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乡村里的童年

    90年代的华北农村二叶的出生并不受欢迎。在她出生以前,家里已经有了一个三岁的姐姐,而在她出生后不久,妈妈在奶奶的一再催促下又生了一个弟弟。

    母亲在怀二叶的时候生过一场大病,影响了当时尚在腹中的二叶,所以相比其它两个壮实的兄妹,二叶从一出生就不具备庄稼人该有的体格。虽然从记事起二叶就常常三病六痛的蔫着,但带给母亲“无上荣耀”的弟弟夺取了母亲全部的关注。同样渴望母爱的二叶常常倚靠在灶屋低矮的门框上望着母亲:她坐在院子里搂着弟弟轻柔的唱着童谣:春日太阳暖暖的光落在母亲油黑的长辫子上,院子里大香椿树投下的树影轻轻摩挲着母亲发白的卡其布西装,母亲侧脸上洋溢的满足和笑容鼓舞着二叶,她也想走过去在母亲身上靠一靠。二叶正望的入神,忽然身后漆黑的灶屋传来一声极不耐烦的“二叶!”,是眼睛溜圆满脸怒气的姐姐大叶喊自己喝中药--妈妈要照顾弟弟,给二叶熬药的差事便落在姐姐身上。二叶自知理亏讪讪的回转身低着头去接姐姐手里那碗黑褐色的药水。

    六月末二叶变得忙碌起来:每天跟在收麦人身后捡麦穗,她年龄小步子也小,刷刷刷的割麦声仿佛在时刻催促要跟紧。二叶常常背着和她一样高的化肥袋子捡的满头大汗。累了就坐在田埂的树荫下喝用白色塑料壶装的井水。二叶很喜欢市集上买的这个一斤装的白色塑料壶,总觉得用它装的水喝着有种别样的甜味。晚上把捡来的大半袋子麦穗扛回家,用井水冲冲脚洗净麦地里带回来的泥土,匆忙扒完晚饭孩子们便聚集在村子中央的大桑树下。大桑树有三个大人合抱那么粗,从二叶记事起它便是这么大了。年长一些的孩子爬上树梢摇摇荡荡把结满桑葚的树枝折下来,小一点的孩子在树下抢拾吃的满嘴黑紫。吃到心满意足后便趁夜色回家拿了玻璃瓶子手电筒,然后成群结队去林子里捉知了猴和绿壳虫。知了猴烧着吃特别香,绿壳虫人不能吃是拿来喂鸡的,鸡吃了下的蛋又大又香。

    这样快乐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二叶七岁,二叶的父亲得到了一个去城里做工人的机会,二叶和家人坐上了去县城的拖拉机,拖拉机上除了他们一家五口其它地方全部堆满了被褥、粮食和村里人做的油条糖糕。母亲拉着同村大娘的手依依话别掉了眼泪,拖拉机腾腾腾冒着黑烟像一头老牛拉着他们在村里人艳羡的目光里奔向了县城。

    二叶县城的新家在县城的郊区,一个方正的院子大门朝东,坐北朝南盖了四间白色的平房。因为院子里没有树夏天屋里特别热。二叶有点想念老家破旧的瓦房了,院子里的大香椿树静静的守着她们的房子,再热的夏天夜晚屋里也是凉丝丝的。新家的南边有条肮脏的臭水河,夏天蚊蝇孳生导致二叶家蚊子特别多。父亲没有钱买蚊香就带着二叶她们去坟地里折柏树枝回家焚烧,二叶觉得焚烧完蚊子真的少了许多。四间瓦房爸爸妈妈和弟弟一间,二叶和姐姐一间,第三间里堆满了粮食和杂物,最后一间做了厨房,在灶台的最里面放了一个塑料桶用塑料布隔出来一个洗澡的地方。

