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傅英辞颇为烦恼,他没惧怕过谁,这几日却格外不想见一个人。

    因为她,自己已经接连做了数日噩梦,每次的梦大同小异。

    他不是被亲吻,就是在被亲吻的路上,少女纤软的身体缠绕着他,清香更像是迷香,让他变成砧板上的鱼。不。比鱼还要可怜,至少那鱼挨一刀死过去就行,之后切片还是剁鱼丸都没关系,眼不见心不烦,死便死了。

    他却不一样,他瘫在床上,睁大眼睛看清来人后,被她剥掉了衣裳,羞耻,愤怒,他想爬起来,可他动弹不得,便眼睁睁看着她靠近自己的唇,接着是不可描述的亲昵。

    更难以启齿的是,半夜惊醒,身下总是濡湿。

    吴元载每每去查看他的卧房,总是用一种淫/荡无耻的眼神望向自己,一副他什么都懂的样子。

    后来,傅英辞便也不用他去更换床褥了,起身后端着油灯将灯油洒在被子上,一把火全扬了。

    吴元载气急败坏,因着此事,卧房内重新换了张架子床。

    傅英辞把一切过错归结于沈萩,偏这种事没法张扬,遂在看到她时,眼神中宛若烧了把火,一想到她在梦中对自己的胡作非为,他脑子就有点火大。

    “傅世子,你下朝了。”沈萩看到他,露出端庄温婉的笑。

    傅英辞冷着脸,不发一言地瞥向傅三和傅四。

    “谁让马车换地方等的?”

    傅三耿直:“本在原处,但看见了沈二姑娘,便过来说话。”

    傅英辞:“你跟她很熟?”

    傅三纳闷,摇头:“我跟沈二姑娘不熟,熟的是世子爷。”

    傅英辞额间青筋簌簌直跳,阴郁地笑起来:“谁跟你说的?”

    傅三:“吴管家,他说沈二姑娘对世子爷来说不同于旁人,叫我们好生照顾。照顾好沈二姑娘,也就照顾好了世子爷,他还说….”

    注意到傅英辞越发冷厉的脸,傅四赶紧咳嗽起来,边咳嗽边拽傅三,傅三扭头,一脸茫然:“你干什么?”

    傅英辞:“傅三,回去后把马院所有马厩全都刷一遍。”

    傅三:…..“世子爷,为什么?”

    傅四涨得脸通红,自家世子爷爱颜面,就算喜欢人家沈二姑娘,也不能当着人面这么说出来。傅三真是个笨蛋,这么一来,世子爷肯定要动怒,沈二姑娘也要跟着受牵连。

    吴管家嘱咐过,要稳住沈二姑娘,不能让她临阵脱逃,势必要迎难而上。

    世子爷就是块又硬又难吃的骨头,姑娘们谁喜欢啃这样的骨头。

    傅四头疼,想开口找补几句,但又怕跟傅三一样被罚,只好闭上嘴站在旁边观察。

    傅英辞故意无视沈萩,训斥完傅三便撩起衣袍钻进马车,全然把她当成空气一般,且是有碍呼吸的脏空气。

    刚坐下,帘子重新被掀开。

    接着沈萩就很是坦然地爬了上来,不疾不徐走到对面软榻上,就像这车也是她的,动作自然镇定。

    傅英辞的手摁在腰间,那股味道又来了。

    好像手也有点不大对劲儿,开始发软,湿润。难道她的香囊里,果真添了别的东西,所以自己才会产生幻觉,做出那种诡异可怕的噩梦?

    傅英辞的眼神变得尖锐,缓缓抽出匕首,刀尖朝着沈萩腰间香囊挑了挑。

    “解下来。”

    沈萩不是故意来找他的,实在是走投无路,从茶肆出来后霍行便一直派人跟踪她,她既已说了赴约,只能硬着头皮再来叨扰傅英辞。

    此刻她心里着实觉得愧疚,但也不会因愧疚而下车。照霍行今日的举动来看,约莫那一次车内缱绻,他并未相信,否则没必要跟过来查看。

    如此一来,恐怕往后的日子也得更加谨慎。

    她抬起眼睫望了望傅英辞,那人狭长的眼眸满是戾气,烦躁,伸出来的手捏紧匕首,不耐烦地挑眉瞪着她:“香囊,解下来给我。”

    沈萩没有犹豫,低头解下香囊系带后递过去。

    傅英辞瞥到她的细指,葱白一般柔嫩,他看了会儿,忽然又想起梦中那手指如何压在自己喉间,肩膀,当即咽了下喉咙,用匕首尖挑起系带。

    先是悬在眼前打量了一遍,鹅黄色软缎打底,绣着女孩儿喜欢的牡丹花,霍行把香囊收到掌中的同时,视线依旧盯在沈萩脸上。

    他抽开系带,香囊里面还有一层银白色内衬,他蹙眉拨弄香料。

    沈萩见状,主动解释:“香料的成分很简单,艾叶、菖蒲,还有佩兰薄荷草,另外为了应景,我添了几味菊花瓣儿。”

    傅英辞不信,低头继续翻找。

    沈萩稍微上身前倾:“傅世子若喜欢,改日我再做几个香包另外送你。”

    “没必要。”

    冷言冷语的拒绝,傅英辞脸越来越疑惑,真的只有她说的那些香料,除此之外再无别的。

    他抬起眼,见沈萩不知何时坐的近了些,当即皱眉不悦:“你为何要坐过来?”

