煞无赦伸手想叫醒三花，发现小指上多了一枚银丝指环。她抬起手，近距离观察指环，没看出异样，便决定取下来再看看，谁知手指刚碰到指环，银丝闪动，犹如一颗流星绕着千丝万缕划过，紧接着，她的眼前出现一副画面：

    煞煞族目前人数：2085

    预测明日人数：2053

    预测一年后人数：2001

    无论看向哪个地方，或者双手遮在眼前，煞无赦发现只要眼睛是睁着的状态就能看到画面，她尝试把指环拔下来，可这个指环仿佛长在指上，穿在肉里，恐怕再也摘不下来了。

    煞无赦心中嘲讽，愿把这金手指称作报丧系统。

    她盯着数字片刻后，顿觉心口绞痛，原来煞煞族人数少到只有二千有余了。她心中懊悔，早知如此，绝对会一根筋搭在增加种族人数这个目标上。煞煞们已经没有余地再作了。

    短短一天，数字骤减三十二，这件事她清楚，也是她的死因。

    回忆就像剥洋葱，一层一层拨开时会刺痛眼睛，激出泪水。

    一天前，金凤楼里有人抓了一个煞煞，她找到这里，到达二楼包厢时听到屋内的话音，“整座凤沼城的人都知道，煞煞族恶贯满盈，无恶不作，尤其是煞煞族首领煞无赦，嗜杀成性。如果谁惹了这帮恶棍，轻则伤筋动骨，重则家破人亡。我今天就是要为民除害，杀鸡儆猴。”

    她用力地踢开门，大摇大摆走了进去，桌上的人惊讶声还未叫出，她已经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那位大言不惭的人瞬间倒在地上。她走到房间角落，从鱼缸里捞出来一只未化人形的煞煞，解开捆在它身上的绳索，煞煞绒毛沾着水渍，湿漉漉打着绺。

    这个煞煞叫三花，最怕水了，颤抖得厉害，哆哆嗦嗦说着只有煞煞族才能听懂的喵喵语，“吃饭是为了活着，偷鱼是为了吃饭。首领，我有错吗？”

    她表情狠极，其他人跪着求饶时还向倒在地上的人补了三脚。她记得目睹凶案的伙计什么都不敢说，乖乖站在包厢门口等待吩咐，嘴里念叨着求她放过年迈的老母和哇哇哭叫的小儿。

    她好像还抢了这金凤楼客人的钱袋，怎么突然要抢钱袋呢？煞无赦捶着脑袋，努力回忆着。当时的情况好像是这样：

    湿漉漉的三花边舔毛边道：“我记得你家里的米缸空了，别再去我家偷了。要不今晚去米行吧，这次多拿点。”

    她拿起熏鸡，掰下一个鸡腿塞嘴里，“米行是由官兵统管的，太危险，我不干。”

    三花道：“你又这样。”

    她专心啃完手上的鸡腿，“我身为煞煞族首领，理当做事前深思熟虑。”

    三花无语，“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她拆了两个鸡翅膀一起放嘴里嘬，发出“啧啧”的声音，“深思熟虑呢。”

    三花翻个白眼。

    眼见着一整只鸡变成根骨分明的鸡架子，她咬了两口鸡屁股后丢到一起，给鸡留了个全尸。

    三花道：“吃人吐骨的凶邪。”

    她让门口的伙计再去包半只熏鸡后蹦跶到水盆边，把满是油脂的手浸在水里。她将滴水的手蹭在身上，“米行是归官府管的，可妓院不是啊，你看看来这里消遣的人，个个腰缠万贯，而且我敢打保证，都是贪生怕死的人，喜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吓唬吓唬他们钱就能到手。”

    三花惊讶道：“你是要抢这金凤楼？”

    是的，这段对话结束之后，她就在脸上蒙了一块黑布，将三花裹在桌布里跨在背上，然后沿着二楼走廊依次踢开所有包厢的房门。她站在楼梯口，一副拽得二五八万的模样，“快把钱袋都给我送过来。”大多数人都知道她是谁，既然蒙了黑布，聪明的人便不会捅破那层窗户纸，谁都知道恶棍是最惹不得的，钱袋给出去全当破财消灾了。

    煞无赦一手揉着太阳穴，一手拍醒身边的三花，抱着它走出了包厢。伙计见她出来，立刻跪在地上磕头求饶。煞无赦可能是刚刚从死亡场面回来，意志有些消沉，决定不抢钱袋了，回家要紧。

