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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晦涩,难懂如歌

    三月上旬的北方小城,虽说立春时节已过,但早起外出依旧要套上一件不薄不厚的棉服才不会被经夜晚冷却过的清寒的晨风吹得手足无措。

    凌晨四点,林在熙却顾不上穿什么棉服的讲究,只随意拽了衣架上最靠外的羊羔绒外套就出了门。由于昨晚喝了些酒,林在熙只能坐着同去案发现场支援的同事的顺风车到江南立交桥。

    走之前,那个八小时前突袭到家里、身着一身灰色睡衣、生理上还未完全苏醒、但精神上就因为受到巨大信息核弹打击以至有些恍惚到喃喃自语的大男孩还强硬地要求要和她一起去,但被林在熙用惯用的防止闲杂人等捣乱的外交辞令严厉驳回了,并嘱咐他没事的,回去睡吧,然而并没有对缓解段嘉谊紧皱的眉头起到什么卵用。

    “没事的,陈丽的死我们会调查清楚,我知道你很震惊,但这是我们警方的工作。”等车的间隙,林在熙安慰眼前这个明显慌了神的男孩子。

    “我是,”段嘉谊表情复杂地顿了顿,“我是没法接受,太突然了......”

    然后沉默良久。

    正当林在熙想再宽慰他几句时,段嘉谊却突然诚恳地说道:

    “但我更担心你。”

    夜色如水,林在熙一恍间又看到了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涌动着的粼粼波光。

    “没关系的,担心我做什么,”林在熙忽然笑了,感觉好像自己轻松一些,就能缓解眼前这只大狗狗的焦虑,“我们只是去案发现场调查而已,人又那么多,况且抓捕罪犯我都亲自上过场,不用担心的。”

    “对不起,看你忽然紧张起来,我也不自主地......”段嘉谊有些抱歉,失落地跌坐在林在熙身边的方凳上。是啊,自己终究不是专业的,情绪还是崩掉了。

    “没事,你接着休息吧,”林在熙瞥了一眼亮起来的手机屏幕,知道同事的车已经到了,“早上走的时候把门带上就行,它会自己锁上。然后柜子里有速食,饿了可以凑合一顿。”

    她站起身,走之前或许是看段嘉谊太过落寞,鬼使神差地胡乱揉了揉小狗的头发,留下一个自信的笑容便开门离开。

    屋门关上的那一刻,楼道里的灯还没亮,只有此时埋没于一片黑暗中的林在熙才知道,自己将要面临的是一场多么难打的恶战。

    凌晨四点半,江南立交桥。

    林在熙轻车熟路地穿过警戒线,边戴手套边询问来引她去案发现场的李子筱具体案情。

    “报案人是个货车司机。他本来开车就有点困,以为路上的东西是别的货车掉下来的货物或者垃圾,就没在意,等离近了才发现是个躺着的人,但来不及刹车,就压过去了。”林在熙顺着李子筱的目光向右边延伸,在几个警察中间坐着一位披着厚毯子,但仍能看出在明显哆嗦的司机大哥。现在天气很冷,不过大哥的心情应该更冷。

    “但老沈刚简单看了下,说在这个货车压过去之前就有另外两辆大型货车已经碾压过死者了,却只有这个司机报了警。”

    随着两人越走越近,林在熙目光中那个倒在地上的女人的身影愈发清晰。她走近观察,看清楚的那一刻却被震惊到了——陈丽口鼻出血,与柏油路接触的那一半脸都浸在血污之中,额头上的淤青还隐隐可见。如果不是别人告诉她,如果不是她前些日子见过这位美丽的妇人,她怎么也不能相信现在像没有骨头一样地扒在地上、四肢以诡异角度扭曲、身上沾满尘土与血渍的死者就是陈丽。

    “你们怎么......”林在熙瞪大了眼睛,回头看向李子筱。而对方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口袋里有身份证。”李子筱从腰间拿出一个透明的证物口袋,里面是一张浅蓝色的二代身份证,“刚到案发现场的时候我们也没认出来。”

    身份证?林在熙看到陈丽穿的明明是一件加绒睡衣,为什么口袋里会有身份证?

