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铭弈用枕头蒙住自己的脑袋，在倒计时结束的下一秒，头部传来的剧痛让他整个人都清醒了。
“啊！”
他大叫出声，按着头坐起来，又被疼得倒下去。
那晚，少年的惨叫声传遍李家的每个角落。
三十秒过后，李铭弈满头大汗，喊了一声：“轩邈！”
“我在。”
“这他妈是怎么回事？！”
轩邈：“别喊，我刚刚跟你一样头疼。我那天不是跟你说了。”
李铭弈咬牙切齿，他没有开灯，但能清楚的看到黑暗里的所有东西，他沉着声音：“现在，滚出去，滚出我的身体！”
轩邈的声音还是不紧不慢，拖着调子：“天命如此，命运的丝线一旦连接，便不可随意断裂。”
李铭弈的父母带着他去了各大医院，但不光没有病，反而检查出李铭弈身体的各种机能优于常人。
从那天开始，他的潜意识里就有了除自己外的第二种声音。
——那个名叫轩邈的系统。
就像轩邈和医生说的，他的身体素质直线上升。
具体表现为：个头突破了一米八，运动潜质一下子被开发，记忆力明显增强，成绩突飞猛进等。
但李铭弈始终对那晚头疼到撕裂的痛心有余悸，他问轩邈：“我该怎么找到那个谁？”
“相亲去吧，”轩邈回答：“我是个千年单身狗，你问我。”
李铭弈：“……”
他从小到大都是三好学生，和异性保持着恰当的距离，接触最多的异性就是他那个对头。
对头叫张语安，幼儿园就认识了，和他住一个小区，算起来也是“青梅竹马”。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李铭弈就摇头否认了。
他和张语安从小不对付，小学时候张语安缠着他想跟他玩，他不想跟她玩，张语安就告老师告家长，弄得人尽皆知。
小学玩伴到现在说起来还调侃他，搞得李铭弈很没有面子。
想到这儿，李铭弈站起身，扶正了身后的货架，拍拍身上的土，对吴庆中说：“我走了。”
既然那些女生不是他的“命定之人”，为了避免见面，李铭弈绕到了酒吧的后门。
他忘了跟着他来、此时还蹲在楼梯口等他的张语安。
张语安蹲在墙角，腿都蹲麻了，还不见李铭弈出来，脑海里冒出各种胡思乱想。
她攥紧手里的手机，咬咬牙站起来走到吧台，问那个短裙女，“你好美女姐姐，刚刚坐在你对面的男生去哪了？”
短裙女张望了一下，摇头道：“我不知道啊，刚刚进去了就没再出来。”
张语安准备走，旁边喝着酒的几个男人伸腿挡住她，“哎，来了个新朋友。”
醉酒男对着吧台喊：“吴庆云！我们的聚会怎么还叫了个高中生啊？”
一开口的酒味让张语安泛起不安。
喝醉酒的男人，粗声粗气的语气，铺面而来的酒味……这些都太熟悉了，让她联想到喝醉后就家暴的她爸。
腿软就在一瞬间，她站在原地没有动。
醉酒男笑着把一瓶啤酒推到张语安面前，“见到了就是朋友，喝一个！”
张语安一手背过去拨打110，抬头不卑不亢道：“我不会喝酒。”
从酒吧后门出去就街道，李铭弈单肩背着书包，俊脸上心事重重。
他找了半个月，一无所获。
他曾经给吴庆云的妹妹补过课，认识了开酒吧的吴庆云，这才把目标转移到了社会上的女性。
人海茫茫，要在其中找一个人，大海捞针一般。
李铭弈皱了皱眉，默声问：“轩邈，要是找不到会怎么样？”
“不会怎么样，”轩邈的语气永远不紧不慢，娓娓道来，“疼痛的时间会依次增加，直到死亡的那一刻。”
李铭弈靠在街角的电线杆子上，叹了口气，“操。”
他突然想起跟在他去酒吧的张语安，猛地站直身体，边往回走边拿出手机给吴庆中打电话。
货架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手机的主人从听到“高中生”三个字后，就觉得不对劲，连忙走到吧台。
看到女生穿着的蓝白校服和李铭弈身上的一样，吴庆云过去把女生护在身后，沉下脸对醉酒男道：“她不是参与聚会的。”
醉酒男还想扒拉张语安，张语安下意识抬手挡头。
吴庆云护了一下，抬手抓住醉酒男的手，“别动手。”
醉酒男一次两次被阻挡，嘴里不干不净的就开始骂，吴庆云转头对张语安道：“走，我护着你。”
听到这句话，张语安像是得到了什么赦免令，她迈开僵硬的腿快步往楼下跑。
她只想快点远离喝醉酒的男人。
冲出酒吧，慌不择路的撞上一个人的胸膛，那人闷哼一声，却伸手稳稳接住她。
“李铭弈？”
张语安抬头看见熟悉的脸，说不上来为什么，她心安的同时，心脏跳得飞快，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李铭弈微微皱起眉，他从来没有和异性这样亲密接触过，尽管这次也只是个意外。
