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6. 负距离

    chapter 06. 负距离

    初次见面时的敬语无处寻踪,温和的第一印象也仿佛只是我的臆想而已——她的语气听起来充满了不耐,颇具敌意的目光狠狠地瞪视过来了。

    “那…那个啊……!请不要做这种事… ”

    劝诫的话语慌慌张张地脱口而出。处在这既不能呆坐着,也不能鲁莽前进的境况中,我只得小心翼翼地避开那盯着我的利刃似的目光,向着她的方向微微前倾了身体。

    “哈......多管闲事。”

    伊东地与我对视着,用嘲笑般的语气再度开口:“以为我要轻生么?真是的。”

    “诶?可是看起来确实......”

    ——这样的回答完全误解了我的一片好心......不,倒不如说是我误解在先,鲁莽地说错了话。

    我开始摸不着头脑了。

    特别教室大楼有七层之高,在人烟稀少的午休时段前往了位于其最顶点的天台,还以那种无论如何都危险过头了的姿势,不以为意地攀上防坠栏杆......

    这样的场景,再怎么误解也是情有可原吧?!无论怎么看都是要跳楼吧?

    但,或许是因为那件事......?

    写满了桃色词汇的纸张再度在脑海里铺开,我思索着,咬紧了下唇。

    “哼,那是什么扭曲的表情?”依旧攀附在高处,不为所动的伊东莉绪嗤笑了一声,动作轻盈地从制服裙口袋里拿出手机,对准了楼下的景象:“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吵吵嚷嚷......但,跳楼之类的,不用妄加揣测了,不可能。”

    “哈...哈,那么打扰了......”

    同她所说的别无二致,我的一片好心只是纯粹的多管闲事罢了。

    于是吞吞吐吐地表达了的歉意,窘迫地转过身回到我先前呆着的水塔台阶,继续美味的摄入。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然而,如同鬼魅的嬉笑一般,一连串金属从内部崩裂所产生的、“乒乓”的轻响,在我准备席地而坐的刹那间,钻入了耳道。

    连同着,惶然的尖叫。

    我猛地转过身,冲着栏杆狂奔了过去。

    “伊东——!”

    剧烈摇晃着的视野里,她惊异的表情逐渐放大,慢动作一般不断下坠的发丝,遗憾地滑过了我的指尖。

    ——哗。

    突如其来的变故使我的心脏疯狂蹦跳着,几乎要撞破胸口,手脚也变得麻痹而冰冷。竭力抑制住剧烈的喘息,我的耳边尽是铁器与砖墙碰撞的噼啪声。

    “断......断......”

    伊东的嘴唇颤了颤,磕磕绊绊地吐出了几个音节,便只剩下了轻微的抽泣声——原本就苍白消瘦的脸,在这之后更是血色全无。她的左手紧抓着断裂了一半的栏杆残骸,右臂则被施工绿网堪堪挂住,双脚徒劳地拨动着空气。

    维持着这随时可能崩塌的平衡,此刻的伊东莉绪,整个身体都悬挂在高空之中了。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在栏杆断裂的同时,我飞快地抓住了留在地面上的那一段残骸,用力地握稳平复了晃动。

    手机丢在教室里充电,她的也早已不翼而飞。注视着眼前岌岌可危的残垣断壁,在“把她拉回天台”和“离开天台去找人求助”两个方案之间,我干脆地选择了前者。

    现在,我需要一个精准的重量数据。

    我深深地吸入了一口气。与她初次见面的那一幕,即刻重演于我的脑海。

    制服外套的版型和短裙的廓形,通通比身高相近的我的制服要窄,而衣长和裙长却与我的基本一致——我们二人的制服尺码只存在围度上的差异。如果在已知我制服各部位详细尺码的基础上做减法,再与JIS尺码表相比对......

    大约等同于9~11号,相当少见的ST码标准接近MT码,穿着者的平均体重在40~47.5公斤之间。

    于是在3秒钟之内结束掉了所有的回忆、计算和推演,我咬紧牙关,朝似乎快要吓昏过去的伊东伸出了手臂。

    “我够不到你!右面请抬起来一点,尽量碰到我的手!”

    我大声地冲她说道。而握着残损栏杆的手掌却再次感知到了那可怖的金属弹响,我的头皮顿时一阵发麻,眼前的人却无动于衷。

    “快,要来不及了——”我焦急地喊叫出声,尽力伸展胳膊丈量着与她勾在防护网上的右臂的距离。

    “....我....我.....”她惊恐地盯着急切不已的我,翁动着惨白的双唇,“....不敢.....动......”

