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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3 章

    在幽芳坞住的二十来天,算是谢羡进京以来过得最无忧的一段时间。

    知道虞怀光没事之后,她一心一意地配合紫芯送来的药,好好将养自己的身体,闲时便和翠花做做绣活,或是傍晚由紫芯带着去附近的知守宫逛一逛。

    期间除了应付一下御姿公主派人来问,也没什么大事。

    江慎昭再没有出现过,谢羡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听他上次的口气,他对自己无比失望,应是释怀了,不会再做无意义的举动来打扰她。

    倒是国公府的大小姐栾叶郡主,来得比御姿公主派的人还要勤快。

    且栾叶郡主还不只是嘴上问候谢羡,每次来,除了必有的一桌美味佳肴,还必然带着几位其他府上的小姐,一同来看她,带着她结交了一些家中同国公府交好的贵女。

    日子久了,谢羡也看出来,这位郡主是真心把她当做世子妃和未来弟妹相待。

    她心中便不觉有些愧疚,但又不能明言,往往只能冷淡相对。

    可惜栾叶郡主心肠极软,往往被谢羡刻意的冷淡和不受教磨出火气,又在看着谢羡吃上自己做的菜品时不经意流露出的心满意足,自己便在心中给谢羡找好了理由——都是自家弟弟没用,拢不住未来弟妹的心,所以她这个长姐才操碎了心。

    谢羡不知底里,见无论多冷淡还是没办法打消郡主在贵女中推销她的热情,再加上同裴南绾认识的贵女们确实也同谢秋蓓和御姿公主那些都不同,俱是通情达理的,偶有几个仿佛跟谢秋蓓有芥蒂,知道她谢家二小姐的身份后并不那么喜欢她,却也从不刻意为难她——渐渐地,谢羡无奈摊平了,每日跟着栾叶郡主吃好喝好玩好,权当交了一个心地很好的朋友。

    只是,她暗暗地备了一些绣品——紫芯说得没错,裴南绾确实样样都会,绣艺更是一绝。

    谢羡受她指点,随手绣的一副春揽青山图,竟被当天来看望她的御姿公主错认成是临安万金难买的明三娘的手笔。

    御姿公主长于皇宫中,皇室受天下万民供养,她自然见过无数名家珍品,能让她也错认的作品,谢羡觉得,出去之后可以要价高一点。

    本钱攒得多一点,或许之后可以开个药铺,请人坐堂,自己便可隐身其后,做个闲散东家了。

    知道自己的身子一直是用裴祭亲自开的药在调理之后,谢羡便努力了很多——她的身子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平日夜里将脸上抹的东西除下,也能看见脸色一日胜过一日的自然透红,再不是刚受刑时那副苍白虚弱的模样。

    裴祭于医理一道颇通,她很羡慕。

    若是能多学一点医术,而不仅仅限于调制易容的药,说不定有一日,她也可以照顾虞大人。

    可惜裴祭后来再也没来见过她,因为江慎昭之前的肆意闯入,她觉得宫中应该有不少他的耳目,因而又不敢同别人问起虞怀光,只能暗暗忍耐,盼望能尽快出宫,好差人去大理寺打听打听。

    她记得虞大人有位性子急躁人却还不错的好友,姓方。

    等这些事都有了分明,她便可以脱身,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然而她不知道,这段时日里,江慎昭终究按捺不住,暗中来瞧过她几次。

    紫芯瞧在眼里,知道的清清楚楚,还事无巨细全都禀报给了裴祭。

    只是江慎昭再也没有同第一次一般,径直入了寝殿去见谢羡,而是远远站在檐下或是树影中,静静看着她,或是看着亮起的灯火中,从房中透出的身影。

    有一回夜中下了雨,谢羡正拥着珐琅掐丝手炉靠在窗前看书,玻璃罩中的灯油不知何时见了底。

    因谢羡没叫宫人和翠花在旁边相陪,自己又看书看得入神,那火苗自然而然灭了之后,她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但是她并没有立即喊人来换烛台,而是就着敲在瓦片、栏杆上的春雨点滴声,闭目小憩了一会儿。

    浓如泼墨的夜色中,江慎昭盯着那个仰靠着窗沿的秀美轮廓看了很久,最终怀着一种自己都不敢深思的心绪,踏着雨丝走了过去。

    可惜谢羡睡觉极轻,在他靠近时便倏然醒了,他很快隐在一根廊柱后,听到那干净中带了一点刚睡醒的慵懒的声音问:“谁在外面?”

