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行，本宫这就去问太子兄长！”
御姿公主气结，终于气汹汹地向外走去。
但是走到门口，她忽然顿下脚步，忍着胸中怒气，忿忿道：“若是一定要五十万两，本宫还有个要求。”
二皇子笑道：“只要皇妹不生气，愚兄自无不可。”
裴祭也跟着声音徐徐：“五品以下，户兵吏部以外，但凭公主吩咐。”
御姿公主定了定，冷笑道：“本宫要你们将工部营缮司的员外郎谢金铖提到正五品。”
二皇子喜笑颜开，打包票道：“这有何难，皇妹尽管放心，一切有二皇兄在。”
御姿公主气呼呼地出了门，又过了一会儿，竹梦去而复返，望着二皇子尴尬地行了个礼。
“竹梦？”二皇子才派人从库房里取来另一坛佳酿，此时揭了盖子，视线淡淡凝在闯进来的侍女身上，丹凤眼里盛着些不虞。
竹梦心中一沉，不知为何对这位平日里贪图享乐的二皇子惧怕起来，连忙道：“公主派奴婢来，说是问殿下要一辆马车。”
“哦。”一瞬，二皇子沉默片刻，又有些讨好地笑道：“孤府中的马车，皇妹看中哪辆，尽可赶回宫去。”
“二皇子，公主说，旁的不用，就正院放着的那辆便好。另外······公主还说，裴世子爷亲自去压车，送谢家小姐回去。”
“这······堂堂世子去送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传出去有违礼数吧。”
事涉裴祭，二皇子并没有擅自应下，而是斟酌地看向在他身边端坐的白衣少年。
竹梦没想到二皇子竟会在乎这个，但是公主既然希望看到事情这样进行，违了礼数又如何，区区谢家女的名声哪有公主的满意重要。
“二皇子多虑了，公主对谢家小姐青睐有加，来日就会禀告圣上，召她进宫做伴读的。”竹梦道：“这女子若做了公主的伴读，名声自然洁白无瑕。”
二皇子同裴祭闻言，相互对视一眼，心中了然。
怪不得御姿公主临走前提了那个给谢金铖升五品的要求，原来她竟存了这种打算。
这谢家小姐看着其貌不扬，却能在短短时间内攀附上公主，哄得公主为她抬高出身，看起来是个豁得出去，手段了得的人。
竹梦等了一会儿，见二皇子既不再说话，也不点头应允，原以为事情要办不成了。
她为难地看向裴祭，出乎意料，少年倒答得爽快。
“去回公主，裴祭遵令。”
马车里，幽静的角落阴影里，忽然有个人影探出，悄无声息地走到倚在厢壁上沉沉睡着的女孩面前。
淡淡的光透过马车车顶嵌着的一小块西洋琉璃，印在那人身上，也照得他手中那根玉簪有些清透，几乎能看见簪身里一团团白花棉絮般的纹路。
这正是之前马车被撞时，眼前少女掉下的那根簪子。
玉的质地偏硬且有杂色，并不名贵，却是她当时仅有的头饰。
即便如此，在看到玉簪被自己接到之后，她甚至没有想过问自己讨要，而是整个人又缩回了马车内。
他在闭眼安静休息的谢羡身边俯下身，深不可测的眸子牢牢攫住少女的面孔，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他转身要离开时，忽然听到少女呢喃了一句。
“阿献哥哥。”
挺直的脊背顿时僵住，他有些疑惑地回过身来，瞧见那红润又有些干燥的唇瓣微微张着，倏尔轻轻开合，像困在干涸车辙里的鱼。
似乎是受寒引得呼吸有些艰难，人十分难受。
青年望着那在睡梦里无意识拧起的细眉，探手触了触少女的额头。
果然温度颇高。
此时还裹着厚实的狐裘十分不妥，青年的目光凝在她竖起的衣领处，沉思片刻，很快定下主意，动手将衣襟处系扣解开。
露出的脖颈纤细脆弱，颈侧有一道细长红痕，大约是不小心在哪里蹭伤。
那莹白肤色在幽暗的车内，意外有些惹眼。
青年下意识避开眼，再抬头去看少女的脸时，发现她面色虽然还是蜡黄，神情却舒缓了些。
然而，他的瞳孔忽然微缩，神色凝重，视线又转回到了衣襟里露出的、一截嫩藕般的雪白脖颈，终于发现了自己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竟有人脸上肤色，和脖子上的肤色相差如此之多么？
好似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一样。
青年想到这儿，只感觉心口蓦地一惊，下意识就伸手朝少女脸上探去。
脸上皮肤粗糙的触感令青年指尖蓦地悬停。
顿了顿，他终究压重了力度，指腹急切地来回扫在眼睑下的一颗斑，似乎想靠这样的动作抹去少女皮肤上的斑。
只是力道有些失控，惹来少女迷蒙中无意识地躲避。
她仿佛梦呓般，又说了几个字。
不待青年听清楚，远远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在空旷寂静的庭院里异常明显。
一时的激动顿时消退，青年并不打算在此时引起其他不必要的麻烦。
权衡之后，他最后看了少女一眼，打开车后门，纵身一跃，消失不见。
然而青年却不知，即便只是一闪身，这一切也早就被裴祭收入眼底。
裴祭早就来了正院，立在正对马车车窗的廊柱后，静静看了半晌，只是车内昏暗，他只能看到两人身影贴得极近。
每看一分，裴祭那双清冽的眼睛，眼神就更冷一分。
那阵脚步声，并不是他的，而是前来送东西的侍女紫芯。
就算她不来，裴祭也正打算出手惊走那个江慎昭——他最烦等人了。
紫芯倒是眼尖，裴祭立在原地未动，身影隐在廊柱的阴影中，她也还是第一瞬间就发现了，随即走到跟前拜了拜：“世子爷，奴婢取了您的外衣来，这里风大，您不该先来的。”
裴祭看了一眼她手中捧着的玄色狐裘，一时没有开口，只是率先进了马车。
紫芯见状，朝周围看了看，便也抱着衣服跟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