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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雨声掩盖了双方之间的沉默,或者说是似姝单方面的自闭;窗外的雨一直在下,哗啦啦的流水声也清晰可闻,甚至在鼻尖似乎也依稀可以闻见草木的清香。

    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似姝听着雨声,在不知不觉间渐渐陷入沉睡。

    叮咚,叮咚,那是雨滴落在青石板的声音;似姝的眼前是韶华正好的安燕之,青年身着白袍,如墨般的长发被一支素色的白玉簪挽起,耳旁的一丝秀发被风吹起,带着冬日的冷冽和春日的繁华。

    而一个身上穿着蜜粉色长裙的少女正不断围着青年转,她眉目间的天真与懵懂是那般可爱,就如同一只小鸟,柔弱到令人不忍伤害;安燕之只是一个普通人,所以最终他只是叹了一口气,对少女扬起一个温柔的笑:“好吧,我答应你,会带你一起去郊外踏青,但是你要答应我,不可以随意离开我周围三尺,如若出了意外,我也好去寻你。”

    听见此话,少女欢呼雀跃的跳起来,她高兴的对安燕之说道:“好!放心吧,淮安,我绝对会听话的!”青年也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

    雨还在下。

    青年骑着马,在护着怀中少女的同时,不断往后丢着些石头,试图干扰追捕者的步伐,安燕之脸上的表情十分凝重,但虽然如此,他的语调还说那么轻缓:“好啦,别怕,我在呢,不会让他们伤害到你的,不过现在要抓紧哦,我们要加速了。”

    说完,安燕之猛的甩了一下马鞭,促使马匹速度不断加快,即便是这样,他怀中少女的发型却也依然没有被风吹毁。

    雨声一滴滴的落在森林里,砸在树叶上,就像跳舞的小精灵带来欢乐与喜悦。

    安燕之带着那个少女躲过了那些穿着黑衣服的人的追捕,但他们跑的实在是太远了,以至于安燕之完全找不到回去的路,无奈之下,安燕之只好带着少女找了个山洞用来避雨,防止身娇体弱的小姑娘受凉发热了。

    但幸运的是,这附近虽然没有什么高山,但在一处有一个被高大的梧桐树遮挡住的山体,往里走几步,就可以看见一个干净且宽敞的洞穴了。

    安燕之背着少女一步步的向着山洞走去,路上还不断的说些小故事来打发时间,让少女不至于感到那么无聊,在雨变大之前,安燕之和少女成功的到达来洞穴内部。

    而不知为何,山洞内还有着一些柴火和稻草,安燕之先是皱了皱眉头,之后再看见洞穴内的被随意丢弃的布料,脸色渐渐便变得明媚起来,少女有所不解,于是她扯了扯安燕之的衣摆,对他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安燕之见此只是一笑,然后对少女细细的解释了一番:“我本来想着这里或许是那些追捕我们的人故意埋下的陷阱,但是那些布料一看就是猎户专用的,还有这些柴火,这几天京都一直在下雨,但它们却是干燥的,所以我猜这里应该是山里猎户平时用来过夜的落脚点,就是担心出什么意外回不去,即便这样晚上也有个地方来避雨或者其他什么的。”

    听到安燕之说的话,少女恍然大悟:“所以这里是安全的,是吧?!”安燕之笑的很无奈:“是的,大小姐。”

    少女听见这话,聚了撅嘴,不高兴的说道:“淮安!都说了不要叫我大小姐啦!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你怎么还不改呀!”

    安燕之神色温和,眉目舒展:“好啦,好啦,我记住了,之后我不会再叫错啦。”

    “这样才对嘛!”少女勾起一个明艳艳的笑,然后又开始对着青年叽叽喳喳,青年也没有半点不耐烦,只是用他轻柔的声音讲着一个个故事,少女听的如痴如醉,中间还会时不时的打断,询问青年,而安燕之只会笑,然后耐心的回答。

    雨声清越,落在河水里,溅起一片片的水花。

    少女沉沉的睡去,而安燕之则撑在一旁的墙壁上,看着洞穴外的翠绿色,神色安然,自带一种淡然的气息。

    太阳从云层中冒出头来,金黄色的光照射在树叶上,给森林镀上一抹金黄,少女揉了揉眼睛,呜咽了几声,便从稻草垫子上爬了起来,而安燕之看见后,从一旁的地上端起一个树叶做的碗,对少女说道:“喝吧,你昨天奔波了一下午,丝毫米水未进,这个是早上我去河边打的,是干净的,你可以放心喝。”

    少女晕乎乎的点了点头,看样子,似是完全没有醒过来,安燕之好像被少女可爱到了似的,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了一个宠溺的笑。

