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

    和刘大娘一起踏上沈家的马车后,印姜才知道,这沈瀚飞一得到消息,就立马着人将刘大娘给接到客房里头去了。

    不仅如此,就连她的腰伤,也命医师拿了顶好的药给她治疗。

    并且体谅着她眼下不能再驾她的牛车,所以还安排了一辆华丽的马车,将她们二人给晃晃悠悠的送回了破落的桂花村。

    “没想到你这丫头,竟然还和主家的小少爷认识呀。”刘大娘以葛优躺的姿势,瘫在马车的角落里,“都有这路子了,你还偷什么衣裳去买,真是眼够瞎的。但凡是会说上两句好话,跟着他后头捡口饭吃,难道还能比那穷酸秀才差?”

    “刘大娘,你可真得好好管管你这张嘴了。”印姜喝了药,困倦的很,说起话来有力无气的。

    “嘁!”刘大娘翻了个白眼,“我这么大年纪了还得管着我的嘴,说话都不能说个痛快了,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倒不如早死的干净!”

    印姜没有再应声,而是掀开车帘看了看天色。

    天空灰蒙蒙的,怕是要下雨。

    时间大概是下午七点左右,和那天卖水果捞方子回家的时间差不多。

    只不过那日,是赚了个盆满钵满,而今日,却是欠了个裤兜朝天。

    印姜明确的表示自己一定要偿还那些债务以后,沈瀚飞便让王管事清算出了那批衣裳的价值。

    玉兰山庄的主子一共有七位,老爷,老太太,以及膝下四个孩子,再加一个大少爷的妻子。但又因为沈瀚飞常年游学在外,不曾还家,所以实际上的人数就只有了六位。

    刘大娘三日一拿,所以六位主子那儿就算作十八件衣裳。主子们的衣裳料子好,所以十八件衣裳按十两银子来算,就是一百八十两。

    在加之庄子里边儿许多管事儿的奴仆架子也大,是不会自己洗那些脏污了的衣裳的,所以便也一并打包了送到刘大娘这边,让洗衣娘们清洗那些个衣裳。

    而这一项,粗粗算了下,应当是有三四十来件。

    下人的衣裳就不如主子们了,虽然比那些二三十多文的粗布短打要好上一些,但一件衣裳两三百文已经是顶了天的。

    取个中间值,按二百五十文来算的话,下人们的银子便可以记为十两银子。

    一百八十两加上十两,今日走上这么一遭,印姜就负债了一百九十两白银。

    不过好在他们并没有强硬的规定多少时间必须还上,所以印姜还有时间慢慢的筹足。并且印姜最开始拿出来的荷包里的二十多两银子,沈瀚飞也让王管事退还给了她。

    大致的意思,应该就相当于是给她的启动资金吧。

    印姜叹了口气,心里面填着满满的感激。

    毕竟若没有沈瀚飞将银子还给自己的此举,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就是有再多的奇思妙想,怕也是连初时的步子,都没法子迈开吧。

    马车比牛车确实要快上不少,所以花了半个多时辰,印姜二人便已经抵达了桂花村。

    如同上次一般,远远的她便看见了等候在门口的宰溪。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回来,也不知是等了多久,这么冷的天,也不怕被风吹出了个什么病来。

    但想着想着,印姜又轻笑着摇了摇头。

    他那像头牛一样的身体,就算是不穿衣服在这门口站一晚上,怕是也生不了什么大病吧。

    不像自己,小风一吹,就又变成焉吧了的黄花菜。

    从马车上走下来以后,昏黄的灯光轻轻的打在了印姜的脸上。

    “回来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宰溪说了句。

    这就是一句普通的问话,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印姜忽然眼眶一热,竟就这么突兀的落下泪来。

    “宰溪~”她含着哭腔,一张嘴就哇啦哇啦的大哭了起来。

    无论是在现代还是在古代,印姜的年纪其实都算不得大,所以今天这一连串的遭遇,她虽然表面上看着还算镇定,但心里面其实早就揉成了一团乱麻,慌的不成样子了。

    但她无依无靠,孤立无援,在那种境地除了靠自己,又还有什么法子能够撑下去呢?

    所以她一直撑着那口气,坚持着,坚持着,想着熬过去就好了。

    但其实,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女娃,又哪能真的经受得住这么多的磋磨呢,不过都是硬撑着的罢了。

    所以回到桂花村,回到家里,看见宰溪,那种令人心安的亲切感扑面而来,印姜瞬间就再也绷不住了!

    “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宰溪脸上满是担忧,他急忙上前揽过印姜的双肩,“脸这么烫,又烧起来了?”

    察觉到印姜的体温不对,宰溪一个侧身,便打横将印姜揽腰抱了起来。

    印姜此刻情绪上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把脸颊埋在宰溪的胸口,捂着脸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等宰溪把她放到床榻上以后,她才稍稍缓过神来,抽抽哒哒的嘟囔了一句,“宰溪,钱没还上,我还多欠了快200两银子了……”

    欠了这么多钱都没什么,关键一想到原身把那么多值钱的衣服打包卖了出去,竟然才卖了五两银子,印姜就更加郁闷的想要吐血了。

    你但凡是有点眼光,都不至于才卖了五两银子呀!也不说多了,卖五十两那总是可以的吧!结果,就只有五两银子!