    沈萩:“我想指给你看来着。”

    “可以还我了吗?”她望着他手里的香囊,眼睫轻轻颤了下。

    傅英辞:“把这个香囊给我。”

    沈萩一愣,稍微犹豫了片刻才点头,虽不知傅英辞打的什么主意,但这香囊外壳是丫鬟绣的,倒也无伤大雅。

    傅英辞却是想着回去再从里到外拆烂了重查,他觉得香囊内有玄机。

    两人各怀心事,就这么坐了片刻,马车忽然一晃,意识到车夫驱车前行,傅英辞立时开口:“等一下!”

    傅三和傅四换了个眼神,傅四又朝车夫比了个唇形,意思是只管赶车,不必停。

    车夫便扬鞭一甩,继续驾车。

    傅英辞恼了,沈萩在他起身前开口。

    “傅世子,我是真的挺喜欢你的。”

    沈萩想,虽然是别有用心,但此话也着实不假。

    前世断腿后她像个废人一般镇日躺在床上,偶然间听人说起傅英辞的事,她觉得有趣,便叫人时时来讲。换做别人,哪里会有这般波澜起伏的故事,但傅英辞的故事,不仅热闹,更新率还很高,也就是说他隔三差五便会闹一出弹劾大戏。

    沈萩听久了,琢磨出傅英辞的弹劾做派。

    他虽刻薄疯狂,但其实算得上点到为止,闹的鸡飞狗跳,但伤害程度不高。

    所以很多人骂他,恨他,却鲜少有人处心积虑去杀他。

    沈萩觉得怪,但因为是傅英辞,这种奇怪便也能解释过去。

    傅英辞又把匕首递出去:“喜欢也没用,我不喜欢你,别自作多情了。”

    沈萩:….

    “我很欣赏你。”她换了种说法。

    然傅英辞冷眼一笑:“你欣赏我什么?”

    “你长得很好看。”沈萩决定实事求是,毕竟她说别的,或许傅英辞会觉得她是在变着法子讥嘲。

    傅英辞的好看有目共睹。

    京中闺秀们会为适龄郎君排名,最好看的,其次好看的,傅英辞虽顶着那样难堪的名声,但回回都占据榜首。

    自然,闺秀们做的事,郎君们也在做。沈萩从沈冒嘴中得知,郎君们把她排在首位,连相府和尚书府的闺秀都得在她后头。

    说那话时,沈冒中摆出自家白菜被人惦记的不屑表情。

    “一群浪荡子,没事给小娘子排顺序,叫我知道是谁起的头,定把他大卸八块丢去喂狗。”

    之后更有人把她和傅英辞偷偷写了小话本,拿出去贩卖,可惜,开张的头一天便被沈冒带人抄了铺子,将所有没日没夜写的话本子全都烧了。

    傅英辞还为此事在朝上弹劾过沈冒。

    气的沈冒当着陛下面露出武将的粗俗,撸起袖子跟傅英辞结结实实打了个一仗。

    傅英辞盯着她,忽而露出同情的笑:“沈二姑娘,醒醒吧,别做梦了。”

    沈萩跟着笑了笑:“你今日可过了嘴瘾?”

    傅英辞没应声。

    “我有个提议,想问问你的想法。”

    这也是让傅英辞迷惑的一点,每每他觉得沈萩觊觎自己的时候,她又能很快转换成公事公办的态度,不拖泥带水,眼神也全是冷静端庄。

    “此次你弹劾窦尧,虽皆为事实,但也只能引起短暂的风波。而他可以凭借疏通好的关系,凭借别的手段逃脱律法,等风头过后,他还会平步青云,为所欲为。

    那么你的弹劾实则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傅英辞抬起眼皮,淡淡看着她,她的眼睛明亮坚定,也正坦然地望着自己。

    “所以呢?”

    “过几日,且看窦尧的下场。如若傅世子满意,那么不妨咱们坐下来谈谈合作,你我联手,明面上你弹劾,暗地里我负责周全,可好?”

    话音刚落,沈萩便听到一声肆意的笑。

    “沈二姑娘,你就这般喜欢我?”

    沈萩一愣,随即弯唇点头:“对,特别特别喜欢。”

    傅英辞所弹劾的官员中,几乎所有人都招惹过女子,辜负过,背叛过,利用过,残杀过….

    她不知他为何如此,但又无比确定,她和傅英辞在某种信念上一致。

    所以,不如就绑在一起,做他做不了的事。

    坏人,合该受到应有的惩罚。

    看着消失在沈府大门的沈萩,傅四脸上满是笑容,压低嗓音与骑马并行的傅三说道:“世子爷还是头一遭送姑娘回家。”

    傅三:“大约是因为沈二姑娘太喜欢世子爷了,不好拒绝。”

    傅四恨不能咬下舌头,傅三还是一脸理所当然。

    车帘后的声音响起:“傅三,把我今日写的弹劾奏疏,夜里抄五百遍。”

    傅三:……

    马车轻轻晃动,傅英辞斜卧在软塌上,眉眼低垂:这位沈二姑娘,根本就不喜欢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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