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颠倒梦境·三十三·指间沙

    夜昙睁开了眼。

    她这是在哪儿?

    罡风和飞沙,还有混沌之炁,刮得她几乎无法好好站立。

    对了,是苏栀。

    是苏栀突然对她发难,把她拖到归墟里的。

    夜昙正思索着前因后果,混沌便冲她席卷压迫而来。

    她瞬间被利刃一般的风带倒在地。

    夜昙甚至还来不及思考或挣扎,陡然间,有清光大盛。

    归墟向来是一片漆黑的,她来不及反应,就被夺目强光刺得闭上了眼睛。

    再睁眼之时,眼前是青白色的光,正一闪一闪的。

    是姐姐!

    夜昙定了定神。

    是姐姐帮她解开了地脉紫芝残根的束缚。

    姐姐一定是在安慰她。

    可是……

    她真的快死了吧……

    她这一生居然这么快就走到了尽头……

    就这么死,她真的好不甘心啊!

    姐姐,你总是把自己有的都给我。

    你把父皇的赏赐给我,把自己的手作给我。

    你给我这些的时候,我很开心。

    后来,你还把天妃的位置给我。

    虽然你跟我说,和嘲风在一起你很快乐,很幸福。

    可我总觉得,本来你可以更幸福的,而我抢了你的那部分幸福。

    那日,你又把生的机会也给我。

    姐姐,你为什么就是不懂啊!

    我不想要这机会,不要什么后半生。

    我只要离光青葵活着。

    若四界不容,我便为你屠尽四界。

    若天地不容,我便为你重开天地,再辟方圆。

    直到死亡把我们分开。

    可你却先抛下了我。

    所有伤害过你的人,都应该付出代价。

    夜昙一动不动地盯着闪着青光的花灵。

    姐姐,你还活着呢吧?

    我相信你还活着。

    有了你送我的手帕,我再也不用拿着那块馊了的抹布擦东西。

    我知道,手帕上的那个你,一定是你用花灵之力帮我绣上的。

    我就算再怎么天资聪慧,也不可能一夜之间,女工就突飞猛进成这样。

    姐姐,是你帮我解开了地脉紫芝的绑缚,所以你听得到我讲话,你一直在看着我,对吗?

    姐姐,有你陪着我,我就不害怕了。

    姐姐,我好想你啊!

    归墟里乱窜的混沌之炁还在狂飙,夜昙倒在地上,根本起不来。

    她索性也不动了。

    只是无力地躺着,默默思索,她到底为什么会落到如此境地?

    姐姐,你看,我平时总是防备这个,防备那个,谁也不相信。

    我居然会相信苏栀不会有旁的心思。

    我明明不觉得自己和东丘有什么关系,更不觉得自己身为花灵,就一定有义务要为书里写的那个被灭族的东丘复仇。

    身为花灵,不过是个偶然,被当作灾星受苦受难,这些难道还不够吗?

    为什么又要承担那么多莫名其妙的责任还有使命。

    到底是为什么,我就能如此轻易地就卸下了对苏栀的防备?

    是幸福的日子过太多了吗?

    可能是因为苏栀舍命帮我恢复花灵之力,我对她心存感激。

    也可能是因为我没有诛杀天帝,所以心中有愧。

    她是错了。

    所以活该有今日。

    ————————

    想到这里,夜昙忍不住有点想笑。

    她也真的笑出了声。

    她是在笑她自己。

    姐姐,现在我知道了。

    那绝对不是因为我怜悯苏栀的遭遇。

    大概是因为你,有琴,还有我自己。

    姐姐,我知道,你和有琴都想让我更信任身边的人,我不想辜负你们的期待。

    我总是在求生,自然不懂为何有人会一意求死。

    求生是四界生灵的本能,这点连有琴也不例外。

    姐姐,那例外的人是你。

    但你是为了我求死。

    你求死,是为了我的生。

    苏栀,她太特别了,我理解不了她的行为,所以才有今日。

    直到苏栀用地脉紫芝刺我的那刻,我都下意识地认为,即使她背叛我,左右也不过我一个人死。

    谁料想,她竟然会想和这世界一起毁灭。

    这毁灭在我看来没有任何意义。

    有罪的,无罪的,都死了,都不会被痛苦折磨了。

    这哪里是复仇啊,这是解脱吧。

    若我是苏栀,我只会将我最恨那人最重要的人杀掉,然后想尽办法摧毁他的一切,摧毁他生存的所有希望。

    呵……

    她怎么就能信任苏栀呢!