    “技术那边找了周围的监控,但旁边都是工地,这几天晚上桥上的监控又正好都在维修,只有白天车流量多的时候的影像。”李子筱无奈叹气。

    “她是不是从上面跌下来的。”林在熙发现陈丽后脑有明显的挫裂创。

    “嗯,刚刚老沈也说是。但现在不知道的就是是她自己跳下来的,还是有人推她下来的。”

    “死亡时间......”林在熙打开便携手电筒,想仔细看看陈丽身体表面的变化。

    “死亡时间大约在凌晨一点到三点,再具体得等化验。”就在林在熙沉浸思索时,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沈老师。”林在熙惊喜又感动,一瞬间仿佛遇见了神兵天降。她站起身,将身份证的疑问告诉了老沈。

    “是,的确很奇怪,就好像特意为了证明她的身份一样。”老沈表情严肃,盯着尸体不语。林在熙知道,自己的这位老师兼前辈,虽然平日里爱和大家开玩笑,喜欢年轻人的新鲜事物,常给人一种不靠谱的感觉,但一旦进入工作状态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在实践中教了她不少独门秘籍。

    “在熙啊。”不一会儿,集体的沉默中,林在熙又听到另一个熟悉的声音,是黄队。

    “刚刚筱子和我说了你们前些天处理陈丽和她丈夫家里的事了,我想着既然你和陈丽接触过,应该对她更熟悉,况且陈丽社会关系复杂,咱得尽快结案,就把你叫过来了,辛苦了。”黄队说罢,关切地拍了拍林在熙的肩膀。

    “没事没事,我觉得这个案子也有太多蹊跷之处了。”林在熙露出又无奈又担心的表情,极力思索着有没有被漏掉的细节。

    黄队和老沈分别离开后,林在熙在案发现场周围继续搜寻证据。可突然从警戒线那边传来凄厉的哀嚎声——江映涛正哭着喊着想冲进现场,但被警员们拦住了。

    “谁通知他的?”林在熙紧张地皱紧眉头,生怕这种情绪上头的家属会像红了眼的斗牛一样冲进现场,无意间毁坏诸多证据。

    “我怎么知道,哎呀。”李子筱亦是皱眉咋舌,见状连忙冲到警戒线外,帮着控制住正像渔网里被打捞上来的鱼一样拼命扭动挣脱的江映涛。

    “江先生,我知道您很难过,但请您先冷静,不要破坏现场,这样我们才能快速破案,调查出您妻子死亡的真相。”

    李子筱用冷峻的语调快速说完,江映涛闻言在三四个警察的包围中也不再狂挣,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下子瘫坐在地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簌簌掉落。

    “丽丽啊,我就......我就不应该和你吵架......我错了,我错了,你回来好吗......”江映涛也顾不上形象什么的了,坐在地上痛哭流涕,悲痛欲绝地一下一下大力捶着胸口,和那些来辨认遗体的家属一样,好似失去了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

    十米之外,林在熙蹲在陈丽的尸体旁,表情严肃地凝视着这位刚得知自己失去妻子的悲伤的丈夫,却不知为何,总觉得江映涛哭得过于虚幻不真实。

    忽的一阵寒风吹乱了林在熙额前未梳起的碎发,她仰头看向四周,缓缓叹息——这些结构复杂、四通八达的立交桥,就像眼前案件的真相一样交错遮掩、扑朔迷离。

    将案发现场封锁好,回到警局,已经是天蒙蒙亮的时刻。

    林在熙简单塞了几口李子筱拿来的烧饼,本来想喝点豆浆的,但一打开塑料盖子就被热腾腾的蒸汽烫了个正着。于是她拿出祖传的海绵宝宝水杯,去饮水机接了半杯冷水,动作娴熟地把那杯豆浆转移进玻璃杯,然后干脆利落地将“稀释冷却版黄豆果汁”一饮而尽,随性地擦了擦嘴,便走进解剖室开始工作。

    解剖室里,老沈已经换好了全套装备,正站在柜子前准备器械。林在熙消毒换衣的空档,李子筱微喘着出现在解剖室门口,显然是刚刚疾跑过,左手拿着一份文件。

    “江映涛不同意解剖,不肯在知情书上签字。”

    “告诉他,现在尸表检查确定不了陈丽的死因,他不签字也不影响我们决定解剖。”老沈头也不抬,语气平和,只专注地将刀片安到手术刀柄上。

    “他怎么说的?”林在熙实在无法忽视内心翻涌着的对江映涛的深深怀疑,若不是有任务在身,她一定会去围观审讯。

    “他说他不想陈丽最后留在世间的容颜是丑陋的,他希望她能美丽地离开。”李子筱沉默,像在思索着什么,但随即立刻解释道,“这可是他的原话啊,我没做艺术加工。”

    “在熙,你先别换衣服了,去告诉江映涛解剖有关的事,还有解剖之后不会影响外貌,让他别担心。况且陈丽现在的面容已经没法识别了,只能靠殡仪馆的人,看能不能修复一些。”老沈依旧没有回头,端着器械盘走到尸体旁边放下,冲林在熙摆摆手,“你先去,这边等会儿才要开始。”

    林在熙跟着李子筱一同来到审讯室——真巧,和上次他女儿报案时进的是同一间屋子。黄队也在屋内,他示意林在熙先等等,里面正问到关键问题上。隔着那层单向透视的玻璃,林在熙静静地看着江映涛的言语与表现,更极力想看清迷雾下的真相。

    “所以按照你的说法,半夜十二点的时候陈丽和你吵起来了,然后凌晨一点她就离开家了,对吧?”

