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阑

    从钟家留给客人休息的房间出来,李怡安简单洗漱,换了一件轻薄一些的白裙子,上面点缀着立体的花边,很是清新。

    远处的天像有人提笔将墨水用力擦过,渐渐入夜了。

    李怡安重新回到席宴上时,一众人都正商量着去湖边赏灯,他们七嘴八舌地聊着,李怡安被挤到一边。

    这个湖泊,说的是钟家后院圈起来的天池,那曾经是个野湖,因为湖水清澈冰凉被钟老爷一眼相中,成为钟家的私产。

    人群围在另一头吵嚷,打定了主意就都决定朝朝湖区蜂拥而去,几个脚程慢的人落在后头,李怡安就是一员。

    今天早上刚下过雨,天黑过后气温降的奇低,李怡安搓了搓手臂,可这只能勉强缓解一时的寒冷。

    “姐姐,你去吗?”甜甜脆脆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一个穿着青色长裙的女孩忽然凑到李怡安身边,少女僵直了背。

    等到看清来人,李怡安摸刀的手停下来,刀柄还卡在大腿外侧。

    “初次见面,啊?也许你见过我?”女孩头上扎着两个丸子头,叮叮当当的栀子花首饰戴的满身都是,“我是岭南钟家当家的二女儿,我叫钟青阑。”

    钟青阑背对着远处灯火通明的湖岸,长桌上的烛火在她的眼睛里一跳一跳,和在长桌上用饭看到的一直低着头的女孩不同,李怡安第一次看清她的脸。

    其实钟青阑长得并不难看,除却苍白的脸颊,她给人以直观的率真与阳光。

    她伸着等她交握的手,明明比李怡安还要大几岁,可是个头看上去倒比李怡安要矮许多,她长着一双圆圆亮亮的眼睛,眼珠是忠诚的赤褐色,总是给人一种看起来十分委屈的样子。

    哦,她没认出她。

    “说初次见面……也许不太妥当,但这的确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钟青阑甩了甩手,也不在乎没得到回应。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女孩仰头,在那双暗灰色的眼睛里面畅游,她似乎很贪恋这种感觉,这让李怡安很不舒服,她撇开头。

    这个动作却反让面前的人轻轻的笑了出来,李怡安嗔怪地看了她一眼,钟青阑却不以为意。

    “姐姐,他们都不陪我去,你就答应我嘛。”

    女孩意识到了她的禁忌地带,不再左右摇晃她的手,而是背着手乖巧的站在一边。

    李怡安无法理解这种心情,钟青阑太了解她,了解到她不需要说任何的话,对方也懂得自己的心声。

    可今天之前,她们只有一面之缘。

    “我陪你。”

    李怡安平静地听着自己的声音,好像那并不是从自己嘴里讲出来。

    她上午从青黛的那里多少了解过一些关于钟家的事。

    钟家的小女儿从小体弱多病,幼年时还走失过一次,回来后身体更是每况愈下。

    可钟家居然就开始张罗着给自己的女儿和别家的儿子牵线搭桥,被不少人家关起门来谈论。

    因此几乎所有人都唯恐和她扯上关系,要是哪天这碎玉一样的钟家女倒在了自己身边,那个人就成为了整个钟家的敌人。

    这不冤得慌?

    听说钟青阑这两年从不出门,最近意外的活跃起来,还和李氏嫡二少爷定了姻亲。

    但这都是表象,知道内情的人都选择了沉默

    钟青阑就像一朵开败了的花,在腐烂前散发出最后一点点余香,此去凶多吉少。

    李怡安看着她,总觉得钟青阑长得十分像一个她从前熟知的人。

    她不清楚自己为什么答应了面前这个看起来不怀好意的家伙,也许是因为自己也同样不怀好意。

    李怡安看着她笑,那笑声像风铃,此刻正好有风吹过,于是笑声被带向远方。

    钟青阑又一次向她伸出了手,青色的,碧色的下裙和缎带随风飘舞,风吹起了两个女孩的衣裙,在半空中像一朵正盛放的栀子花。

    这一次李怡安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正犹豫不定时,另一只手与她交握。

    女孩拉着她,一路跑的飞快,避开了所有有仆人把守的档口,也没有跟着人流去到安排好的观景点,她顺着小路一道把李怡安带下坡。

    钟青阑跌了一跤,她爬起来的动作飞快,让李怡安愣了愣神。

    “走啊,别傻站在这。”