    姐姐,

    苏栀方才对我说,只怕没有以后了。

    她让我记住这世界最后的样子。

    我没有心情记住这些,除了亲朋,四界再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

    如果这就是最后,姐姐,我已经见不到你了,那么我就只想再见少典有琴一面。

    ————————

    等少典有琴回过神来,他已身处东丘故地。

    身边是嘲风和谷海潮。

    “昙儿……”昙儿呢?她在哪儿?

    这里是……

    归墟。

    怎么会这样?

    他片刻之前还在天界的。

    为什么又会出现在这里?

    时空是逆转了,还是改变了?

    这里到底是真的,还是幻境?

    少典有琴看了看沸腾着的归墟。

    显然,从混沌之炁外溢的程度来看,归墟的封印,已经被彻底破坏。

    是那天?

    但好像又不是那天……

    “昙儿呢?”少典有琴看向嘲风。

    他现在能通过玄珀感知到夜昙的位置。

    玄珀在归墟里。

    少典有琴之所以问嘲风这个问题,是因为他不愿意相信,自己又回到了永远失去她的那一天。

    “在里面。还有葵儿的花灵。”嘲风更关心的还是这个。

    “你一定要救她们出来!”

    “我会的。”

    他必须要救她们出来。

    且不说被困的人是昙儿,还有青葵公主的花灵。

    即便是其他的什么人,他又怎么可能袖手旁观呢。

    ————————

    “有琴!”

    夜昙趴在地上。

    她有点不敢置信。

    她的愿望真的实现了?

    少典有琴正努力想冲破混沌的阻滞,去往夜昙身边。

    “有琴,你小心点!”夜昙开始急了,开始手脚并用地爬行。

    她看见少典有琴被混沌之炁击伤,吐出鲜血。

    这伤势绝不轻

    “昙儿,别怕,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我不怕,你小心点!”

    夜昙还想说什么,青葵的花灵却开始闪出了更强烈的光芒。

    ————————

    “有琴……”

    夜昙醒来之时,少典有琴已经在她身边了。

    “昙儿,我带你离开。”

    “好。”

    夜昙答得平静。

    然而,她的内心正在天人交战。

    她才不想管什么神谕。

    为了姐姐,有琴,她都要好好保护自己这条小命。

    但是……她也不想让有琴置于危险中。

    苏栀死了,夜昙的脚终是落回到东丘的地面上。

    她本想先把有琴推出归墟的,只是没想到他好像早有防备似的,把她搂得死紧。

    看来,自己就是吸了浊气也不一定能够打赢他。

    她离光夜昙命可真硬啊。

    “有琴,谢谢你。”

    既然如此,那就再想别的办法解决归墟吧。

    少典有琴摸了摸夜昙的头,向她笑了笑,转身就走。

    他不是不想再多看她一眼,再跟她好好道别。

    他只是不能。

    他会舍不得,而她会拦他。

    他绝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她去归墟送死。

    夜昙想拉住少典有琴,但还是晚了一步。

    姐姐已经离开了她,现在连他也不要她了。

    “你不许走,不许走!”她听到自己在嘶吼。

    这一瞬间,愤怒甚至已经盖过了心酸,心疼,委屈。

    “你骗我!你说过要陪我去过寻常夫妻的生活的!”

    没有人可以骗离光夜昙。

    她想冲进归墟找他理论,却又被紫芜、清衡和帝岚绝拉住。

    “你们快放开我,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再不放开,她就要动用花灵之力了。

    “嫂嫂,你现在动用花灵之力,不怕归墟更加沸腾吗?”清衡的一句话让她哑口无言。

    “紫芜,你送嫂嫂回去吧。这里有我们守着。”

    夜昙只是默然地盯着清衡。

    她其实一点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最后只能被紫芜拉着走。

    有琴说她是他见过的,最坚强的姑娘。

    当时她其实想笑他,那是他见识太少了,活了几千年,全待在天上了。

    她好歹是公主。

    这世上还有很多女人,她们同样被命运薄待,比她更可怜。

    要想活下去,就只能更坚强。

    所以……

    只是因为她比别人坚强,她就必须得承受被所有人抛弃的痛苦吗?

