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龙寺的地点很美。金巴看了看扎木查干，第一次觉得这个男人有点好意。甘龙寺是个好地方呀，原先选择这样的地方建这么个小寺庙的喇嘛一定是个有诗意的喇嘛。

    小寺是一栋木质建筑的寺庙，苗族吊脚楼那样风格，不大，也就四十几平米，分成佛殿和僧房，佛殿也就十几平米，佛龛里的弥勒佛也很小，跟普通人家的土地公那么大，不过人家的好像是汉白玉做的，很纯洁。佛殿西侧是僧房，两房前是一个露台，可以看见山脚下的南加庄园和洱海。寺庙东侧有一条山涧，山涧流向山谷的小溪，在这个途中，在小寺这块稍微平整一点的土地上，稍稍逗留，留下一个水塘来，水塘的面积比小寺大些，中间有一块沙洲湿地，长着南荻和几棵不高树。在过去就是一片状山崖，直上直下的，上面的鸟儿还比较多，叽叽喳喳的。

    林子主要是松树林，松树都挺老的，树干很高，有二十来米吧，树干也粗，大多数足够一人抱，树皮是粉红色的，很漂亮；树根像八爪鱼似的，霸占了跟树冠差不多大的地盘；那树冠仿佛是一大巨大的绿色伞盖，也漂亮。

    池塘到大石崖之间有一个小吊脚楼那样的柴火间，柴火间在大石崖一棵歪歪的大松树的树荫下，刚好给柴火间遮阴。柴火间前面有一个露台，露台对着池塘，上露台才能进入柴火间。

    寺庙那侧的山坡比较和缓，有条弯弯曲曲的山路可以上来，骑马或者自行车这样的，摩托车一般得高手。

    这个寺庙看起来不像是公众的，而是家庙，应该跟南加农庄的供养分不开，要不然，它应该早就被废弃了。

    败头败尾的一点儿也不掩饰它对这里的喜欢，早早就在这个新地方嗅个不停，人们都没注意它。它还算幼小，人人都会纵容些。

    僧房里有一个老喇嘛坐在一块蒲团上念经，面对佛堂的方向。流浪狗的好奇以及金巴他们的都来都没能影响他，他不是没听到动静，大概是经文念到一半，不能中途停下。除了那个水塘，除了沙洲，一片虚无的样子，跟这个老喇嘛很搭。

    金巴第一眼就看出问题来了，他好像具有情绪感觉功能，觉得这个老喇嘛背后透出的是满满的孤独感，完全孤独的那种，不仅他们这些人跟他无关，就是这个寺庙也跟他无关，他的世界是苍白的，但不是高僧的那种虚无。

    “扎木查干，你来啦。”老喇嘛睁开眼，停止了念经，他看着金巴说，“你们说的就是这个小男孩吧？他多大啦？身体还好吧？”当得到答案后，他招呼说，“山风冷，还是进屋吧。”

    喇嘛动了，那种孤独感被打破了。金巴任由驯马师替他拿主意，跟在老喇嘛身后进去。

    僧舍不大，分成两部分，前部分大概只有9平米，一个火塘和周围几个蒲团，后边是一块毛毡，大概算老喇嘛的床垫吧。老喇嘛跟扎木查干说话，那条兴奋的小狗四处玩去了，藏獒强巴跟保姆似的，一直跟在小狗身边，它的呼吸声比小狗还大。

    两只乌鸦从水塘上空掠过，在沙洲上都没有停留，飞到柴火间那边去了，大概它们的巢在大石崖上方的松树或者柴火间的屋檐下。

    小狗追到柴火间那头去了。

    扎木查干听着老喇嘛的话，不时掉转头来看看金巴，老喇嘛说这个孩子骨气非凡，读书会成才，皈依佛门也是一代高僧。扎木查干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不是原先排斥的那种，看来他对这个老喇嘛相当崇拜，可见这个老喇嘛也不是做做样子，还是有几分专业水平。