    钟青阑拍打着身上的泥巴,语气轻松。

    这样的场景,李怡安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等钟青阑处理好了裙子,见她还在发呆,钟青阑趁机抹了把泥巴在李怡安的小臂,然后奋力往前狂奔。

    李怡安低头看看手上的泥巴,又看看远处疯跑远的女孩,她抬脚,追上前人的背影。

    树影之间,女孩的背影逐渐模糊,她们跑不动了,停在一个野草丛生的坡边,坡底摆着一艘小船。

    面对着同一片一望无际的湖泊。

    向前走只有水路一条,再往前则矗立着高耸的终岁山。

    这艘小船是钟青阑早就准备好的。

    “我们去哪。”李怡安看着走上船摆弄双桨的女孩,太阳穴隐隐作痛,无名的预感催使她问出来。

    她很快就意识到,这是一句空话。

    月色照在两个人身上,尽管如此,夜晚的能见度依然很低,站在这里的人都知道此刻并不是划船赏光的好时机。

    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站在船上的人直起腰,没变过声的声线还带着孩童的稚嫩:“去你从前生活的地方。”

    李怡安在夜间的视力比不上白天,她只能看到钟青阑虚虚的半个人影。

    可她还是固执的看着那个方向,夜色下,她仿佛感受到钟青阑脸上坚定的神色。

    她的确认真的答了,从前。

    可李怡安的脑海里没有这样的概念。

    “我没有…”李怡安的调子拉的很长,她想象到了钟青阑看她的眼神,于是说到一半又停下来。

    风声自动填补了沉默的间隙。

    李怡安被风吹的有些冷了,黑暗中的不安感随之浮上水面。

    有一些东西像是不受控制地想要冲破出来。

    船上的女孩拎着裙子坐下,避开了她的问题,脆生生地问道:“和我坐船吗?”

    晚风吹皱平滑的的湖面,不知为何,今晚的河底隐有暗流汹涌。

    几百盏河灯顺着风划向不同的地方,点点星火终于照亮了面前的人,李怡安看着钟青阑笑靥如花。

    船行至湖中央,那巍峨的青山也终于抚去面纱。

    河对面的人们很明显也注意到了她们。

    一个披着橙黄色大袍的男人抓着头发,扯着身边的侍从,很大声的斥骂了什么。

    原本拥挤不堪的人群骚动之下显得更加拥挤了。

    可等传到湖这边时,却如蚊蝇一般,听不太清。

    静谧的水边,徐徐的风似乎刮大了,两个女孩相对坐着,享受着喧闹中的安宁。

    李怡安看不见太远的东西,索性就不看了。

    钟青阑侧着身,不分一点目光给他们,反而只盯着她看。

    李怡安总觉得她不是不想看,而是不敢看。

    至于为什么,那和她没关系。

    “姐姐,你的伤痛不痛?”钟青阑打眼瞧着,率先打破缄默。

    “皮外伤。”李怡安盯着钟青阑的手反复看,她的手上有清晰的茧,这可不是贵族小姐身上常有的东西。

    “看起来很严重,”女孩干干的笑了笑,把手藏进宽大的袖子里,问道:“这怎么伤的?”