    凭什么要让她来承受这一切!

    凭什么!

    凭什么……

    夜昙眼前一黑,脚一软,便跌倒在地。

    “嫂嫂!”紫芜见夜昙突然晕倒,被吓坏了。

    “昙昙!”

    “嫂嫂!”

    帝岚绝和清衡等人纷纷围拢过来。

    “你们几个,找个人送她回去,其余人快来帮我!”嘲风朝他们吼了一声。

    归墟剧烈颤动,他快坚持不住了!

    ————————

    朝露殿。

    “嫂嫂,你醒了?”

    夜昙眨了眨眼。

    身边是帝岚绝,清衡还有紫芜。

    嘲风与谷海潮也在。

    夜昙有些分不清这真是幻。

    所以……她就是晕倒了,做了个奇怪的梦而已。

    刚刚那一切都不是真的。

    太好了!

    “清衡,你兄长呢?”这混蛋怎么不来看她啊!

    “嫂嫂……兄长他……”清衡的表情透着一股悲伤。

    紫芜更是忍不住用手抹泪。

    夜昙的表情逐渐凝固了。

    “不,不会的!那是梦!他还没死对不对!”

    他一定还活着的。

    之前不也还活着出来的吗?

    “他知道归墟的原理的。”

    “而且他都能从归墟里救我!”

    这次更不可能会死啊!

    “嫂嫂,兄长……确实已经不在了。”清衡垂下了双眸。

    但凡还有一点办法,他也不会什么都不做。

    “不可能的……不可能!他肯定还活着”,夜昙激动起来,“他哪里得罪你们了,你们干嘛要这么咒他啊!”

    “昙昙,你别这样”,帝岚绝试图安抚夜昙。

    “你们干嘛这样!”

    干嘛这样看着她。

    干嘛要用这种看疯子一样怜悯的眼神看着她!

    “你们在跟我开玩笑呢吧”,夜昙猛地抓住了身边人的手,“帝岚绝,你说话呀!”

    “昙昙……”

    “嫂嫂……”

    “你们都搞错了”,夜昙试图说服他们,也是说服她自己,“一定是你们没找到他!”

    “他马上就会来找我的!”

    “等他出来了马上就会来找我的!”

    “你知道的,他不会来了。”倚着柱子的嘲风突然开口:“夜昙,你能把葵儿的花灵还我吗?”

    “嘲风……”夜昙静默了许久,终于开口道:“你能不能让她陪陪我……你放心,我肯定会照顾好姐姐的花灵的!”

    “……我过几天再来找你。”嘲风转身向谷海潮示意。

    这个时候,还是让她一个人待着比较好。

    夜昙看着嘲风离去的背影,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我要去找他!”她掀开被子就想下床。

    “嫂嫂,兄长他……”清衡想要拦她,却被抓住了手。

    紫芜向他摇了摇头。

    “我这就去找他!啊……”夜昙起得太急,不小心摔下床来。

    “嫂嫂!”

    “昙昙,你手受伤了!”擦破了一大块皮。

    帝岚绝和清衡想将夜昙扶上床。

    “别碰我!”夜昙抬手推开了他们。

    “嫂嫂,紫芜知道你很伤心,如果还有神识的话……”可惜没有了。

    “神识……对了,神识!一定还有的!肯定还有的!”

    “嫂嫂,我们已经没有神识碎片了。”

    “不可能的!”

    怎么会没有呢!

    “清衡,紫芜,你们去问问,问飞池,问问三清。”

    一定会有的!

    “你们还在这里干什么,快去问呀!”

    “嫂嫂!”清衡虽然难过,但还算理智:“之前玄境就坍塌了,你难道忘记了吗?”

    “我们没有神识碎片了。”

    “没有了?”

    没有了……

    怎么会没有呢?

    “不可能的……”

    先是慢慢,再是姐姐,最后是有琴……

    为什么,为什么老天一定要把他们一个个从她身边夺走。

    难道她注定就是天煞孤星的命格吗?