    我愣住了。

    精密的计算和推演一下子变得毫无用处,我忽略了最为关键的因素。

    “人”的因素。

    “不,只用稍微抬一下就——”

    铁皮崩裂的声音,犹如爆炸的巨响一般,瞬间覆盖住了我的喊出的话。

    我们从两边同时抓住的,充当着救命稻草的栏杆,终于从我与她握持部位的中央,拦腰断开了。松散的防护网根本毫无承重作用,伊东莉绪瞪大双眼,嘴巴张了张,无声地从防护网上滑落了下去。

    我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眼睁睁地注视着生命的离去,已经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所以......仅仅是因为不想......

    不想永远都被困在眼前无比鲜明的,坠落的画面里,不想在睡梦中一遍遍旁观这样近在咫尺的死亡。

    仅仅是......这般自私的理由。

    ——猛地睁开眼睛,双臂被重物向下拉拽的感觉分外明确。伊东莉绪的身体已经停止了下坠,正在顺着惯性大幅度地左右摇摆着。

    简直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以整个上半身都不要命地探出天台外沿为代价,我稳稳地抓住了她。

    “呜......哇啊!啊!”伊东紧紧扣住我拉着她双臂的手,后知后觉地尖叫了起来。

    只依靠腰部与大腿之间的夹角固定着身体,我用称得上是倒挂金钩的姿态,视死如归地瞪着她不停向下望的脑袋。

    “脚能用上劲吗?”

    “不.....没有可以着力的地方,防护网抵在这。”

    “所以手机到底去哪了啊……”

    “掉、掉下去了......”

    “......我也要掉下去了,伊东同学。”

    刚刚栏杆掉下去的动静还算大,或许会有人当作高空抛物前来查看。我干瞪着眼,努力减缓紧抓住她右臂的双手下滑的速度。

    “赤木!你的手——好多血!”

    伊东刚把头抬起来,便惊呼出声。我愣了愣,费力地挪动视角,然而左臂靠近腋下的部位已经是一片血红了——固着在混凝土里,尖利的铁器残骸,早已刺入了一大半有余。

    “呜哇!!好痛!”

    视觉直接调动了痛觉恢复灵敏,我顿时凄惨地痛呼出声。由于危急时刻肾上腺素的飙升,严重成这样的伤势,我根本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完蛋了,会留疤——”

    “闭嘴啊!救命!谁来救救我!”

    “赤木同学请保存体力!这个时间没有课的!而且我上来的时候值班室根本一个人都没有——”

    “你快闭嘴!“

    我痛得哇哇大叫,冷汗疯狂地从下颌滑进衣领。作为完全被保护在温室里长大的人,受了出血量如此之大的伤和直接死掉有什么区别啊?!

    “......吵死了,奇怪......”

    从楼下窗口传来的,模模糊糊的嘟囔声,隔了几秒钟后顿时变成了惊叫。

    “天哪!!这、这……!”

    “——救命!大叔!要撑不住了!”

    不知道何时已经完全冷静下来的伊东,倒是比我反应快了,正喜出望外地冲着楼下大喊——从我的视角当然是什么也看不到,但紧绷着的神经总算是稍稍松了一点。

    “马、马上到!请再坚持一下!”

    声音逐渐远去了。拼命将注意力集中在最后的等待,全神贯注地握紧了手。

    ——于是,顶着地中海发型,在多媒体放映厅打盹的包工头,飞快地冲上天台将我和伊东拉回到了安全的地面。几分钟后,那位玩忽职守的值班教师才姗姗来迟。当然,在看到制服上几乎漫过了整个前胸的鲜血之后,他的手更是抖到了连拨出急救电话都十分艰难的程度。

    “......对,高等部六号楼,请尽快。”

    他惊魂未定地按掉了电话,手忙脚乱地扶住瘫坐在地,意识恍惚的我。

    “医务室处理不了......所以叫救护车了。同学,请说一下你的名字,要马上联系监护人才行啊。”

    “......赤木光,老师。”

    “赤、赤木......”

    他的手抖似乎更加厉害了。我努力地撑开眼皮,迷朦地盯住他再一次开始拨号的手指,一股浓烈的倦意忽然间袭上了脑袋。

    “教导主任!副校长!最好是校长......对!那位会长同学也!麻烦能找来的都找来吧!拜托了请一定要保住我的工作!还有藤堂先生的命——”

    “哈?和我有什么关系啊?有那么严重......”

    来不及听完包工头的反驳,浪潮般汹涌的困倦感便彻底袭卷了我。毫无负担地,我步入了甜美的梦乡。

    -

    ......狠狠地睡了一大觉。

    双眼还未能从紧闭许久的状态中适应,我打了一个相当满足的哈欠,望向床边的吊瓶。

    标签上黑体加粗的“阿莫西林”字样,总算令我的脑袋从混沌中挣扎了出来。

    不知道伊东怎么样了——上来的时候同样大呼小叫的,也许是脱臼之类。

    感冒什么的,完全抛之脑后了。肆意透支了的体力,以及意料之外的失血,便是将我困在病床上的罪魁祸首。

    沾满浓稠血液的制服早已不翼而飞,身上穿着的是轻薄的伤病服。右臂上端被绷带仔仔细细地捆扎了一大圈,我轻轻地转动了了一下,并没有引起疼痛。

    以这样的方式躺在医院,还是第一次啊......