    她说罢,纤手揉了揉额角,似乎让自己清醒清醒一般,站起身来,将书本放在一旁的书架上。

    素白的手在夜色中好似一块莹莹温润的玉,一掌便能包裹起来。

    江慎昭抿紧了唇,在寂静中等了等,等她起身找出来。

    然而远处的走廊拐角走出来一个提灯的侍女,笑盈盈地当着他的面跨进屋中,止住了已经披了一件外裳正往外走去的谢羡,道:“谢小姐,奴婢走路的声音有些大,吵到您了?”

    紫芯说着,将手中执着的灯烛放在窗下的小茶几上,又用新的风罩盖得严丝合缝,这回灯火终于稳稳燃着,不受风雨侵扰了。

    暖光里,谢羡又坐回原处,摇了摇头,淡淡朝她道:“原以为是胖胖过来找我,正想出去看看,不想是姑娘你,劳烦姑娘为我换烛火了。”

    她们还说了些什么,江慎昭没有再听下去,而是转身又踏雨离去。

    自那之后,他便没有再去看过谢羡,而是在当夜拐进了太子的东宫。

    到了花朝节这日,御姿公主一早便派人来告诉谢羡,叫她预备着,参加夜里宫中的宴会。

    那会儿,谢羡正由紫芯扶着,在幽芳坞的后院里沿白墙绕着圈,胖胖乖巧地跟着她,亦步亦趋。

    听到公主的吩咐,谢羡没有再像平时那般应答得很快,而是停下来,站稳了,才向来人:“谢公主厚爱,只是谢羡身上有伤,行动不便,恐去了反而扫公主兴致。”

    那位宫人并非第一次见谢羡,往日来时,多是替御姿公主送些东西,或是传两句话,谢羡均待她十分温和。

    若是遇到栾叶郡主也在,郡主也会赏她些小玩意——她不傻,自然知道郡主都是看在谢小姐的面上。

    是以这次,宫人见她蹙着眉的样子,以为她又记起了之前那件闹得宫中沸沸扬扬的事,便小声道:“谢小姐勿要惊慌,这倒不是太平苑中的公主私宴,只是宫中的传统,且······”

    她顿了顿,看向周围,见紫芯正笑盈盈地看着她,翠花追着胖胖到了鱼池附近,后院中除了她们,便再无其他人,于是继续道:“太子殿下不知从哪里弄到了仙药,咱们皇帝吃了竟大安了。”

    紫芯眼前一亮,接话道:“所以皇后吩咐,要热闹热闹,皇上便决定连前朝后宫一起,合宴两天?”

    宫人原本心下惴惴,怕自己说多了,但见紫芯附和她,这才喜笑颜开道:“正是如此。所以谢小姐便放心去吧,也不必抹了公主好意。”

    见紫芯也知道这件事,谢羡这才点头应了下来。

    原本她今日未见裴南绾进宫,又很多天没有见过裴祭,打定主意只待在这宫中半步不出的,但既然是阖宫都要赴宴,那么不去反而引人注意。

    裴南绾早给她说过,这宫中虽平日看着往来的人不多,其实各宫上下的主子连同服侍的奴婢内官们,人数往小了说,也有数千人。

    待夜间宫灯亮起,谢羡跟着来引路的宫人,行至单拱明珠桥上,远远地朝宴会所在的宫殿楼阁望去,瞧见一左一右的画楼中间立起了一座高台。

    高台上四面都竖着无数火把,烈焰灼灼,浓烟直起而上,掩得星月失辉。

    一道烟花蓦地腾空而起,在半空中绽开,将台下的熙攘人影照亮了一瞬。

    待过了明珠桥,绕过缀着许多灯笼的林子,走到高台近旁、摆了长长席位的入彀宫宫门前,谢羡才看清,对岸那高台是用涂了桐油的粗楝木搭成,几乎有三四层楼高,像巨树般朝天上伸去,最顶上窄得只容一人占据,似乎还摆着一团什么。