    这究竟是为什么!

    夜昙噗地吐了口血,瘫倒在地上。

    “嫂嫂!”

    “昙昙!”

    ————————

    翌日午夜。

    玄商神庙。

    “有琴,你等我啊”,夜昙捻了一把香,“我先给你烧点高香。”

    如今,她也只能来此处,和他说说话了。

    拜的时候,夜昙本能地有点瑟缩。

    昨日,她的手臂上蹭破了皮,动一动就疼。

    但尽管疼,这香总还是要上的。

    不过……今天伤口居然不疼了?

    夜昙撩起袖子一看,先前擦破的伤口居然好了。

    上完了香,夜昙又从背来的超大包袱里,拿出一个鼎。

    “有琴你看”,夜昙将这个鼎炉供到香案上,“你不是最喜欢喝西北风吗,我特地让清衡他们带的清气。”

    现在,他们都怕刺激到她,对她是有求必应。

    摆完了贡品,夜昙便一屁股坐在蒲团上。

    “有琴,书上写了的,只要有信徒,神就不会死。所以,你也不会死的,对吗?”因为她就是他最虔诚的信徒,“有琴,我现在在向你许愿,你听见了吗?”

    “你活过来好不好?”

    夜昙跳上供桌,爬到那滑稽的神像旁边,把头靠在神像的脚边。

    “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笑你的神像丑了。”

    “有琴,你不回答的话,我就当你已经答应我了啊!”

    夜昙站起来,踮起脚,抱着那尊神像的脖子不撒手。

    “他们都不愿意救你……”

    “他们居然都不愿意救你!还不许我救你……你说说你,活了这么长时间,人缘居然这么差……”

    “但是没关系,有琴,你不要怕,我会救你的。”

    “我一定能救你。”夜昙又强调了一遍,仿佛这样她就能够做到一样。

    她一定要想办法。

    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

    夜昙抱着神像,啰里啰嗦说了几个时辰,说到天都蒙蒙亮了,也不觉得疲倦。

    因此,她也没注意到,腰间挂着的玄珀正发出淡淡的银光,似在回应着她。

    一直待到天光大亮,有香客进来了,夜昙才离开。

    ————————

    朝露殿。

    “嫂嫂还不肯吃饭吗?”清衡看向紫芜。

    “嗯。”紫芜手上还端着没动过的早膳,“嫂嫂还在睡觉。”

    他们二人面面相觑。

    这样下去,可怎么办啊。

    “我说,不如我们……”帝岚绝到底更了解夜昙一些。

    “紫芜,你问了吗?真的没有神识了吗?”夜昙脑子里好像就只剩下了这一件事。

    “嫂嫂,我问了三清仙师”,紫芜为难道:“他们说,确实还有神识的反应……”她向来不习惯撒谎的。

    但当时三清的说辞也相当含糊。

    紫芜还记得她当时的震惊。

    他们说的是——“似有若无。”

    那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呢?

    她也不明白其中的玄机。

    清衡对她说,也许之前真的掉下去不止三片神识呢。

    不管怎么样,总比“没有”更有希望一点。

    “真的吗紫芜?”闻言,夜昙激动起来,一把抓住紫芜的手:“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肯定还没死!我就知道他一定会实现我的愿望的!”说着,她便要掀开被子下床:“我这就去找他!”

    “嫂嫂”,紫芜手上端着的羹汤差点被夜昙给撞飞,“你先吃点东西吧,这样才有力气找人啊!”

    “哎呀,我没空喝!”她哪有心情喝什么羹汤。

    “嫂嫂……”紫芜还想说什么。

    “昙儿!”

    “父皇!你怎么来了?”夜昙有些惊讶:“你也要拦我吗?”

    离光旸看了看夜昙。

    她先是遭遇了青葵之死的打击,现在又憔悴了许多。

    眼底都是青黑一片。

    “父皇……”不管谁来拦她都没用的。

    “你们一起去吧。”

    离光旸想起了自己痛失爱妻时的心情。

    “父皇在这里等你。”

    反正他也不可能拦住她,“你自己小心。”

    “父皇……谢谢你!”

    “昙儿,先把饭吃了。”

    “……”

    ——————

    “昙昙,不管你想去哪儿,我们都会陪你的”,帝岚绝叉腰问道,“你说吧,我们先去哪里找?”

