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岛

    海风呼啸,卷起高高的海浪,带着雪白的浪花,一下又一下的拍打在礁石和沙滩上。难得的好天气,天空碧蓝如洗,和深蓝的海洋之间划出了一条明显的分界线,有几只雪白的海鸥在碧蓝和深蓝的画面上飞舞点缀,时而飞高,时而飞低,让那遥不可及的海天分界线,在恍惚之中似是又变得,触手可及。

    “阿白,今天天气真好啊。”

    洛与真抱着一只雪白的幼犬,坐在荒芜的石山上,神情淡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阿白,你还好吧?”

    她轻声说着,抚摸着小白狗的脑袋。小白狗似是听懂了,蹭了蹭洛与真的掌心,呜咽了一声。

    洛与真突然就笑了,揉了揉小白狗,说道:“阿白,不是说你啊,阿白。”

    阿白,白起云,两年未见,你还好吗?

    不知为何,今天又想起了你,应该是始终忘不了,离开那天,你那委屈得跟孩子一般的表情吧。

    但是,既然缘分已尽,那么,此生便这样了,便永远都不会,再相见了。

    洛与真长长地舒了口气,抱着阿白站了起来。她目视着前方,漆黑的长发被海风吹散,四处飘扬,清爽素净的脸上,那深潭一般明净的眼眸微微弯起,脸上的笑容由浅逐渐变深,逐渐变成了畅快的笑意。

    这种笑意,是她两年前无论如何都得不到的轻松和自在。是她陷在泥潭里时,挣扎在绝望和痛苦中时,渴求的自由和救赎。

    并没有什么凄惨的过往,两年前的洛与真是一名普通人,是沪城的一名普通的研究所职员。

    只是,繁重的科研任务让她感觉到巨大的压力,枯燥的工作环境让她无从排解。同事的内卷,领导的PUA成了压在她身上的巨石,让她喘不过气来。日复一日的加班,永远都干不完的工作拖垮了她的身体,也拖垮了她的精神。

    而她,无人倾诉。已经结婚的她,却无处也无人倾诉!因为她的丈夫,是一名演员,是一个明星。而她自己,是必须被隐藏的,素人妻子。

    白起云,影视界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完美的外表,精湛的演技让他脱颖而出,仅凭一个配角便爆红网络。高冷禁欲系学霸是他的人设,这样的人设,不允许他存在女友,更不允许他存在妻子!

    于是,每当洛与真被重重压力折磨得精疲力竭,拖着疲惫的身体和几乎崩塌的内心回到家里时,等待她的,只有一片漆黑。

    起先,她还会强忍着内心的崩溃给白起云打电话。白起云会接,几乎每次都会接,但几乎每次,都会在经纪人或助理的催促下,匆忙地挂掉了电话。

    慢慢地,洛与真不打了。慢慢地,她强迫自己,要学会独自扛起一切的压力。

    她变得不爱说话,变得喜欢一遍又一遍地批评自己的软弱无能,一遍又一遍地强迫自己矫正自己的错误,变得越来越内耗。

    直至彻底崩溃。

    崩溃的那天,她砸坏了家里一切能砸的东西,撕碎了曾经视若珍宝的与白起云的合照,然后蹲在地上抱头痛哭。一直哭到深夜,哭到天明,哭得声音嘶哑,然后拖着疲惫的身子,顶着鬼一样的苍白的脸色,带着再也笑不出来的僵硬面容,去了研究所,办理了离职。

    走出那个囚笼,站在人来人往的马路边上,她拨通了白起云的电话。

    白起云正在拍戏,电话在经纪人手中被挂掉了一遍又一遍。

    洛与真不停地打,如同机器人一般,带着平静淡漠的神情,不停地拨打着那个刻印在脑子里的电话号码。

    电话终于接通了,焦急的声音传了过来:“真真,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阿七说你打了三十多通电话了!”

    洛与真平静如水,没有悲伤,没有哀痛,声音嘶哑地说道:“白起云,回来,离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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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与真抱着阿白走在没有开垦过的山路上,直至路途平坦,才把阿白放下来。

    阿白跟撒了欢儿似的向前跑去,跑向这千岩岛上唯一的建筑:千岩海洋环境监测站。它汪汪汪地叫个不停,然后扑向了站门口,一个笑得非常慈爱的中年妇女怀里。

    洛与真这才腾出手来,扎起了散乱的长发,整理好遮阳帽,然后快步走向了监测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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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办理好离婚手续之后,洛与真不理会白起云的百般挽留,回家简单收拾了行礼,便离开了沪城。她不知道该去向何方,便随意定了机票,随意飘荡。直到某一次在机场候机时,随意翻到了手边的报纸,看到了刊登在报纸上的黄海千岩岛海洋环境监测站的招聘启事。

    那是一个远离海岸线的孤岛,几乎与世隔绝。岛上只有一个监测站,两位守岛人:站长张永超和他的妻子李春花。

    别人都唯恐避之不及的地方,洛与真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欣喜,她立刻站了起来,拨通了那位老站长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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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姨,今天能见度不错,海天交界线非常清晰,能见度能达到50千米以上!哦,是毛卷云,今天该不会有雨了。”洛与真走近了汇报道。