    台下还挖了一圈深深的沟壑,里面灌着冰水,周遭围有数圈火把,将宽阔的演武场地照得明晃晃如白昼。

    谢羡一到入彀宫便立刻被一个穿着秋香色云锦袄的姑娘拦住,直说她们小姐等了好久,紫芯问了,那姑娘笑着朝身后的长廊上指了指。

    那处长廊因临水,最适合看对面高台上的情况,此时站满了人,但是其中有只手帕挥得极快,谢羡很快就注意到了冲她挥手的人,就是裴南绾某天带进宫教她认识的竺巧然。

    她家中经商,原是没机会入宫来玩,但因着外祖是鸿胪寺卿,被外祖家嫁到了良乡伯家的表姐竺潇然带了进来。

    她占得位置视野颇佳,谢羡要穿过重重人群走过去,原本要花些工夫,但也不知紫芯怎么做到的,走在前面为她开了一条通途,很快谢羡就到了栏杆边。

    竺巧然一个人在这里看了一会儿,本想找人说说话,正巧谢羡就到了,她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孩童般满是稚气的圆脸如银月般,眼睛都笑得看不见了。

    拉着谢羡的手便道:“你总算来了,方才我姐姐说你可能不想来,我正急着,正巧她要去内殿中入席,我便托她去看看,有没有机会同郡主说上话,问问你到底是来不来。”

    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谢羡也很高兴能在这人生地不熟又纷乱的环境中遇到她,于是略略开颜道:“公主特意命人去告诉我,倒不好不来。只是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

    竺巧然见谢羡一张素淡的巴掌脸掩在身上狐裘围着的一圈风毛中,纤弱得仿佛风一吹便能吹走,心中只觉怜惜。

    那日梦嫔的事便是再怎么不许议论,也有些风言风语传着,谢羡受的苦,她们这些家中权势一般的官员之女,焉能不有唇亡齿寒之惧。

    谢羡口中的公主,不用明言,竺巧然也明白是谁。

    “她下次再难为你,你便不要理会,直接派人去告诉郡主姐姐,郡主姐姐最疼你,一定会给你做主。”竺巧然忿忿道。“哎,若是你这会儿已经完了婚约就好了,那便能跟着郡主姐姐进内殿,不用和我一样在这风口立着。”

    若不是谢羡还未嫁进国公府,这会儿不能进内殿宴席,只能和她们这些家世差不多的女孩一起待在外面,便是推拒了公主的话,还有何人敢怪罪她不成?

    偏偏公主整日喜欢做些表面文章,硬逼着所有人做成围着她一团欢喜的样子,所以凡是家中稍有些官位的,或是沾亲带故的,今日都可进这里,美其名曰“与民同乐”。

    “其实出来走走也好,我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谢羡知道她在说气话为自己抱不平,但此地人多眼杂,她无意多谈这件事,便指着那水中高台,小声同竺巧然道:“那可是献花神?怎么许多人都在往台子上去,瞧着怪危险呐。”

    “还没到献花神呢,这会儿正是“义士取信”,看到最上面那盏花球灯没有?参与夺信的那些公子们得先拿到那盏灯,之后将它献给自己想送的人,由那个人带着灯,坐着御辇上蕤鸣塔将灯放在塔中的花神像手里,这还早着呢。”