    “……”夜昙无言以对。

    尽管她随时都能够出发,可是,她的确不知道该先去哪里找神识。

    夜昙想了想,决定先去月窝村看看。

    石屋空空荡荡的,果然什么人也没有。

    是啊,不同的神识怎么可能就掉落在同一个地方呢!

    夜幕降临了。

    夜昙躺在石床上。

    她脑袋里一片空白,什么思路都没有。

    躺着躺着就觉得有点冷。

    于是她便起身,拿起石桌之上的葫芦,开始往嘴里灌酒。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身体虽然热了一些,但心中的烦闷也洪水一般泛滥,将她从头到脚都淹了。

    “有琴,你也喝点酒吧!”

    夜昙将葫芦里剩下的九丹金液撒在了泥地上。

    因为倒的太猛,那酒液飞溅在她身上。

    等葫芦里再倒不出一滴酒液,夜昙便将它往桌边一丢,脸也抵在石桌上。

    石头在寒夜里愈发冰凉。

    和她被风干的泪一般,冰冷刺骨。

    ——————

    “昙儿……”

    辣目?

    是不是辣目在叫她?

    夜昙猛地抬起头。

    借着石屋门口透进来的那一点点月光,夜昙只能看清来人的轮廓。

    “辣目?”

    那一刹那,夜昙忽然有一种错觉。

    她仿佛回到了寻找神识的那些日子。

    “有琴你回来了!”

    夜昙冲出门去,一把抱住眼前人,将脸埋入他怀里。

    此刻,她根本忘记考虑会不会被异火烫伤,也无暇思考这其中的种种不合理。

    “我就知道,你不会死的!”

    她宁愿就像现在这样,抱他抱到地老天荒。

    世界在这一刻毁灭了也没关系。

    “昙儿,我回来了。”

    “我知道。”

    许久之后,夜昙从少典有琴怀中抬起头。

    “……你叫我什么?”

    她突然感觉到事情有一些不对劲。

    “昙儿,你怎么了?”

    不对。

    怎么可能。

    神识怎么会记得她?

    “不对,你不是他!”

    眼前之人,本来也不是辣目的样子。

    戴冠秉玺,怎么会是他!

    他们都在骗她!

    一定是帝岚绝他们搞出的事情。

    就为了骗她吃饭。

    夜昙知道,帝岚绝他们白天的时候,就躲在不远处的小土坡往石屋这边看。

    直到入夜才离开。

    “昙儿,你怎么了,我是少典有琴啊”,说着,他便将夜昙的脑袋摁进怀里,“怎么,连自己的夫君你都不认得了?”

    “可是……”夜昙也觉得眼前之人,音容笑貌,一举一动分明就是自己日思夜想之人。

    “你……”

    若是帝岚绝找人扮的,不会这么像。

    难道他是自己的幻觉?

    也是,月窝村这个地方,不管是魂兮归来,还是南柯一梦,都不会太稀奇。

    “有琴……谢谢你……”

    念君怜我梦相闻。

    “谢谢你回来看我!”

    算了,她不想管这么多了。

    只要他回来就好了。

    ————————

    “有琴,你没事吧?”夜昙拉着少典有琴上下打量,“你让我看看!”

    那该死的归墟,只要进去一下,就会遍体鳞伤。

    “我没事,只是……”

    “只是什么?”

    “昙儿”,少典有琴感觉到自己的灵力已经支持不住了,只得对夜昙道:“对不起,我得走了,我还会再来看你的。”

    说罢,他的身影便消失了。

    “!!!有琴!有琴!”

    就算知道不是真的,但他消失了,夜昙还是追出去了。

    因为是夜里,跑得又太快,她的脚被石头绊了一记,整个人蓦的向前扑倒。

    脸磕到砂石土块上,痛得很。

    但她没心思管。

    “有琴!你不许走!不许走!”

    可是任凭她怎么喊,他也没再出现。

    “啊——啊——”

    夜昙猛地抓起一把地上砂石,向四周扬去。

    为什么幻觉要消失得这么快!

    她好恨啊!