    “行,去屋子里歇着吧,顺便把今天的数据记录一下,一会儿我去海边看看。”李春花笑着说道。她将阿白放了下来,理了理自己的防晒帽,挡住了半张蜡黄的脸。她身形瘦小,做起事来却十分麻利,走起路来也丝毫不脱拖泥带水,完全不像是一位年近六十的人。

    李春花三十岁随丈夫上岛,这一待,就将近三十年。岛成了她的家,她把她半生的岁月,所有的青春,都献给了这座岛,献给了这片海,献给了守岛和海洋监测事业。

    即便是过着艰苦且与世隔绝的生活,可是她的脸上,却从来没有怨恨,从来没有过厌恶。她永远都是温温和和地笑着,用一颗温暖善良慈爱的心,包容着岛上的一切:岛上的恶劣天气、蚊虫蛇蚁、时常会缺水缺电的状况,还有她那时不时会爆炸一次的刀子嘴豆腐心的丈夫。

    李春花的丈夫,监测站的老站长张永超是一位固执的老头,他永远皱着个眉头,永远都在骂骂咧咧,不是在骂那一批用着用着就出故障的仪器,就是在骂时事新闻上看到的不平不公事件。不过,一旦站里哪个设备出了故障,他总在第一时间跑过去抢修,风雨无阻。不管他嘴里在骂些什么,他从来没骂过,他为之奋斗一生的事业。

    洛与真上岛的第一天,他便板着脸对洛与真说道:“来这里,不是来游山玩水的!不是来看海看鸟看鱼看风景的!是来吃苦的!是来奉献的!干不了的话,早点滚蛋!别像之前的实习生似的,天天叫苦连天,污染老子的耳朵!别来了一两天就装病,要走不走,要留不留.....”

    洛与真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然后点头。她脸上的平静、冷淡和阴郁让张永超生生地把后面一长段训人的话都吞进了肚子里。

    那时,李春花便笑嘻嘻地走了过来,替洛与真接过了行李,带着她走向宿舍,边走边拉起了家常:“小姑娘多大了啊?哦对了,你的简历上写过,看你这么小,我一时间忘了呢!看不出来啊,白白嫩嫩的像个刚毕业的小姑娘......”

    这两位坚守孤岛近三十年的守岛人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位白白嫩嫩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姑娘,一待就待了两年。两年的时间,不管是太阳暴晒下查看土质和水质,还是狂风暴雨里监测洋流和风向,都从来没有过一句怨言。

    两位老人仿佛是找到了继承人一般,看洛与真是越来越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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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与真看着李春花的背影,喊道:“花姨,超叔什么时候回来?”

    “下午吧,带了三个月地补给,等到了咱去搬哈,”李春花回了下头。

    洛与真笑了笑,回到了办公室,开始一个设备一个设备地查看数据,有条不紊地记录了起来。

    如今已经不同于三十年前,千岩岛上的大部分数据,都可以用仪器来检测。岛上有了水、电,也通了网络,只要不是风暴天气影响了信号,便可以每天把数据传送回国家海洋环境监测中心。

    千岩岛的数据监测,包括海洋水文气象观测、海洋环境保护监测,涉及三十多种数据,对黄海海域海洋预警报,特别是风暴潮预警报,确保船舶航行安全等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也对海洋生态保护、海洋污染预警有不可或缺的作用。除了常规监测,这里还兼着地震海啸预警、赤潮监测、全球导航卫星系统测量等等职责。

    小岛虽小,责任重大。这也就是老站长能坚持一辈子的信念。

    早些年间,没有设备、没有水电,张永超和李春花都坚持下来了。那真的是常人难以扛下去的艰苦:荒凉的小岛、一望无际的大海、突如其来的风暴、未知的恐惧。说得残忍一点,就算是不小心死在岛上了,可能都不会有人知道。

    所以,洛与真是打心底地佩服这两位甘愿奉献、坚韧不拔的守岛人。

    整理好各项数据、文档、图片,洛与真打了个包后,一起发送给了内陆中心的联络人:一名刚毕业的研究生,名叫时文诚。

    传送完毕后,时文诚的信息立刻回复了过来:收到,姐!

    洛与真正准备关闭聊天窗,一个信息又发了过来: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下个月我要上岛了!终于可以见到你了,姐!

    洛与真皱了皱眉,在聊天框内敲打着,还没打完,时文诚的信息又发了过来:姐!你想要什么东西?吃的喝的还是用的?我都可以给你带!

    洛与真删掉了编辑好的信息,打了“不用”两个字,发送了过去。

    时文诚回复道:好嘞,那我随便买啦!姐!

    洛与真无奈地叹了口气,写道:岛上条件很艰苦,做好心理准备,如果身体不好,带好必备药物。

    时文诚立刻回复道:嗯嗯,知道了姐,姐你这么关心我,我真开心!

    洛与真不再理会咋咋呼呼的时文诚,关闭了聊天窗。正巧,李春花的电话打了过来,叫洛与真去码头搬东西。洛与真拉了个小拖车,招呼了一声“阿白”便走出了监测站大院。

    阿白汪汪了几声,蹦跶着小短腿跟上了洛与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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