    少女坐在地上,头发早在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被弄乱了,可是这也无损她的美丽,反而使得她就像一只猫咪,毛茸茸也可可爱爱的。

    安燕之看了眼洞穴外,对少女耐心的说到:“我们待会就要出发去寻找回京都的路了,因为京都已经连续下了几天的大雨了,所以回去的路上可能会比较幸苦,如果没有休息好的话,我们可以再等一会。”

    听到这话,少女打了个激灵,瞬间清醒了过来,她使劲的摆了摆手:“算了,算了,我们还说快点回去吧,如果我父母知道我又因为跑出来玩而被追杀的话,我可能之后都不能再出府了。”想到这里,少女浑身哆嗦了一下,像是想到了那副场景似的,猛的摇了摇头,对安燕之说:“淮安!淮安!我们快回去吧,不然等我爹爹和娘亲知道了,我真的吃不了兜子走了!”

    安燕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好好,我们马上就回去。”

    说完,安燕之便带着少女顺着他昨天留下的痕迹一步步的向着京都走去,太阳穿过了树梢,在他们两个人的身上打上一片阴影。

    在经过许久之后,俩人总算到达了京都范围之内,在看见城墙上的禁卫军时,少女差不多快感动到落泪了。

    安燕之倒是还一副风流倜傥的样子,似乎完全没有一路上奔波的幸苦;少女看着十分来气,她偏过头,冷哼一声,嘴里还不停的嘟囔着,诸如:

    “可恶,都是赶路,为什么你就可以依旧这么好看,而我就脏兮兮的!”

    “绝对是有什么谜招,居然让一位小姐在路上受风尘袭扰,真不是君子所为!”

    “明明我才是个姑娘吧?为什么他的状态比我好这么多?!老天爷绝对是偏心”

    ………

    安燕之耳朵很灵敏,所以少女说的这些话,他一字不落的全部听清楚了;故而他嘴角的笑从一开始就没有落下过,直到等到少女说完了,转过头来时,他才勉强把笑意压下去;而少女自然也是没有发现。

    小姑娘说够了,整理好心情了,又朝着安燕之露出一个甜甜的笑:“淮安,那我就回去啦,之后我会再出来找你玩的!”

    安燕之目光眷恋而柔和:“好,我等你。”青年顿了顿,用一种缱绻的语气念出一个名字:“璇颖。”

    少女高兴的和青年挥手,向着远处跑去,她穿过似姝的身体,在这一刻,似姝看清了少女的脸。

    面若桃花,唇红齿白——好一个娇艳的女郎。

    但她总觉得熟悉;这是为什么呢?似姝细细的思索着,终于在看见少女的那熟悉的眉眼之后,似姝才发觉:‘啊,这原来是她的脸呀。’

    女孩年华正好,如春花一般浪漫自由,正如她的名字一般,纵脱自在。

    少女姓似,名姝,字璇颖。

    雨停了。

    似姝从梦中醒来,窗户外鸟儿清脆的叫声点缀着森林,使原本了无生趣的山林充斥着活泼与生气。

    安燕之靠在一旁的墙上,眉目间的阴郁即是在他陷入梦乡也没有散去;似姝呆愣愣的看着睡去的青年,心里的苦涩在这一刻咕噜咕噜的冒出来。

    似姝喜欢安燕之什么?

    似姝喜欢安燕之的温柔,喜欢他的处变不惊,喜欢他那怕身处险境,也依然会担忧她的心。

    似姝爱安燕之什么?

    似姝爱安燕之家国天下的情怀,爱他为国为民的目标,爱他那为了梦想奋不顾身的模样。

    似姝恨安燕之吗?

    似姝怎么能不恨?安燕之杀了她全家,毁去了似家所有的一切,彻底的抹去了镇安侯的荣耀。

    似姝怪安燕之吗?

    似姝也不知道,她知晓安燕之对似家下手的原因,但她无法理解,也永远不会认同;可似姝不能否认安燕之为了耀朝做出的全部努力。

    那似姝可以去怪谁呢?怪皇帝?怪朝廷?怪天下?怪燕朝?

    可是他们有错吗?从来都没有,这不过只是每个人趋利避害的选择而已,又怎样轮到似姝去责怪他们呢?这本就不是他们可以选择的。

    天下干戈不止,耀朝示弱,燕朝日益强盛,而似家,只不过是政治斗争的牺牲品而已;于天下而言,这多么渺小啊。

    似姝还记得自己死亡的那一天,雪下的很大,大到完全掩盖了那猩红的血;明明是冬天,可似姝在此刻,却依然想起那春花浪漫的季节,安燕之带着她策马狂奔的模样。

    那是她年少时的欢喜和爱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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