    夜昙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实际上她也的确状似疯癫。

    早知道会这样,不如一开始就不要遇见。

    如果他们从来都不认识,那就好了。

    夜昙的身子又向地面倒去。

    手心余下的泥沙继续从她指尖漏下来。

    根本抓不住。

    不……

    夜昙盯着眼前那片砂石土块。

    那下面大约还有辣目埋的鸽子尸体吧。

    即使老天让她再选择一次,两次……一千次,一万次,在魍魉城,她还是会选择假冒青葵。

    即使结局如此,她也一定要遇到他。

    就算会生离死别,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哪怕下一刻就死掉……

    也无所谓。

    夜昙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左臂处热热的。

    这感觉,好像先前也有过。

    是在流血吗?

    夜昙撩开了自己的袖子,想查看伤口。

    她看到一处蝴蝶纹样的印记正在泛着紫光。

    这蝴蝶是什么时候在她手上的?

    夜昙先前根本没心情关注这些。

    此时,她眯眼细看。

    这蝴蝶……

    这蝴蝶只是个假象,它其实是……

    法阵。

    这法阵……

    是治愈的吗?

    夜昙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她的伤口好了。

    ————————

    夜昙在月窝村又等了两三日,但少典有琴一直都没有出现。

    夜昙有点失望。

    她在石床上从白天坐到晚上,饭也懒得吃。

    帝岚绝他们见了她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癫狂样子,都不相信她,一致认为她出现了幻觉。

    “胡说!我连是真是幻都分不清吗?”夜昙有点心虚。

    事实上,她可能真的分不清也说不定。

    “昙昙……”帝岚绝看到夜昙这样,再说不出什么劝慰的话来。

    该说的,早就翻来覆去车轱辘一样说过了。

    “对了!”夜昙非常夸张地双手合十道:“不如咱们去刺客香堂看看,说不定他还会出现的!”她虽然这么说,但心里其实一点底也没有。

    “那好吧。”帝岚绝和清衡、紫芜相互看了看对方。

    他们本来就是为了陪夜昙。

    ——————

    竹屋。

    夜昙推开门。

    屋子里又结了不少尘网。

    他们上次住的时候……

    所有人都还在。

    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从此以后,可以过平凡人的日子。

    物是人非事事休。

    “姐姐……慢慢……”

    现如今,好人都死了,坏人也死了,就剩下她和嘲风两个最大的祸害。

    想到这里,夜昙的胸口便泛上一股酸涩。

    “有琴……”

    她想要忍住不哭。

    “呜……”

    夜昙一边施清洁咒一边用衣袖抹脸。

    那时候,她连一样家务都没做过。

    衣来伸口,饭来张口。

    现在,虽然帝岚绝他们也会帮她打扫。

    但谁来帮她叠被子,谁来哄她睡觉,生病了谁来给她治?

    “呜……”

    不行……

    她不能再想下去了。

    整体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夜晚。

    用过晚膳后,一行人各自回房歇息。

    夜昙照了照镜子。

    她眼睛肿得厉害,打算先泡个澡消消肿。

    夜昙脱下衣服,又解下腰间的玄珀。

    她正欲将玄珀放在桌上。

    星辰碎片却突然放出光芒来。

    吓了夜昙一大跳。

    手一松,玄珀不小心被她摔在了地上。

    !!!

    夜昙赶紧捡起来,又摸了摸玄珀。

    她突然发现,玄珀上居然有一道细微的裂痕。

    怎么可能啊!

    夜昙试着用嘴吹了一下,又揉了揉眼睛。

    但那道细纹并没有消失。

    怎么会这样!

    这又不是一般的玉!

    这里的金子地板有这么硬吗?

    “少典空心这家伙的玄珀居然这么脆弱……”夜昙摸着玄珀,自言自语道。

    好好的星辰玉佩居然被她摔裂了……

    她好心痛啊!!!

    等明天再看看能不能修复吧。

    ————————

    沐浴更衣之后,夜昙感觉自己的眼睛稍微好点了。

    她将玄珀放在桌上,拿了块毛巾准备再热敷一下眼睛。

    谁知她刚转身,桌上的玄珀便冒出夺目的清光来。

    “昙儿。”

    “你……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扮作他!”