    对，这个老喇嘛可不是一般人，他是个云游僧人，俗称赤脚和尚，在汉地叫苦行僧，通常这样的和尚见多识广，会点草药医术，也会看人。

    五年前，当老喇嘛到了南加农场，因为腿脚出了问题，在庄园里住了几天，后来，南加夫人对他的才识很欣赏，邀请他到甘龙寺定居。在考查一番后，老喇嘛同意了，这个废弃的小寺庙经过装修后，成了南加农场的家庙，云游的僧人成了老喇嘛。

    去年，南加先生要去竞争旅游局长，南加夫人来找老喇嘛讨主意，老喇嘛一番心算后，说没问题。果然成功了。神吧。

    既然老喇嘛对这个小男孩这么推崇，一定有道理，驯马师仔细打量着金巴，看不出好的地方，倒是看出不少缺陷。一种固定的思维模式还是让他露出了排斥。老喇嘛大概知道会有这样的情形，不过比他预想的要好一些，他朝小男孩看了一会儿，解释说：“老衲这么说可不是为了帮男孩博取你的同情心。”

    这句话还是有点效果，扎木查干的目光和金巴的相遇后，不再那么刻意地躲开了。但他依然不会把小男孩当宝贝看。

    老喇嘛邀请扎木和小男孩到僧房喝奶茶。火塘上的铜茶壶有热的奶茶。男孩喝了一杯后，觉得不过瘾，他瞪着大眼睛看了老喇嘛好一会儿，确定他允许，然后，他就去为自己添加奶茶。驯马师发现这个男孩的力气挺大，倒奶茶的时候，手都没抖，挺稳重的样子。而且，他的肚子真大，一壶五斤重的奶茶都被他呼啦啦喝光了，这么小的孩子，这么能吃能喝，大胃王呀！他因此对他开始好奇起来。

    扎木查干把男孩叫过来，吩咐他说要帮忙老喇嘛做点事，因为老人家腿脚不便，如果有需要，他应该帮忙。他问他可以办到吗？金巴点点头。接着扎木查干还要求他跟老喇嘛学习经文，还要学习学校里的知识。他给金巴一个最先进的平板电脑，能上网课的那种。然后教他怎么使用，要学些什么。金巴学得很快，没十分钟就会自己操作，跟老喇嘛说的那样，很有天分。

    驯马师为了防止金巴过度贪玩或者不懂事，刻意警告他说每学期，他会带他到孤儿院去参加期末考，要是没考好，他就罚他，要是考好了，他就奖励他。总之，一大推事，威逼利诱都有。

    接着是老喇嘛交代他要干的事，也没多少事，就是帮忙搬运柴火、做值日、取水等等，这么大的小男孩可以做这些吗？孤儿院的嘛，独立是最主要的训练，只要不是重体力活，大概能行。总之，先看看吧。

    扎木查干把人送来了，该做的事也都做完了，他就离开。

    一通扰乱消失后，老喇嘛舒口气，说他困了，想睡觉，让金巴一个人自己去玩，但别走远。金巴当然很高兴，“哗啦”一下就到了外头，那只小狗狗开始跟着他，给他当导游。

    这个地方，他俩都喜欢，也都感到安心，不想逃走。

    这个时候，金巴才注意到败头败尾是条母狗，他问它是不是觉得委屈。它说当然公狗更好，不过，也就这样了。它围着他转了几圈，搜索着金巴身上的奶味，它也饿了。

    它有意转了转，似乎是邀请金巴跟它一起回家吃饭。大概是这么一个意思。

    “你不是会逮老鼠吗？自己找吃的去啊。”

    接着，小狗掉头走向水塘的沙洲。那个沙洲上有些飞鸟，见到小狗都飞起来。它走在有石头的旁边，那里积雪比较少，尽管如此，它的步态依然谨慎小心，脚爪在冰面上嚓嚓有声，留下一些抓痕。

    已经是九月了，山上更冷，夜间偶尔有小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