    李怡安转头,避而不答这个问题,今天晚上的风越刮越猛了,李怡安理了理被吹乱的头发。

    远处的黑压压的树林赶着枝桠左右摇晃,连带着火光和人影一起群魔乱舞。

    李怡安看到她们来时的小路此刻灯火通明,河对岸的人散的差不多了,想来正在往这赶。

    她回过头,正想瞧瞧钟青阑的表情,却看见了一副意外的景象。

    一双圆圆的杏眼忽然滴落一滴泪,砸在李怡安手背,烫的人皱眉,转瞬,那丁点温度又被风带远了。

    就算她的眼神再差,李怡安也看清了。

    钟青阑在哭。

    可那滴泪既不晶莹,也不剔透。

    那是一滴浑浊的血泪。

    “你哭什么?”

    她看着钟青阑拼命地笑起来把眼泪擦干,心里异样的感觉不断蔓延。

    尽管她频繁的擦着脸,李怡安却感觉到她的脸色差的离谱。

    她伸出手,果然如她所料想的那样,钟青阑整个人都烧成了一个火炉。

    钟青阑没有阻止她上下抚摸自己的额头和脖颈,她平静的看着李怡安。

    呆呆的,像个零件被掏空的机器人。

    李怡安从大腿边拔出刀,几下划破了腿上的裙料,扔进冰凉的湖水中浸湿后着手要敷在钟青阑头上。

    刚刚平静如死潭的湖面此刻突然随着狂风左右摇晃翻涌,李怡安一个没抓稳差点掉下船去,是钟青阑抓住了她。

    那双手手心炙热,李怡安却觉得她下一秒就会死去。

    她目光凶狠地盯着钟青阑,而对方回馈她以平静的微笑。

    “没有用的,姐姐。”钟青阑朝她摇摇头,抓着她的手臂说道。

    李怡安终于停下来,她终于停下来。

    脑子里混乱的记忆停止了征伐,复杂的情绪不再袭击她的神经。

    从她醒来,被告知她叫李怡安的那一天起,她从来没有这么平静过,哪怕此刻身后正波涛汹涌。

    李怡安才反应过来,她已经做了很多和最初的目的背道而驰的事情。

    这艘小船被卷进了狂浪,湖水瓢泼似的跃进船舱,这一叶孤舟早已无法掌控自己的航线,向着极端而行。

    湖面没了那些明灯,也许早含着愿望一起沉底了。

    也许她们会永远留在这里,李怡安想,她好像还有很多事情没做。

    恐惧和思虑笼罩在她头顶,又霎时间无影无踪。

    “对不起,姐姐。”

    钟青阑身后是恐怖的风浪,没有尽头的黑暗如同一面镜子,将颗背对着彼此的心推挤到了一起。

    直到没有一丝一毫可以掩藏的地方。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李怡安费力堵住船舱间出水的孔洞,她娘的,就这么点时候,为什么能破这么多洞。

    “或者,我是说…我应该这么叫你吗?明珠,好久不见。”

    钟青阑说话时还是笑着,可下一秒,她像是终于强撑不住,捂住嘴巴开始咳嗽,接着吐了满身的血。

    她再坐起来的时候,眼底终于有一丝清明挣脱出来,挣脱了孩童的躯壳。

    李怡安原本捧着水在往船外泼,就算是杯水车薪,想着争取点时间也是好的,可在听到某些字眼时,她冻的僵硬的一双手瞬间停止了动作。

    那几个字李怡安都认得,可是从别人的嘴巴里说出来,却又恍如隔世。

    “我来之前,以为活下来的人只剩我了,想着就这样死了一了百了,其实也还不错。”

    钟青阑倚靠着船沿,这个动作让李怡安不得不向另一边靠,防止整座船翻过去。

    可这样李怡安伸手就抓不住她了。

    “可那天我偶然见到了你,我才明白,我苟延残喘着活到现在,原来是为了和你重逢。”

    钟青阑的语气让人陌生,和刚才那个痴傻装乖的小女孩不一样,仿佛这一个才是最真实的她自己。

    李明珠。

    这是她的名字吗?