    也算是为数不多的新奇经历了。这么感慨着,我吸了吸仍旧堵塞的鼻子,用唯一能活动的手肘,顽强地支撑着麻木的身躯半靠在了枕头上——平躺着估计会再次厚颜无耻地酣睡,总之还是先......

    吱呀——

    门轴转动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我慌忙摆正身体,看向了忽然被推开的病房门。

    ……怎么会。

    对自己的那些恶霸般的亲属有着明确认知的我,原本已经做好了见到教导主任、副校长,甚至是校长的准备,然而此刻靠在房门的阴影下,看不清神情的男生,却是完全超出了我预想的人。

    不,准确来说,是完全没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她流的每一滴血都日本的损失'——公然威胁冰帝的管理层,嗯?”

    沉稳的声线,却夹杂了嘲讽似的笑意。

    如同被噎住一般,我什么话也讲不出来,只是呆若木鸡地僵在病床上盯着他缓缓步入病房的身影。

    有着耀眼光泽的金发凌乱地散在额前,他漫不经心地理了理,最终在床尾停下了脚步。

    一如那个下午所见识到的冰锥似的目光,居高临下地向我投射了过来。

    “呵……那个赤木直人,口气猖狂的不得了。”

    没有表露出任何与这话语相符的神情,迹部景吾随意地靠在床尾,语气依旧。

    直人……

    一直以来都相当在意的人突然出现所造成的大脑短路,在听到这个晦气的名字之后迅速恢复了过来。脑海中顿时浮现出名为赤木直人的官员道貌岸然的模样,一股恶寒袭上了背脊,我赶忙抬起手摆了摆。

    “……请不要听他乱讲,当然不是那样的,况且我现在非常健康。”

    虽然搞不明白那位大伯又装出一副心系家族的样子给谁看,但洗脱掉这种夸张的标签还是很有必要——

    “喂,伤到的是脑子吗?”

    对面的迹部忽然皱起了眉头,朝着我正僵在半空中的右手抬了抬下巴,脸色不善地发出了提醒,“没输过液么?把手抬那么高是要做什么?”

    “啊,这样稍微动动应该没……”

    我后知后觉的辩解还未完全说出,下一刻,原本与我隔着半个房间距离的迹部忽然动起身来,朝我这边迈开了脚步。

    “健康?”

    ——用压低了的声音,这么说着。皮鞋与地板相击的轻响已经来到了我的床边,他微微弯起嘴角,似乎仍不打算停下。

    我们之间的距离,在他的主导下迅速地缩短。声带完全失去了振动的功能,我慢慢地瞪大了眼睛,呆滞地凝望着他由于俯下身来而骤然放大的面容。

    ——我面前的最后一丝光亮,也被他完全逼近过来的身影遮蔽了。

    “哼。体温还是如此… …”

    扎着输液针头的右手被恰到好处的力道握起又放平,温热的气息包裹着他的低语,轻柔地扑上了我的脸颊——在这令我停滞了呼吸,几乎为负的距离之下。

    “迹……迹部君。不……”

    靠的好近,太近了。

    简直就是——在现实中重演了六年前的场景。

    “对本大爷的名字很清楚嘛。”

    在我被他的动作吓得几近昏厥的边缘,迹部终于直起身子,同我恢复到了正常距离。他抱起臂来,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接着便露出了一副好笑的表情。

    “那种难看的墨镜不适合你。”

    “啊……?”

    讲了什么莫名其妙的话……

    等等,墨镜?!

    “哇啊!”我差点从床上跳起来,无比震惊地叫出了声,“你、你原来记得啊!”

    “那只手也别动。”

    迹部不耐烦地瞥了一眼我正颤颤巍巍抬起来的左臂,接着便高傲地昂起了头,“你是对本大爷殿堂级别的记忆力有什么误解么?”

    “没有没有……”

    我心虚地否认着,将裹着厚厚绷带的左手臂安分地垂放在被单上,“但,那天确实……”

    “赤木!教导主任和副校都在走廊里诶!你面子很大嘛——”

    病房的门被大力推开,随之而来的中气十足的声音一下子打断了我的话。宍户拎着我的书包精神抖擞地走进了房间,一边用背靠着关掉了门,一边满脸诧异地看向站在我身旁的迹部。

    “喔,迹部,把你也招来了啊,”他看起来心情极佳,大大咧咧地冲着迹部扬了扬手。后者则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似乎也没预料到他的出现,“……居然认识这种人吗,宍户。”

    ……这种人是哪种人啊。

    我默默地腹诽着,努力忽略掉他对我略带嫌弃的定义,转而对看起来像是赶路而来的宍户发出了疑问:“现在还是上课时间吧,就这么跑来没关系的么?”