    竺巧然说完,视线复又回了台子上,瞧见一人速度如飞,连踏在底下两人的肩上,上了一层,拿了那一层的一支花签,忙拍手,喝了声“好”。

    随后又叹道:“可惜了,今年有好些人未来参加夺信,像林家的林淮湘少将军,长宁侯家两位公子,还有书院里跟裴世子玩得好的一群世家子弟,今日都没来。

    “之前有他们在的时候,情形比这个还要精彩百倍。还有一年,外祖父亲领着我和姐姐来看,当时在内殿的浮水阁前,可比这里看得清楚多了,有个戴着半面蝶面具的年轻小公子后来居上,一路盘旋如惊鸿一般,眨眼间便取到了信物,只可惜那年后来我生了病,没看到第二天他究竟将那信物送给了哪家小姐还是哪位公主,问姐姐,姐姐也诳我说不知道。”

    旁边一位穿着缃粉色衣裙的少女刚刚被竺巧然的叫好声引起注意,听了一会儿竺巧然给谢羡的介绍,转过头来,打量了谢羡一眼,问:“妹妹可是第一次看这个?”

    谢羡点了点头。

    “竟真是第一次,怪不得对这习俗规则一窍不通,盲人赏花。”

    那少女拿了团扇掩口而笑,眉眼中流露出瞧不起的神情来,“若是看不懂,占了最好的位置又有何用?”

    她说完后,拿眼不错神地盯着谢羡,似乎在等着谢羡羞愧或是生气,没想到谢羡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竟理也不理,转头对竺巧然道:“我有些闷,先出去走走,待会儿再回来。”

    竺巧然皱了眉,以为她是被那少女的几句话激走,谁知谢羡下一秒又微笑着对跟在她旁边的翠花道:“喜欢看这个吗?”

    翠花原本身量不高,依偎在谢羡身边也看不到太多,但是那边热火朝天,小孩子都喜欢看热闹,她自然也不例外。

    翠花老实地点了点头,然后又飞快摇了摇,开口坚决道:“奴婢跟着小姐。”

    谢羡被她逗笑,俯下身对她道:“在这里好好看,毕竟这里,可没有柱子挡在视野里。顺便帮小姐看好这绝佳的位置,待会儿我就回来。”

    旁边的粉衣少女听到她说要走,先是一喜,以为自己能去占了谢羡的位置,后来听到谢羡嘱咐小侍女看好位置,整张脸便气得青灰,十分难看,刚想说些什么,对上谢羡身后那个笑盈盈的侍女,忽然说不出话来。

    竺巧然见她的脸色,便知道她是识得紫芯的。

    裴世子为人向来随心所欲,风流不羁,可是又极护短,他的名声远扬,他身边永远笑盈盈的侍女,也跟着被人熟知。

    有了裴祭的名声,粉衣少女以为自己遇到了裴祭的新欢,唯恐避她不及,连忙给谢羡让了一条路。

    谢羡看了她一眼,一笑置之,很快从她跟前走过,不再理会。

    绕出环廊后,谢羡带着紫芯信步走到沿湖的一处亭阁中。

    这附近有个不小的假山群,间杂各种常绿的林木,早春时其他的杨柳桃杏俱在忙着抽芽结苞,唯有这里已是葱郁一片,叫人看着便觉得静谧。

    紫芯瞧了瞧亭阁,对谢羡道:“这里离知守宫不远了,又是有人看守的暖阁,小姐若是累了,也可进去歇一歇。”

    说罢,她便进了抱厦的耳室,去寻些茶水糕点来给谢羡,要谢羡往二楼的台上寻处位置坐下。

    谢羡依言坐在栏杆前的垂帘后,才过片刻,便隐约听到外间小露台上有人交谈的声音。

    “······殿下,臣的方子虽然可靠,却只能维持短短一个月的药效,这一个月中,殿下若不早做决断,便会被他们抢先——到时候陛下一走,以他们和陛下的深仇,又怎么会放过您和皇后娘娘还有几位公主呢?”

    “大胆,你竟敢教唆——”

    “殿下!殿下细想,难道要将皇上好不容易得来的基业又拱手让人?”

    明明是燃着银丝炭的炭炉放在身边,谢羡却觉得,身周像是坠入了冰窖般,满是严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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