    “嗯,是的。”

    “可是我们排查了你家前门的监控,并没有找到陈丽出门的证据,小区大门的监控也并未拍到。反而是你的助理在凌晨一点半到达你家,又在一点五十开车出门,这怎么解释?”

    “监控没拍到,应该是丽丽没从正门走,我们家后门的花园是没有监控的,小区里也有很多小门没有监控。我和丽丽吵起来之后,本想让着她些,就进了卫生间想洗把脸。结果出来之后她就不见了,这才在一点叫来小才,他家到我家要半个小时,让他去帮我找找丽丽。”

    “可你怎么不亲自去呢?”

    “丽丽才和我吵过架,我怕我去了反而会惹怒她,就在家等着,毕竟我也需要冷静一下。”

    “那你们吵架的原因是什么?”

    “丽丽怪我让她失去了事业。息影之后,为了这事她没少和我吵架,今天还拿出了抑郁症的证明,怪我让她的生活变成了现在这样。”说到动情处,江映涛哽咽起来,“所以丽丽是自杀的吗,她真的因为抑郁症自杀了吗?”

    “陈丽女士的死因尚不清楚,这点还需要调查。”

    “我就不应该和她吵架的......”江映涛趴到桌上悲痛地哭泣起来,将头深深埋进围起的双臂,让人看不清表情。

    这时,王晨冉推门进来,将一份文件递给黄队。

    “助理说他是一点接到电话,江映涛让他出去找陈丽,他在外面一直到处跑,直到四点的时候碰见江南立交桥那边被封锁,四点二十回到江映涛家,把他拉上,快五点的时候到的事故现场。监控也都对上了。”

    “那他怎么确认死者就是陈丽呢?”黄队翻看着那几页密密麻麻的通话记录,忽然目光锁定在某一行上。

    “他说只知道是女性,江南立交桥离江映涛家也太近,害怕是陈丽出事,就回去了。”

    “他俩一直在通话啊。”黄队拿起桌上的马克笔,将文件上的一行轻轻涂上明黄色。

    林在熙凑近一看——两点到四点,助理和江映涛足足打了两个小时电话。

    黄队通过通讯设备将线索提供给屋内审讯的张诚,后者立即领会。

    “江先生,请您先冷静。卫星通话记录显示在助理离开之后你和他一直通话,从两点到四点,你们都在说什么?”

    江映涛哭过之后,闻言在椅子上坐起来,揉了揉泛红的眼睛,“哦,我一直在和小才沟通,告诉他丽丽可能去的地方,他也一直安慰我。”

    “和助理说的一样。”屋外,王晨冉同步信息道。

    “我们刚刚看的监控,助理从江映涛家出来之后直奔了江南立交桥,但也只是大概的这个方向,只能估计地说他是上桥之后又下了桥,之后他就一直在周边的各个地方徘徊。而且江映涛并没有不在场证明,那么如果陈丽能避开监控走到桥上去,他在这段时间完全也可以避开监控走个来回,到桥上把陈丽杀掉再回家。”李子筱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是,有这个可能。但是江映涛如果是跟踪的话,他没法预判陈丽的轨迹,一旦被监控拍到就功亏一篑了,不如在家实施杀害方便。另外如果陈丽真的绝望了想自杀,何苦费劲心力避开所有监控到离家几公里的桥上跳下呢?”黄队眉头紧皱,林在熙听完也愈发觉得案件不简单。

    屋内的同事将关键问题问完后,林在熙推门而入,与抬头的江映涛对上了眼神,在那双阴暗的眸子里,似乎藏着能噬人灵魂的罪恶。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不带感情地讲完了死因不明的尸体警方有权强制解剖以及陈丽现在的面容已经几乎无法辨认的事实。

    江映涛听完先是呆滞,几秒后突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要不是我,她也不会走得那么不体面了......”江映涛边哭边喊,但林在熙只觉得困惑与不适,说不清这种感觉是来自第六感,还是早早埋下的偏见。

    从审讯室出来后,林在熙与李子筱对视良久,无人言语。

    “快去尸检吧,老沈等着了。”