    那种飞蛾扑火般的记忆一点点敲开她的额叶,可她始终想不起来。

    “我不是。”

    李怡安顿了几秒,面色如常的回答道,接着继续捧水洒到外头。

    她不记得。

    她记得的只有那些缺氧的,没有光亮的记忆,那些统统变成了痛苦的,掐住她咽喉的枷锁。

    梦里的那个人好像永远都呆在同一个冬天,那个血可以染红雪的冬天,那些活生生的人,托起她坐在自己肩膀上的管事大叔,给她带糖吃的婆子的女儿,教她习字的老师傅,为她隐瞒不值一提的小错的同窗。

    她记得那些人,却永远记不起那些脸,破碎的人数不胜数,漂泊在她的脑海。

    她在等一场并无觉醒相随的梦境结束。

    和她有关的,无关的,似乎都死在了同一天。

    堆成山的尸体,一张张熟悉的脸失去了往日的生气,她看见她自己在尖叫,狂奔,然后跌倒。

    她忘记了。

    所以像个无家可归的可怜虫,孤魂野鬼一样的漂泊。

    所以像一支无根的浮萍,漫无目的的行走在这世间,对恶意和揣测都温和的包容。

    她找不到自己存世的意义,找不到自己的根,直到忘记了自己。

    “姐姐……”钟青阑的目光里有失望。

    可她在失望什么?李怡安不懂。

    她不是这个人,那就不是这个人,不论谁期盼她是。

    “我不是。”她重申。

    “你不记得,那就不记得。”钟青阑虚弱的说道,她看起来张开嘴巴都有些费力。

    “只剩下这么些时候,明珠阿姊,我讲给你听好不好?”

    李怡安没有再说什么,脱下了身上的披肩,转而扑在钟青阑被水洇湿的鞋袜上。

    “从前,栎阳还没有钟家,那时我娘日日织锦纺布,我爹就抱着我娘的织物跑到栎阳城的大街上叫卖,渐渐的,口碑好了,日子也好起来。家里租了铺子,在栎阳城买了房子,有了我阿兄阿姊,一直有了我。”钟青阑眼里的光暗下去。

    “我出生时就自带弱症,爹娘给我治病掏空了家底,可没用啊,日子一天一天过着,再丰厚的家底儿也总有见底的一天。”

    意外的,她看起来很平静。

    “后来有个陌生的男人来到我们家,之后我就被送走了。”

    钟青阑的声音讲到沙哑,却不愿停止。

    “爹爹阿娘都很不舍得我,只有姐姐冷着脸,可她平时最爱笑了。”

    “我和其他被送来的孩子呆在一个白色的房间里,你记得吗?我们会去到一个味道很难闻的地方,那里我们总是痛的死去活来,也就是在那里,我认识了你。”

    钟青阑木木的抬起头,眼睛里,厌恶和仇恨纠缠不清。

    “在那里,你会拥抱我,哄着我说,青阑不哭,青阑不痛。”

    钟青阑边说边咳嗽,一口稠状的血被她吐开。

    “你明明比我还小,比我还怕,可总是表现的很坚强,很勇敢,那时我很羡慕你。”

    “有一天你又被带走了,回来的时候你晕倒在我身边,醒来时,你抓着我的手,你要我永远记得你的名字。”

    钟青阑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好像激起了千层的浪花。

    她的眼泪诡异地断了线,那样血红的泪,显得钟青阑就像一支燃烧的蜡烛,在熄灭的刹那又会疯狂地跳动一下。

    “第二天我醒来时,你消失了。”

    李怡安狂跳的心脏好像要冲出坚硬的骨骼,她握着拳,太阳穴处青筋暴起。

    她好像记得接下来发生了什么,那些事情她见到过,在一个个循环往复的梦里。

    那是她自己。

    “你再也没回来。”