    县城的学校很漂亮,二叶在的小学一年级是一排高大的木质红房子。教语文的刘老师告诉同学们这排漂亮的房子是借用苏联的图纸建造的所以外型和其它房子不一样。二叶很喜欢刘老师,她总是笑眯眯的、香喷喷的穿着漂亮的裙子和村子里的老师不一样。但是二叶不喜欢城里的同学,他们总是笑话二叶穿打补丁的衣服,在村里小伙伴们的衣服都打着补丁谁也不笑话谁,但在这里只有二叶的衣服打着补丁,被嘲丁的二叶不开心了回家一头趴在床上直到晚饭也不起来,母亲问不肯吃饭的二叶怎么了,二叶嘟嘟囔囔说不想穿打补丁的衣服了。母亲笑了笑打开二叶和姐姐的衣柜翻了好久,翻出大叶一件洗的褪色发白的呢子褂,说晚上妈给你做一件新的衣服。二叶听完鼻子也不酸了,心里的一口闷气一下消散,她讨好似的起来迅速吃完自己的晚饭又接水洗了碗。

    晚上弟弟睡了以后,母亲郑重的坐在缝纫机前,这台脚踏缝纫机还是妈妈结婚时候的嫁妆。只见母亲小心的把褪成白色的呢子短褂一点点用剪刀拆开,露出里面没被磨损晾晒过的鲜红的里布,清理干净线头然后反转过来,轻轻踩动缝纫机按照原来衣服的走线重新匝在一起。母亲又在柜子里翻找了一会,找到一件二叶早就不穿了的破裤子,把裤子上的黄色小狗剪下来,重新缝在“新衣服”胸前,一件新的大红呢子外套就做好了。二叶看着新衣服开心极了,她把新衣服整整齐齐叠好放在床头开始期待明天去上学。

    从很小的时候二叶就知道自己不漂亮。总是跟在姐姐身后捡麦穗,灰头土脸的二叶皮肤被太阳晒的黝黑,脖子上因为天气炎热总是早早长满了痱子。再加上她多病长期吃中药导致胃口很差,整个人瘦骨伶仃的只有一颗脑袋显得格外的大。圆圆的后脑勺上拖着一条枯黄的小辫儿。母亲常常一边哄着胖弟弟一边念叨她头太大,又长了一个圆圆的“头把子”(后脑勺)不如弟弟睡的平平的后脑勺好看,这样怎样找好婆家嘛……母亲一半确实担忧自己生的这个瘦弱的丑丫头,一半因为生的二叶是女儿没少遭受婆婆的指责因此身怀怨气,常常对着小猫一样的二叶唉声叹气,不停数落。小小的二叶自知没有姐姐大叶的一张甜嘴,善于察言观色讨长辈喜欢,更无法和弟弟相提并论,总是闷不吭声的在母亲的念叨声中拿起扫帚扫地,或者拿起自己满是中药渣子的药罐慢慢蹲到河边刷洗。

    第二章青涩的成长

    搬到县里住了几年的二叶,因为不用再去捡麦穗干农活逐渐变得白净。等到上初中时二叶的身材开始如小白杨般抽条,迅速长高的青春期让她的座位从第一排渐渐挪到了班里的倒数第二排。她的眼睛依然不如姐姐大,但睫毛很长,搭配窄窄的新月型双眼皮,略显忧郁的眼神犹如流风回雪般清冷。原来枯黄的头发变成了浓密的褐发,在阳光下发丝闪烁着少女特有的光泽。被妈妈吐槽的大后脑勺却为她的侧影平添了几分神采:当她盘起丸子头的时候,脑袋圆圆的侧影好看极了。微厚的红唇在她思考不擅长的题时常常露出娇憨的神色。她有时望着教室破旧的风扇出了神,大脑在飞速思考着练习册上的题,丝毫没有察觉班里青春期的几个男孩望着她出了神。

    十五岁时二叶的功课日渐精进,顺利进了初三的精英班,,虽然依然穿着姐姐不要的旧毛衣但外面大家都穿了统一但校服,对此她很满意。童年母亲的话牢牢的捆着她——自己丑不需要像班里那些漂亮女生用项链、头花等小心思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