    夜昙的声音虽然中气很足,但心里却忐忑得很。

    他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说着,夜昙踮起脚,拿手揪了揪眼前人的脸颊。

    “你痛不痛?”不痛就是假的!是她的幻觉。

    “痛……昙儿……你先放开……”这样被扯着脸,他话都要说不清楚了。

    “呃……”

    吓得夜昙赶紧松手。

    “昙儿,你听我说”,夜昙放开了手,少典有琴便又继续道:“我现在只是一魂。”

    月窝村的时候,她太激动,他灵力也不够,根本来不及说。

    “我寄于玄珀之中,灵力充沛之时便可现身。”

    在玄商神庙,月窝村,他都听见了她在叫他。

    “哇——”夜昙望着少典有琴愣了片刻,终是咧嘴大哭:“少典空心你个天杀的居然真敢让我当寡妇!”

    “你……你等着!”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完全顾不上维持形象,“我明天就让你坟头冒绿光……哇——”

    “昙儿,你别哭……”

    “哇——”回应他的是更猛烈的哭声。

    “昙儿,我现在浑身都痛,你别再让我心痛了,好吗?”没办法,少典有琴只能撒了个谎,试图让夜昙同情自己。

    “呜……”哭声渐止。

    这招果然是有效果的。

    “傻瓜,眼睛都肿了。”少典有琴亲了亲夜昙的眼睑,“别哭了,再哭就不好看了。”

    “谁说的……呜……本公主一直就能闭月羞花……有琴,呜……过去的事情,你……呜……你还记得多少啊?”

    夜昙任少典有琴拿帕子给自己拭泪。

    只是这泪好像擦不尽似的。

    “我都记得的”,他和本体神魂相连,共享意识,自然什么都记得。

    “那月窝村那会儿我都这样喊你了,你怎么就消失了!”夜昙好容易逮住机会,自然不肯轻易揭过这篇。

    她本来想打他几拳出出气,又觉得心疼,终是作罢。

    “哼!当时我追你追得都摔倒了,血流满地啊!”夜昙故意夸张了点。

    “可你呢!你就管自己消失了!你简直是铁石心肠!不对,你本来就是!”本来就是陨铁,大石头!没人性!

    “……昙儿,你听我解释,我那是有原因的”,少典有琴握住夜昙的双手:“你摔哪里了,给我看看。”

    “哼!”夜昙背过身去。

    她伤都好了,没办法拿出来装可怜。

    “你还知道心疼我啊!”

    “对不起,昙儿……我……”听到她受伤,他的心就开始疼。

    “既然心疼,那你为什么不割点神识,放在玄珀里啊!”

    “我……”神识难道会更好吗?“昙儿,对不起,我不知道……是这样的,现在我的法力不够让我现形太久,那日我是真的没办法……”

    当时他只是想留下一魂,万一出不来归墟,能陪她就够了,并未想过什么复活。

    谁成想现在出了岔子。

    “大笨蛋!大傻瓜!当初你要是割神识的话,好歹我知道怎么复活你啊!”

    夜昙知道,他只是不愿意让她再冒险去找没有记忆的神识了。

    “现在这样,就一缕魂你让我怎么办啊!”

    万一出点什么意外怎么办?

    她想想就觉得害怕。

    不行!

    这样绝对不行!

    这样她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那如果我像太乙真人复活哪吒那样,也给你找个莲藕什么的,然后你的魂附上去”,夜昙开始搜肠刮肚地想办法:“我再给你浇点血,是不是就可以了?”

    “不行,昙儿。”

    夜昙并不理会少典有琴的断然拒绝,依然自顾自地说着。

    “你不用担心我的血会不够,我会好好吃饭的,然后每天给你浇一点。”

    反正她之前也是靠这个办法硬把青葵的花灵给复活的。

    “昙儿,别胡闹。”什么浇血,想都不要想,他怎么可能同意。

    “你这个办法行不通的,三太子当时只是肉身被毁,他的魂魄是齐全的。”

    “……那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的对不对?”夜昙忽然又想起了一个人。

    “苏栀她可是仅仅凭一魄,就可以复生啊!”虽然清衡是给她浇了点水,那她也可以浇啊!给他喂仙丹都成啊,“你也可以的对不对?”