    “嗯。”

    林在熙僵直地走出去两步,却在心中强制地按捺住升腾的疑云,不断用理智告诉自己,作为一名警察,作为一名法医,她不能带着一丝一毫的私人情感主观臆断。是,她非常怀疑江映涛,甚至从直觉上她只能接受是江映涛杀害了陈丽,从那天这位美丽但憔悴的妇人带着形似家暴的伤到警局时,林在熙就记住了这个男人。因为她亲眼看到了陈丽腿上的淤青,看到了她肘后出血的擦伤,看到了她对女儿深深的在意,也看到了她面对丈夫时小心翼翼的神情。但是最令人心碎的,却还是陈丽在离开警局前,留给林在熙的那个想说什么却没有机会再说的眼神。

    终究还是按捺不住。

    “李子筱,”林在熙忽的转身,“你看江映涛,他是很悲伤,也哭了,但看不出一点那种突然失去爱人后的失神和无措。如果他真的爱陈丽深刻到骨子里,怎么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回答提问的时候逻辑那么清晰,问题和时间点一个不落,好像提前知道了会被问到什么一样。”

    “嗯,我也注意到了,”李子筱同样眉头不展,“这案子真棘手啊。”

    晚八点,林在熙回到了空无一人的小家,没想到门厅的灯还亮着。她走到厨房,想打开冰箱找些吃的,却在餐桌上看到一张字条:

    “也许你会很晚回家,所以留了灯。(别嫌弃我费电啊~)——嘉”

    经过一整天高强度的工作,林在熙早已满身疲惫,读完字条后却轻轻笑了。她将带着段嘉谊独家潇洒字体的纸条小心地固定到餐桌左侧墙上的毛毡布上,紧挨着春节去海边时段嘉谊偷偷照的拍立得。那张拍立得里,女生侧身驻足在满墙的贝壳挂饰前,伸手轻轻触碰这些已经失去生命,却将精美永远留在世间的海洋精灵们;而男生在一旁则找准时机比了一个大大的“耶”,配上快要咧到耳根后面的嘴角。

    他的笑容,好像让人永远都感觉不到累呢。

    林在熙翻翻柜子,本想煮点泡面吃得了,但不知道是哪根筋突然搭错了,竟然也觉得这种快乐碳水并不健康,随即换了挂面来煮。

    二十分钟后,林在熙端着足足放了两个鸡蛋、半盒午餐肉以及一大把菠菜的自制健康汤面窝到客厅的地毯上,打开电视机的同时拿起手机,想在B站找个有趣的视频投屏下饭。这时她才发现有未读的消息。

    “下班了吗?”一个小时前,段嘉谊正坐在化妆间里任造型师摆弄,为小队拍摄的MV作准备。

    “刚回家。”一个小时后,林在熙像是惜字如金般的回复到。

    林在熙找好视频,刚放下手机,面才举到半空没来得及吃上一口,碗边突然传来振动的声音。

    “喂?”林在熙开了免提——她实在不想把好不容易捞出来晾凉到恰好可以入口的面再放回滚烫的汤水里。

    “吃饭了吗?”

    “嗯,”一听没啥要紧的事,林在熙将那一大口面吞进嘴里,满足地咀嚼起来,“正在吃呢,你有啥事吗?”

    “哦,我想问问丽姐的事怎么样了,今天下午就见报了,现在网络上也都是。”

    林在熙已然夹住午餐肉的筷子顿时停住,她盯着手机的通话界面眨了眨眼睛,眸子一转,回答道:

    “这个案子我们还在查,疑点还有很多。”女生的语调忽的多了一份不易察觉的冷漠。

    “我知道我知道,警方在办的案子不能向外透露。”段嘉谊急忙解释,生怕自己惹得这位正在享受一天难得的休闲时刻的女士生气。

    又是沉默。

    林在熙没接着说什么,只故意在吃面时发出很大的“吸溜吸溜”声。

    而电话另一端,正在摄影棚角落里偷偷打电话的段嘉谊听着女生吃饭的声音,已经可以脑补她端着一锅刚出炉的晚饭,一脸满足地狼吞虎咽,沾得满嘴汤汁的场景了。

    “吃的什么啊,那么香。”段嘉谊严肃的神情消失,笑语的宠溺快要溢出屏幕。

    “面,自己煮的。没事快挂吧,我一会儿还要工作呢。”

    这小子真不知好歹。林在熙如是想,自己吃饭的声音都那么大了,不知道别打扰人啊。

    “嗯,那你......”