他退后一步拉开距离，吴庆云也赶到店门口，叉腰笑道：“我一看校服就知道跟你认识。”
李铭弈转开头，紧绷着俊脸，“不认识。”
“那她怎么会来店里啊？你还回来一次。”
张语安将刚才的不安压下去，笑了笑问：“你是来找我的吗？”
李铭弈：“不是。”
他转身就走，张语安对吴庆云微微鞠躬，“谢谢老板。”
吴庆云爽朗地笑几声，挥了挥手，“下次再来玩！”
“老板人还怪好的，”张语安背着书包几步跟上走在前面的人，“李铭弈，谢谢你回来。”
少年身高腿长，莫名的羞恼涌上心头，他加快了脚步。
张语安早就习惯了他口是心非的样子，小跑着追上他，“切，傲娇样儿。能不能走慢点啊？”
“你走快点，小短腿。”
李铭弈只想早点回到家好好休息，头疼消耗他太多体力了。
张语安收住话头，走到路灯下的时候，注意到他衣服上的汗渍和土，脸色比起放学的时候也更加苍白。
“你摔倒了吗？怎么看着很虚弱的样子？”
她说着就要伸手碰，李铭弈躲了一下，“我没事。”
张语安担心他，皱起了眉头，语气也严厉了一些，“别动，我看看你是不是发烧了。”
她踮起脚尖靠近少年，伸直手臂去碰触他的额头。
女生稍微凉一些的手贴上皮肤，李铭弈一时有些愣，头疼后的乏力感好像一下子消失了，浑身舒畅。
他抬眼直视着张语安的眼睛，认识十几年了，这竟然是他第一次认真的看她。
双眼皮，一双杏眼又大又亮，显得很有神，黑葡萄般水灵。
李铭弈屏住呼吸，默声叫：“轩邈。”
一连叫了几声，潜意识里却没有回应。
李铭弈：“……”
头疼的时候倒是积极得很，现在叫他出来看看张语安是不是命定之人，却没声了。
也对，如果是的话，轩邈早就告诉他了。
额头温度正常，张语安退开一些，“没发烧啊，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她一收回目光，和另一双眼睛对视得措不及防上了，张语安怔愣了一下，双眼一眨不眨的和他对视。
李铭弈轻咳出声，率先移开目光，“走吧，走快一点。”
刚刚的气氛实在尴尬，张语安转移话题道：“今天的作业，你记了吗？”
“没有，”李铭弈走在她的斜前方，保持着一点距离，“我晚自习写完了。”
张语安几步走到他前面，伸出手道：“那你作业借我。”
李铭弈保持高冷的人设，“不借，你自己做。”
“我做完了！订正一下答案而已！”张语安撇嘴，“我虽然学习没你好，但也是进了重点班的好吧。”
李铭弈提醒：“压线进的。”
张语安嘴上绝对不能输：“得意什么，早晚给你超了！”
李铭弈就是那个“别人家的孩子”，学习好样貌佳运动也厉害，张语安没少跟他比较过，但次次比不过。
两人一路沉默的走到了小区，李铭弈说了句“快回家吧”就走了。
张语安站在原地，看着他走进单元门才收回目光。
小区分为老式的多层和新建的高层，李铭弈家住在漂亮的高层，张语安则住在老旧的多层，楼梯的灯光不断闪烁，像是在垂死挣扎着。
她上了三楼，还没开门，邻居家把门打开一道缝，小声叫：“语安，张语安！”
四十多岁的邻居阿姨，是小区里吃瓜群众的前排。
张语安没有说话，把钥匙插进锁孔转动。
邻居道：“你爸今下午喝醉酒回来了，哎哟，声音真大。”
张语安开门的动作一顿，悄悄做了个深呼吸，开门进去。
屋里没有开灯，接着窗外透进的月光，客厅散落一地狼藉，凡是桌上放着的瓶瓶罐罐都被扫落，还有几个酒瓶。
张语安站在狼藉之外，背着书包抬起脚就往卧室跑，恐惧感拢上心头，她边跑边叫：“妈！妈！”
卧室里也没有开灯，床上凸起一个人影。
她打开灯，看来客厅是唯一的战场，卧室一切完好。
床上的人全身被被子蒙了个严实，肩膀颤抖着，细细的声音从被子传来，“怎么回来这么晚。”
张语安走过去坐在床边，沉默了一会儿，低着头不答反问：“他喝醉酒回来了？打你了？”
这样的情景，张语安从初中开始看到现在，在正常家里万分可怕的事情，在他们家上演了三年多。
大概是小学毕业那会，她爸张海伟做生意失败，背上了一笔债，张海伟就开始不着家，在外酗酒，喝醉了回来要钱。
要是不给，对着张语安她妈陈莉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张语安总是冲上去护着陈莉，尽管被甩到一边身体撞上墙，她缓一缓又会冲上去拦住张海伟的拳头。
“妈，你要反抗，我们一起反抗。”
张语安在原地坐了一会，拿起手机报警：“你好，是警察……”
她话还没说完，手机被翻身起来的陈莉一把抓走。
“妈！”
陈莉一语不发，抓过手机摔上墙，抓过被子蒙住头又躺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