    钟青阑的脸散发着异常的红晕,像一朵娇艳欲滴的花,唇色却苍白如纸。

    她伸出手,想要抚平李怡安无意识皱住的眉,仿佛这样就能疏解开那些扭曲严酷的记忆。

    “我没失约啊,明珠。”

    李怡安又一次听到了这个名字,她却无法自如的说出她不是。

    从她醒来,每个人都告诉她,她是杂种,她是没有爹娘的孩子,她叫李怡安。

    可在她的脑海里,却拥有另一重记忆。

    在另一个人的身上,她有恩爱的父母,疼爱自己的祖父,世界围着这个人转动。

    到底哪一个是她自己,她不记得。

    钟青阑如常地讲着约定,泪水失控地坠落。

    “你忘记的,我都替你记得。”

    那个笑起来很漂亮的女孩最后一次抿起唇角,李怡安却从这双眼睛里再也找不到熟悉的影子。

    因为她不是任何人。

    她是钟青阑。

    女孩的这具身体终于支撑不住,钟青阑昏过去,身体不由自主倒向了另一边,李怡安眼疾手快的想要抓住她的衣裙,可她最终什么都没抓住。

    她只抓住了钟青阑嘴边那一抹淡淡的笑容。

    李怡安看着她掉进水里,一个浪花拍过来,整艘小船翻转,李怡安的视线天旋地转,跟着钟青阑掉进初春冰冷刺骨的湖水里,夜色将两个人的影子都吞没干净。

    水下的能见度更低,各种各样的湖藻鬼怪一样群魔乱舞着相互缠绕,钟青阑掉进去的时间不长,可是李怡安在水下根本睁不开眼。

    更别提捞上来一个和她差不多体型的人。

    寒冷的湖水源源不断地将她的体温抽离出去,李怡安泡在水里,却站不住脚。

    无边无际的沉默包裹住她。

    水终于涌进她的口鼻,像是钻进她身体的每一个细胞,每个部位都肿胀着发疼。

    李怡安想起来了。

    她看到了一张有些稚嫩的脸,那是幼时的钟青阑,她还是甜甜的笑着,下一秒,她吐出了一口黏腻的鲜血。

    李怡安害怕地缩起来,极低的水温哄的人昏昏欲睡。

    她像跌进一张巨大的,无形的网。

    “睡吧,睡吧…”巨大的影子照在墙上,母亲哼唱着摇篮曲,小明珠摸着妈妈的头发。

    “小明珠,怎么还不睡觉呀?”

    “妈妈,进来,一起。”李明珠拖着妈妈躲进被窝,她把温暖柔软的地方让给妈妈,给女人铺好被子。

    “妈妈不走,妈妈永远陪着小明珠好不好?”

    这是李明珠第一次对永远有概念。

    下一秒,所有美好的梦消失了。

    她没听到妈妈的回答。

    那些窒息的感觉,疼痛,和厚重的水压也一齐无影无踪。

    少女掉进一个怀抱,那是一个滚烫的,稍微有点强硬的怀抱,他不允许自己推开,用柔软的毛巾粗暴的揉擦拭着她的脸。

    李怡安呛出几口水。

    “妈妈,不走……”少女侧着脸猫儿似地蹭了蹭男人的胸膛。

    她嗅到了一股浓浓的蔷薇花香。

    那人低眉,掖实了盖在少女身上的大衣,他抱着人走了,留下了一个宽阔的脊背。

    夜色茫茫,在他身后的人群间突然爆发出一阵凄厉的尖叫,李京晟蹙眉,伸手覆上小姑娘的耳朵。

    从远处看,几乎打量不到他怀里藏着这样一个小姑娘。

    就凭把人捞起来之后那个有些警告意味的眼神,就让人没胆子仔细往男人身上投送目光。

    “多大人了,还找妈妈呢?”

    青年抱着人向上掂了掂,语调微微上翘,有些调笑的意味。

    少女蜷缩的手指抓的更紧,就好像他就是一块浮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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