    初中课程渐渐繁重而叶家离学校又远她几乎花了所有精力在功课和路途往返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二叶发现总有一个身影不远不近的跟着她。初发觉的时候她心跳加速几乎不敢回头,后来几次快到学校时遇到陆续进校的同学,大家一起走路胆子大了一些她偷偷回头观察:面孔她认识并不陌生,是小学时学校里有名的捣蛋大王刘宾。他是独生子,父母在学校南边的火车站附近开了一家烧鸡店生意很好,平时两口子忙着生意对他疏于管教,到了初中因为成绩不好便早早辍学了。他现在身高几乎有一米八,穿着松垮的白衬衣靠近领子的两颗扣子解开了露出脖子里戴着的金链子和结实的胸脯,宽松的黑色牛仔裤,留着偏分的郭富城头。每次看到二叶回头,他就微微向她露出笑容时间久了二叶发现了他跟踪的规律:每天放学他都在烧鸡店门口——二叶放学的必经之路等着,待二叶走过去后他就不远不近的跟上,快到二叶家了他就折返重新回店里。上学路上亦是如此。虽然他的一身打扮加上俊秀的五官,比校园里穿着校服呆头呆脑的男生看上去帅气很多,但二叶一句话也不敢和他说。在父亲严厉的教育里不读书的人不是好孩子。二叶心里对他有点厌烦甚至不屑,但更让她苦恼的事情又发生了。刘宾勾结校园里几个成绩倒数的学混子从二叶班里抄到了二叶班里上课的课表,知道她每周五下午有两节体育课。体育课的地点是校园南边一圈低矮的砖墙围起来的圆形坪地,中间有一圈柏油跑道,东边有几个跳远的沙坑和单杠,这就算是学校的操场。刘宾和几个道上的兄弟总是静静的蹲在土墙上看二叶上体育课,等到课上完自由活动时几个小弟甚至冲着二叶大喊“嫂子”。二叶羞的脸通红干脆直接逃离操场回教室。

    教室里常年坐着两个不上体育课的女生,一个脚有残疾又吃的挺胖行动不便,另一个长得很瘦眼睛像小兽般又大又亮身上总有股难闻的味道,后来二叶知道那种味道叫狐臭。两个女生成绩一般自身又有短处,青春期的敏感和自卑让两个人成了同桌抱团取暖,轻易不参加公共活动。这天看二叶一脸扫兴的回来,患有狐臭叫王小渔的女生踌躇良久拿着练习册鼓走到她身边要问她几何题,一股像臭洋葱一样难闻的味道弥漫在二叶周围,二叶觉得呼吸有点不畅但并未表现出来,她耐心但给王小渔把题拆解了一遍。王小渔一边听一边愣愣望着她的脸,最后真诚的说:二叶你真好看,我很喜欢你。你的几何也学的好我要向你学习。

    二叶听完十分意外,等反应过来王小渔已经回到她角落的座位上。跟踪自己的社会青年,书桌斗里不知谁送的劣质塑料玫瑰,还有夹在书本里折成整整齐齐心型的信,二叶突然像开了窍开始有点怀疑什么。晚自习的时候,班里几个干部商量班主任快过生日了,想用班费买个小礼物送老师以表心意。班主任是个清瘦的老头,个挺高,讲课耐心细致还有点幽默大家都很喜欢他。二叶和几个成绩较好的同学也被叫去一起掌掌眼。学校大门朝东,北边靠着学校大门有一间低矮的平房,门上挂着褪色的招牌写着“精品屋”字样。二叶和叽叽喳喳的同学们一同走进屋里,屋子四周的货架是镜面材质做的,虽然屋里只点了一个灯泡却折射的很亮。二叶看着对面一排空了的货架,那里映射出二叶和她的同学们:二叶白皙的脸浮现在清一色的深蓝色校服里,旁边学习委员正扬起满是雀斑的圆脸翻着干裂的厚嘴唇向班长征求着什么,二叶站在她旁边显得更加高挑赢弱、貌美出尘。她好像突然察觉了一个存在已久的秘密,心里变得轻快快乐。回族班长马亮黑黑壮壮的,像个有波斯血统的鬈发王子,他走到二叶跟前小声征求二叶的意见,二叶心里突然起了坏念头:这就像一个手握权力很久但刚刚察觉自己有权的人,她想试试这武器的威力。“扇子好一些,更适合老师”。她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比自己高大半个头的班长,边说边向班长马亮靠近了半步观察着他的反应。班长望着美丽少女的脸有点出神,但他并没有后退,二叶甚至感觉能感觉到他充满荷尔蒙气息的胸脯散发的微微的体热。他认真打量一下手中的扇子然后转过身,继续和大家商议,最后终于一致决定给老师买了一把扇子一、个黑皮笔记本。大家挑了包装纸看着老板包装好小心翼翼的由学习委员捧着返回学校。晚上的校园夜色朦胧,二叶注意到马亮一直昂首挺胸乖乖走在自己身后,离其它女生很远,她心里觉得自己有点荒唐又有点得意。