    这个想法刚刚从脑海中闪出，报丧系统的数字竟然变了：

    煞煞族目前人数：2085

    预测明日人数：2053

    预测一年后人数：2009

    “咦？什么意思？”煞无赦好像明白了什么。前世抢了十来个人，这是依据她的性格特点正常的剧情发展，而现在她突然不抢了，一年后便多八个煞煞存活。也就是说，抢钱袋这件事短期内看起来没什么，而一年的时间里会间接造成八个煞煞的死亡。她是不是以后可以参照报丧系统的数字变化行事？只要影响到预测数字减少的事情就忍住不做。

    果然同前世一样，下楼的时候与不良鼠族少主奚歌令打了个照面。煞无赦始终低着头，靠着边边走，让出了主路。

    煞无赦又是一阵头痛，这段记忆也席卷而来。

    她当时抢了二楼十几个人的钱袋，双手抱着鼓囊囊的钱袋往楼下跑，结果刚跑几步就撞在了一个人的身上，震得她扑通一下坐在地上，怀中的钱袋散落各处。

    她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去推面前那人的胸口，对方却轻而易举地反抓住她的手腕。

    她还记得鸨母那张大红大白的脸，急了忙慌地从远处跑过来，向来胆小怕事却一改常态，竟对她斥责道：“哪里来的混混，敢冒犯奚大人。”还算鸨母求生欲旺盛，没有说出她的名字，不然那把短刀又要见血了。鸨母跪在地上哭嘤嘤道：“求奚大人恕罪，小的这就把人赶出去。”她被人攥住手腕，无法逃跑，而且面前这人硬是高出她一头有余，力气极大，她炸毛般地站在那里瞪着面前的人，心里啐道：“今天出门真是没看黄历。”

    不良鼠也是妖，百年之前归顺于皇族，协助刑审妖邪和凶恶之徒。如今，不良鼠这三个字已经成为一种职称，代表手段毒辣、酷厉刑罚的治安官人，令所有心术不正的妖或人闻风丧胆、敬而远之。也就是说，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不良鼠必是煞煞们的死对头。

    她记得，奚歌令眼神幽暗深邃，嘴角微挑，邪魅笑道：“呦呵，竟遇到个抢劫的。”他身后的不良鼠侍卫瞬间将手移至剑柄，目光冰冷。他微微动了一下手指，侍卫又站回了原样。

    她恶狠狠凶他：“想活命就赶紧放手。”奚歌令却用抓着她手腕的那只手去拂了一下自己额前的散发，她被带得往前踉跄一步，脑袋又撞在了他的胸口。她当时气得伸手要取腿上的短刀。

    奚歌带着一抹奸笑，“我也有钱袋。”就在她要爆炸时，他松开了手，从怀里掏出钱袋，摊放在她手上，语调挑衅，“我投降。”

    她当时望着奚歌令的背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果然，在他进入包厢的前一刻停了下来，转过头看向她，皮笑肉不笑，“锢诏狱里关了三十几个煞煞，犯了大错，明天执行死刑。”

    他竟然早就认出了她是煞无赦，而且没有因为抢钱袋的事抓她。煞无赦觉得自己真是笨，这么奇怪的事情当时竟然没有多想。

    她没有心情再招惹奚歌令，与他争吵对于解救煞煞毫无意义。她只想做个透明人，赶紧离开这里。

    可是，奚歌令经过时却再次放慢脚步，他还是注意到了她，道：“怀里的煞煞蛮可爱的，但化作人形就不可爱了。”

    这句话引得煞无赦不得不抬起头看向他。

    其实这位全城皆知的恶棍头子煞无赦长得并不吓人，忽略故意摆出的凶狠表情和一身邋遢的装扮，只要多看一眼就可以看得出她生得一副娇艳相，尤其是眉眼，极为好看。

    奚歌令也在看着身前的人，视线不由自主地描画着她的眉眼。她的睫毛又密又长，一双杏眼如秋水，如寒星，鼻头微微泛红。他微眯双眼，为何臭名昭著，一副乞丐样的人会惹他心怜？他继续说道：“锢诏狱里的三十多个煞煞犯了大错，明天执行死刑。今晚我会让他们吃好点。”

    煞无赦惊愕，这句话与他上一回说的话差之分毫，难道这一回还是那个结局吗？她只有一天时间了，于是没有再多做停留，抱着煞煞跑出了金凤楼。

    奚歌令望着她的背影，神色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