    “英语课什么的,本身也不想上,”他耸了耸肩,放松地坐在了靠墙摆放的陪护椅上,用无所谓的语气回应了我:“苍介叔叔打电话了。让司机把我送来的,说是现在还赶不回来。话说还是头一次坐那种车啊,超夸张——”

    “……苍介又是什么人?”

    身旁久未发话的迹部开口了。他按揉着太阳穴,懒洋洋地瞥了我一眼。我顿时紧张地缩起了脖子,埋下头装作认真地研究起被单的材质。

    “是这家伙的老爸啦。”

    “你人脉很广嘛,宍户。”

    “啊,这个就说来话长了......”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十分熟稔地聊了起来。我找不到插话的间隙,只能无所事事地望着天花板,数起顶灯上的灯珠。

    “不过,这家伙到底犯什么事了啊?”

    终于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讲完了和我一家的渊源,宍户才恍然大悟似的,将话题转到了我的身上。

    “亮啊......现在才想起来问吗。”

    我十分郁闷地吐槽了他的粗神经,正准备深沉地将我受伤的原因一笔带过,却被另一个声音夺去了话头。

    “自不量力去拉跌落天台的学生,就是这个后果。”

    迹部冷笑着,完全不理会我苦闷的神情,“兴师动众的——以后少在本大爷的学校里干这种蠢事,那种电话我不希望再旁听第二遍。”

    “噗!”宍户立刻笑出了声,不假思索地赞同了自家部长言论,“听起来真是逊的可以。原来把迹部找过来是为了摆平家属吗。”

    ……结果超好说话的直系家属还没来得及赶过来,就被那种装模作样的亲戚抢先威胁了呢。

    “可是,”如他所言,不自量力的我对他的话进行了毫无底气的反驳,试图挽回自己的形象,“这是唯一的办法了。如果我不那样做,她可是会掉下——”

    “赤木桑!真的是经政委员长赤木直人本尊么?!我被他侄女救了?!我该不会要上电视了吧?!好酷——”

    热情的大家……完全没人打算敲门呢……

    再一次被撞开病房门的巨响和大嗓门中断了话语,我郁结地望了过去,伊东莉绪两眼放光地冲到了我的面前,左臂包裹着厚厚的固定夹板,十分滑稽地吊在前胸。

    “哇啊!是宍户!你这家伙怎么在这里——网球社的部活改到医院进行了么?”

    她惊讶地捂住嘴,打量着同样一脸莫名其妙的宍户,总算是降低了音量。

    “哈?我才要问你吧?伊东。”宍户十分不满地挑了挑眉毛,站起身来与她对峙,“莫非你就是要跳楼的那位?冰帝的路面原本是要受这种罪的啊。”

    “什、什么跳楼!”伊东也毫不示弱,忿忿地瞪着他,“栏杆自己断掉了诶!我怎么可能会跳楼啊?宍户你才是,一直黏在赤木桑身边,连受伤了也不放过吗?”

    “你、你信口开河——”

    ……这都什么跟什么……

    两边都摆出了几乎要吵起来的架势,我冷静地在唇枪舌战中找到了插话的机会,忙不迭加入了进去:“两位看起来相当熟悉呢……”

    “很不巧地做了四年的同班同学,想不熟悉都困难。”宍户率先回答了我,一脸烦躁地坐回了陪护椅,跷起腿来。

    “哇,说的像我想熟悉一样耶……”

    “够了,三个蠢材,”迹部按揉着太阳穴,忍无可忍似的打断了伊东的回击,“要吵死本大爷么。”

    遗憾地被他划入了蠢材的队伍,我迅速举起右手,证明自己的清白,“我可是只说了一句话。”

    “诶?打针的那里,怎么红红的……”

    我顺着伊东的话看向了手背。细细的输液管中是不知何时蓄上的血液,我眨了眨眼,疑惑地开口:“回血了啊,怎么没注意到药水……”

    “回、回血了!”

    “怎么办怎么办!光顾着聊闲天了啊!”

    “喂,有护士吗——麻烦一下——”

    “宍户你一点常识都没有吗!在走廊里大呼小叫好丢人——”

    “吵死了!本大爷去找人!”

    热闹的气氛包裹着我,围绕在四周的吵吵嚷嚷的声音,我一点儿也不讨厌。

    明天,也去上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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