    “没事,先养好身体,钱我来想办法。”宰溪给印姜盖好被子以后,转身走出了房门,“上次高热的药还剩了许多,我去给你熬上一帖,吃了再睡。”

    “等等!”但他才刚走到门口,印姜就忽然可怜兮兮的喊住了他,“那个……还有饭吗?我今天一天什么东西都没吃上,快要饿死了……”

    一天都没吃东西!

    宰溪的拳头捏的梆梆硬,眼里的火花都快冒出星子了。

    早上做好早饭,印姜赶时间,所以没吃也就罢了。可是大老远跑过去给人家帮忙,竟然连中午饭都没得吃。沈瀚飞这个臭小子是什么黑心肝的死人,竟然干得出这种缺德的事情!

    他也就指望着别落到了自己的手上吧,不然,自己非得要他好看!

    “有,还给你温着的,我马上拿过来。”应和了印姜一句以后,宰溪立马把厨房里面留着的饭菜给她端了过来,然后又把药材放进砂锅里架了火熬。

    熬煮了大概半个时辰,印姜才喝了以后准备睡觉。

    她闭上眼,宰溪守在床前,没有离去。

    “明天你去书院找柳夫子吧。”印姜忽然说到,“书还是要读的,二百两也不是什么多大数,还难不倒我,所以你不必放在心上。”

    宰溪是个负责的人,虽然他对自己可能没什么感情,但现在到底是成了亲,夫妻一体,自己先前情绪化说出口的话,若不解释,他必然会当了真。

    可一个穷猎户,即便是把山头都给猎下来,那也是凑不够那么多银子的呀。

    所以真要压在他身上的话,到时候钱没凑到也就罢了,若还扯出了其他什么麻烦事可就不好了。

    所以还是要和他解释清楚,让他安心读书的好。

    但宰溪就如她所想一般,拧着眉头不赞同的说道:“这种事情我作为你的丈夫若是都冷眼旁观,那还算是哪门子的丈夫呢!我会想法子帮你还上的,你安心养病,不要过多操劳!”

    “你想什么法子?”他不依,印姜自然也不肯依,“咱们家就这么大的家务,撑破天也拿不出那么多钱的。”

    宰溪动了动嘴,刚想说自己娘亲给自己留下了一块玉佩,拿去典当铺可以换得不少的银子。

    虽然这件东西是他阿娘留下的唯一一件遗物,但是为了印姜,他也愿意将这东西割舍出来。

    可这话还没说出口,印姜就更快一步的打断了他,“不管是什么法子,宰溪,我不希望你去做!你现在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读书!你真的甘心一辈子都被困在这个穷山沟沟里,做一个每天为了那么一口米粮而发愁的闲散猎户?你读过书,认得字,你拥有了很多人都不曾拥有过的东西,这样的你,不该被埋没在这里的!你要读书,要出去,要发光发热,实现你的人生抱负,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吗?你得去到更远的地方!”

    宰溪能懂印姜所说的东西,可要他眼睁睁的看着印姜去面对那些苦难,他也属实是做不到,“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去面对那些东西呢,你是我的妻,印姜。”

    你可以信任我,依靠我,让我和你一起面对那些东西的呀。

    但是印姜摇了摇头,“宰溪,我先前哭泣只是因为一时心里压抑,而并非是针对这件事没有对策,其实我早就想好了赚钱的法子。而且你可能不知道,主家的府邸,其实就是玉兰山庄,沈瀚飞的家。而我欠的钱,差不多也相当于是欠的沈瀚飞的。他是个好人,没有逼着我马上拿出来,所以二百两听着有些多,但是待我的生意做起来,要想还上其实也还是很轻松的,所以,我所说的不需要你帮忙,并不是想要与你划清界限的意思,而是我真的有这个能力,靠自己的本事去赚到这笔钱。”

    顿了顿,印姜又补充到,“而你安心读书,日后若是考取了大功名,咱们又何需再过这样子的日子呢,所以,这其实也算的上是未雨绸缪罢了。再者说,你若做了大官,结识的人脉也会越来越广,而你我成亲本就不是你情我愿,所以日后有了合适的,你同我说一声,咱们和离,相逢一场,我也只会祝福你的……”

    看着印姜平淡的笑容,宰溪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原来,她竟是从来没有对自己动过心的吗……“别乱说,你永远会是我的妻子,我也永远只有你这么一个妻子。”……

    夜色沉了下来,月光半遮面,印姜喝了药的缘故,睡的格外的沉。

    宰溪站在她的床头,默默的注视了一阵,然后掏出了那块珍视了多年的玉佩,轻轻的放在了印姜的枕边。

    不管她需不需要,他能给的,都愿意给她。而她想要的东西,他也都会努力的争取。

    而他所求,也不过是千帆过尽以后,她仍旧是自己唯一的妻。

    但如果可以,再贪心那么一点点,那么,便再多一点点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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