    “昙儿……这……我也没试过。”

    “一定是苏栀意志力顽强,你如果不行就是你不够爱我!”夜昙开始耍无赖,“呜……你居然不爱我……呜……”

    “……行,我一定行。”她都这么说了,那他还敢不行吗?

    “但是……”夜昙低头沉思。

    但是,那要用一万年。

    而且,苏栀还死了,她连问问秘诀的机会都没有。

    当时,她看着苏栀就那样在眼前消失,心里五味杂陈。

    明明花了一万年才回来的,说死就死了。

    到底图的什么啊!

    一万年……

    不行!

    她不能等那么久。

    也根本等不了那么久。

    “昙儿,这事你容我再想想,好吗?”

    “我把玄珀泡在清气里对你有用吗?”

    夜昙有点害怕。

    她怕玄珀上的那道裂痕再也好不了。

    她怕那会影响到他。

    “嗯!就这么办!”不待少典有琴回答,夜昙便要去找清气。

    不想却被拦住。

    “昙儿,我的时间不多,你明日再找也无碍啊。”他现在就想抱抱她。

    “嗯……”夜昙把脸埋进少典有琴怀中,深深地吸了几口气。

    她真的好想他啊!

    待少典有琴的神魂回到玄珀之后,夜昙在椅子旁坐了半天。

    她忽然想到,除了等一万年,也许还有一个办法可行。

    ——————

    自那日以后,夜昙又指使清衡紫芜,去天界存了许多清气,带下界来。

    神魂不出现的日子,她就整日把玄珀泡在清气里。

    虽然不知道有没有好处。

    总之应该没坏处。

    期间,夜昙还不嫌麻烦的带着盛着清气和玄珀的鼎转移了一次阵地,来到缤纷馆。

    来都来了,索性就回去看看好了。

    缤纷馆。

    “老板娘?”迎接夜昙的还是那个绿眉毛的伙计。

    他眼尖地看到帝岚绝一行人,“哟,老板娘的朋友们也来了啊,这边请这边请。”

    “小绿啊……”这是夜昙随意给他取的一个绰号,“最近店里生意怎么样啊?”

    “店里生意一如既往的好啊!老板娘,我带您去看账册?”

    小绿很热情地迎了上来。

    “我们家公子怎么没和您一起来啊?”他四处张望了一下。

    “他……他有事,不能来了。”夜昙心里酸涩得很,面上还得维持着笑意。

    “哦”,这厢小绿还在哪壶不开提哪壶,“那我们家公子一切都好吗?”

    不。

    “还……还成吧。”

    他不好。

    很不好。

    “废话少说,你赶紧去给我们安排雅间!”

    再这样下去,她又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当场痛哭了。

    “是!老板娘,我来替您拿行李吧!”说着,小绿便殷勤地要来接夜昙手里抱着的鼎。

    “哎,别动别动!”夜昙哪里肯假以人手。

    这鼎现在可是她的心肝宝贝。

    “你前头带路就好!”

    “是,您这边请!”

    ————————

    “帝岚绝,到底要我说多少遍啊?!”

    虽然知道他们是担心自己,但夜昙还是有点无语。

    “我很好,能吃能睡,没傻没疯!”

    “……”是没傻,但整日抱着块玄珀说话,跟个疯子似的。

    而且还把那玄珀放在清气里。

    感觉和魔怔了似的。

    他聪明可爱活泼快乐的昙昙啊!

    怎么就成这样了呢!

    少典有琴那家伙真把她害惨了。

    帝岚绝痛心不已。

    自己是不是应该去找个大夫来给她瞧瞧。

    这几个人大眼瞪小眼,僵持了一会儿。

    “……他真的没死!”他们还是不信,以为她在发癔症。

    “你们这什么眼神啊!你们没看见只是因为时机不对!”夜昙开始撒泼:“我没疯!!!”

    “哎呀,我求求你们了,你们能不能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你们就这么瞧不起我?”

    “我难道还会寻死觅活的吗?”

    “那昙昙你记得吃晚饭啊……”帝岚绝欲言又止。

    “嫂嫂你早点休息。”紫芜也插嘴道。

    “哎呀,你们别担心了,走吧走吧!”说着,夜昙推着帝岚绝的背,将他们赶出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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