    排在后面出门的话还没见过阳光就被听筒里传来的盲音噎回了段嘉谊的嗓子眼里。他不可置信地盯着已然从通话模式退回主界面的手机,轻嗤一声。

    “有那么好吃嘛,急着挂我电话。”段嘉谊撇嘴嘟囔着。

    他虽嘴上嫌弃,却在心底暗自发誓将来一定要吃上这口馋人的面。

    挂了电话,林在熙继续心无旁骛地享受美食。

    “注意休息啊林警官,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嘛~林警官在小段心里是最厉害的哇!!!”

    段嘉谊还是忍不住把没说出口的话编辑成信息发给她——好像比亲口说更肉麻了。

    关心的言语,不说是不可能不说的。

    林在熙看着这熟悉的措辞,再想想陈丽的案件,不由得出神。

    今天下午,老沈也说了一样的话。

    回到解剖室后,林在熙和老沈这对老搭档足足连续工作了将近五个小时才把尸体解剖完。该送检的样本都送检之后,老沈见林在熙仍默默站在尸体旁思考,他边将解剖服脱下,边说:

    “在熙啊,别太伤神了,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不能为了工作完全放弃自己的时间啊。你们年轻人呐,下了班有时间就该多休闲休闲,等将来结婚有了孩子,可就没这机会咯。”说罢,老沈长长地叹出一口气,好像那阅尽世间百态,最终归于平淡的流浪诗人。

    “嗯。”林在熙回过神来,“我就再呆一小会儿。”

    “哎,上进呐。”短短一分钟内,老沈已经是第二次叹气了,这次带着更多无奈,但也有不少对徒弟这份干劲儿的欣慰。

    “别一直绷着这根弦啊,会崩溃的。”一只脚都已经迈出了屋门,老沈又突然退回来专门叮嘱。

    “嗯,您放心吧。”林在熙露出灿烂的微笑,却丝毫不影响她的大脑继续高速运转思考。

    老沈走后,没过十分钟,李子筱拿着一个文件夹出现。

    “怎么,林美女还不下班啊,这边不都好了吗,只等着检验结果出来了。”李子筱也算个胆大的警察,只在警校低年级时初见尸体的那段时间会控制不住地恶心。时至今日,那条反射弧似乎已经被锻炼得毫无反应了,可以随意惬意地出入解剖室而神情平淡。

    “嗯。”林在熙前言不搭后语地应道,“江映涛那边有什么进展吗?”

    “还没,目前为止他和助理的口供都能对得上,不过还有些疑点,晚上我们还会再看看监控。”

    林在熙闻言不语,只托腮继续盯着面前的尸体。

    “你有怀疑对吧。”李子筱见朋友表情严肃,用脚趾头一猜就知道她肯定想说些什么,但出于严谨,又不得不憋着或者在内心措辞该怎么讲出来。

    “嗯。”林在熙应允地点点头,随即将手放到盖着陈丽身体的白布的边缘,回头试探地看向李子筱,“那我掀开了哈。”

    “掀吧,我又不是没出现场。”李子筱莫名感觉被低估了。

    林在熙慢慢掀开白布,褪到尸体的胸骨角处——映入眼帘的,是颅骨已经因解剖工作不再完整的尸体的头部结构,李子筱看了,还是悄没声心悸了一下。

    “我和老沈在做体表检验的时候,发现陈丽的衣服上有三种轮胎的印迹,说明除了那个报案的司机外,还有两辆货车碾压过她。”

    “嗯,这个今天早上老沈也初步给了推断。”

    “是,然后关键的点就是,这三辆车都没有压到陈丽的头部,她的头上是没有任何轮胎印迹的。”

    李子筱示意林在熙继续。

    “你还记得我说她是从桥上掉下来的对吧,就从她脑后的这块挫裂创来看,她至少是从五米的高处跌倒下面的柏油马路上。但是除了这一块,她的右侧后脑还有钝器击打的痕迹,我和老沈觉得像是磕在了那种木质家具或者铺了地毯的台阶上造成的,但有一定的外力加持。

    “开颅之后,蛛网膜下腔出血的情况很明显。而且她的挫裂创的创缘,并不伴有挫伤带,也没有明显出血的现象,这些都说明死者从高处跌落后造成的,是死后伤。”

    说到这里,林在熙突然停住,明显是想给李子筱大脑缓冲的时间,但后者已经地震的瞳孔早已将其内心的惊讶全然暴露。

    “所以我怀疑,陈丽既不是摔死的也不是被货车碾压致死的,”林在熙顿了顿,坚定地看向李子筱,语气中带了几分被真相刺激后强忍下来保持镇静的冰冷,“她是被人打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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