    第三章:青春纪念册

    伴随着炎热的夏季,中考很快到来了。二叶发挥的还算不错特别是擅长的语文几乎考了满分,她因为单科特长顺利进入了本地的重点高中。马亮却考的非常一般,选择了离他家仅一墙之隔的普通高中。高中的生活明显比初中更加紧张,为了节省上下学时间,二叶选择了住校,这样她就有更多的时间花在自己不擅长的理科上。

    高中的课程上午四节,下午三节,晚上两节。晚上上完课已经九点钟,通常还要花费一个小时左右时间写完当天的作业,然后从教室回宿舍洗漱,结束完这一切就差不多十一点钟,早上六点又要起来早读。每个人的青春都被蒙上灰蒙蒙的底色,年轻的脸上有着与之并不相符的成熟。二叶此时虽然尚不懂得好的成绩对于自己人生有多少重大影响,但在父亲反复的念叨中也知道没有好成绩找不到好的工作。但是年轻人究竟是年轻人,我们总是能在生活中窥见独属于这个年纪的青春痕迹。上午的前两节和后两节的间隙,有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这个时间足够没来及吃早饭的学生去教学楼对面的小卖部买点零食来缓解一下疲劳,为后两节课带来一点提神的能量。除了小卖部之外最受欢迎的地方就是学校的门卫室,它兼具了传达室的功能。很多初中的校友高中分到了不同的学校,上课时间紧张来回探望不方便,另一说不出口的原因是男女同学之间不好意思堂而皇之并肩在校园散步聊天,为了缓解对朋友的思念往往含蓄的以信件沟通。去传达室的同学也帮二叶捎过一次信,信是马亮写来的,信中说了很多他现在学校的情况也讲了家里的一些苦恼,扯东扯西并没什么要害的内容。二叶认真回想马强的样子,既不喜欢也不觉得讨厌,她依葫芦画瓢写了一封回信邮寄了回去,俩人保持着一周一封信的频率。

    刘宾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二叶心想他家的烧鸡店紧邻着火车站,男流氓很多女流氓也不少,说不定和哪个女流氓看对眼早已私定终身了。时间就在刷刷的做题声中静静流逝。高二的一个普通晚自习,班主任领着一个高大的男同学进了教室,并指给他最后一排一个座位让他先坐着。男生穿了一套银灰色的运动服,做工考究是二叶没有见过的牌子,英俊白皙的脸,像某个二叶想不起名字的韩国男明星。当他坐下之后,二叶猛然发现班里的男生显得那么土,她的心不知怎的有种慌慌的感觉。后来从班里几个女生的口中她知道,新来的男生叫张宇一,因为爸爸调到了他们现在的县里做领导所以从市里的高中转过来了。她很想问点关于张宇一的事情,又怕别人看穿自己的心思,最后还是咽下了自己的好奇。

    高中排座位已经不像初中一样按照身高,而是每月一次按照月考成绩排名,成绩越靠前越有优先选座位权。张宇一在转来的第一次月考就展现了市级教育的实力考了班里的第一名,他没有像其它同学一样东张西望的找最喜欢的座位,而是随手指了一下二叶淡淡的说:老师我想和她坐一起。话音刚落班里一片男生的尖叫和起哄声音,还有几个女生用怨怼的眼光看着愕然的二叶。胖胖的中年男老师好像也有点猝不及防,但又挑不出什么具体但毛病,因为学校没有规定男生和女生不能坐一起。在班里成绩中等的二叶就这样沾了张宇一的光和他一起坐到了第三排的最佳位置。二叶心里很是嗔怪他的无礼,但是知道班里几个喜欢张宇一的女生此刻正对自己羡慕嫉妒恨,内心的虚荣又得到了很大的满足。两个人同桌的第一个晚自习,张宇一问二叶数学有哪些不会的,他早已注意到二叶数学成绩不太好。二叶拿出自己的错题本,这个免费的私人教师耐心给她讲了一晚上题。从这天开始,二叶再也没有回过马亮的信。

    高三快毕业时,高考的紧张气氛已经到白热化,二叶在自己觉得尚有把的几个学校反复挑选,最后选了一个省内的高校作为第一志愿。张宇一依然是她的同桌,两个人除了在教室复习,也去彼此的家中温习过功课,已经成了校园里大家默认的一对。和二叶对待高考的紧张忐忑不同,张宇一显得气定神闲,他的雅思成绩不错,大一会去国外读书,他也表达过希望二叶和他一起出去读书的想法,但是二叶深知自己的家庭收入不可能负担得起她出去读书的费用,推诿了两次后张宇一似乎也看穿了她的为难不再提起此事。

    临近高考前的一周,张宇一已经回家准备留学所需要的资料和行李,二叶仍然和十几个同学留在教室坚持刷题:一是学校离张宇一家比较近,方便他来找她,二是家里没有空调和教室是一样热的还不如留在学校保持平时的学习节奏。这天班里的女生拿信回来走到二叶身边说二叶你的信。二叶十分意外因为从她不回马亮信后他已经很久不来信了。她拿起信封却看到了完全陌生的邮戳,地址来自一个她从没去过的省市。二叶撕开信一张彩色照片掉在了课桌上,拿起一看照片上的人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竟然是刘宾。他穿着军装,五官还是老样子脸上却是与往日完全不同的神情:吊儿郎当的神色不见了,变得一身正气、朝气蓬勃。“好帅啊……”同桌伸过来脖子看着照片上的刘宾羡慕的问二叶:“这是谁啊?”我表哥,二叶慌乱的收好信。

    全体离校的前一天,张宇一约了二叶去学校后面的公园,这是他们第一次在校园以外的地方见面。夏日的夜晚十分闷热公园人并不多,树影婆娑的竹林里只有远处一点点灯火。二叶预感到张宇一要说点什么,果然走着走着,她感到一只柔软的手牵住了自己的手,她很意外一个男生的手竟然那么软。两个人这样牵着手走到一处凉亭停下,她被张宇一轻轻拽到了怀里,她把头靠在他的心口听他的心跳张宇一则逐渐用力抱住了她。他轻轻说:“你等我,我毕业回来找你。”二叶顺从的回答:“好的。”有人低下了头寻找着什么,她感到自己的嘴唇被撬开了,他的舌头伸了进来探索。一阵晕眩伴随着她,她软软的靠在他的怀里任他亲吻。那一刻她以为他们永远会在一起。

    第四章:现实的恶意

    二叶顺利的考入了那所省内大学。二叶的姐姐没有考上高中,开了一年的光碟店没有挣到钱,南下广州和小姐妹批发了几大包牛仔裤干服装。折腾了一年依然没有什么起色,落下半麻袋牛仔裤让二叶穿,二叶一直穿到大学毕业都没穿完。二叶的弟弟依然如小时候一样胖乎乎的,长成了一个憨厚的年轻人。弟弟和姐姐大叶一样成绩不好,父亲听从工友姜伯的建议让儿子找了一所汽修学校学修车。姜伯是父亲单位的老员工,又是县城里的土著见多识广。用他的话说国家正在高速发展,汽车会越来越多,学修车以后一定有前程。

    从小没有引起父母多大关注的二叶成了家里唯一的大学生。母亲不知道从哪里听说女儿走的远了等于白养,将来连彩礼都捞不到。把枕头风吹给父亲后,父亲一半舍不得女儿一半舍不得彩礼就坚决让二叶报了省内的大学。还好省内大学二叶也觉得不错,所以她并没有违拗父母顺从的听取了他们的意见。至于张宇一的存在和他去英国上学的事情她从未向父母提起,她始终觉得张宇一像飘在天空的白云,而她的家人像地上的黄土,他们离得那么远,远到好像永远不可能产生交集,但因为她这个媒介的存在他们竟然有了某种联系。

    上了大学的二叶日子快活了许多,一是因为有了奖学金日子宽裕不少,二是因为姐姐也进了父亲上班的工厂做工人,家里少了一个人的开支。姐姐还经常在换季的时候买了款式时兴的新衣服邮寄给她。虽然和那些市里、省里同学的名牌衣服无法相比,但是比起童年的破旧衣服二叶相当心满意足。

    除了固定的微信、电话联系。张宇一偶尔还会从英国邮寄回包裹,里面有些有趣的英文杂志或者充满异国风情的手工艺品,引得同宿舍女生羡慕不已。在学校二叶对自己有男朋友的事情并不隐瞒,偶尔有不知天高地厚的男同学想靠近这个县城来的漂亮姑娘,她也避之不及。张宇一是她眼中的一朵云,那么洁白高贵,和他在一起她就觉得自己站在了云端,她不想也不能让这些人把她拉回原来的生活。

    二叶大学毕业的时候,张宇一也快要回国。这时候他的父亲已经升了官职调到某市当领导了。二叶毫不犹豫的报考了某市的公务员,信心满满的她却在面试时候被淘汰。她思忖再三,又报了某市一所小学的在编教师。二叶觉得只要自己稳定下来和张宇一的事情只是早晚,结婚后依靠自己的公公调个教育局之类的好单位也不是不可能。这一年时间二叶复习、考编、面试找工作忙的不可开交,她没有注意到张宇一的电话和问候渐渐少了。

    半年后张宇一回国了,约了二叶在一家西餐厅见面。他给二叶带了一套包装精美的护肤礼盒和一个精致的女士坤包,二叶自然欣喜不已。几年的留学生活张宇一褪去了脸上的婴儿肥,五官显得更加英俊,气宇非凡。二叶望着他洋气的打扮、出众的气质几乎沉迷。当问起回来几日时张宇一迟疑一下说五天了。二叶心里一沉:整整五天才来看自己。张宇一似乎察觉到二叶的不悦,补充道:爷爷奶奶,姑姑那些亲戚都要探望一下,毕竟好几年没回来了。二叶心想张宇一家是大家族,礼数自是和自己家不同的,于是便不再说什么。

    吃完饭两人手牵手回二叶单位,走到学校门口张宇一便不再往前送了,说被看到影响不好。二叶内心失望极了,只好讪讪的自己回了单位。

    久别重逢,没有如胶似漆,连个吻都没有,二叶心里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却忍着不敢发作。她怕说透了这段感情就结束了,她舍不得这个云彩上的人。但她的心还是随着张宇一的日渐冷淡渐渐沉没了。这个时候二叶才猛然发现自己在这个城市什么也没有,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蜗居在狭窄的职工宿舍,领着不多的薪水,只是为了自己一个不确切的梦。

    这样失魂落魄的过了一段时间,一个本市的同事得意洋洋的在办公室炫耀手中一张制作精美的请帖:那是省里一位领导的女儿和本市一位领导的独子订婚宴的邀请帖。同事不无炫耀的向大家解释:这个省领导的老家本身就是本市的,老家的亲戚这次都收到了订婚宴的邀请函,包括她们家。二叶瞥到了邀请函上熟悉的名字,顿时觉得自己浑身冷的发颤。上面一对璧人的照片分外刺眼:女孩虽然不是十分漂亮但是脸上有着浑然天成的高贵气质,张宇一则是一脸迫切、热情洋溢的样子。那种热烈的表情,是他们恋爱期间她从未见过的。他以为他本就是淡淡的,永远不急不缓的性子,原来只是自己不够贵重不值得他迫切罢了。她不知道这是同事的无心之举还是她知道她和张宇一的事情故意讽刺她而为之,这些都不重要了。她第一次觉得自己那么寒酸、可怜、天真而可笑。她窘迫极了,迫不及待想离开这里想要逃离这座城市。连夜写好辞职报告,第二天一早提交,二叶收拾好不多的行李抹着眼泪逃离了自己可笑的妄想。

    第五章:青春沉浮间

    与张宇一爱情的失败让二叶觉得窘迫,从学校出来时她觉得身后好像有无数眼睛在窥探嘲笑自己的天真,这让二叶想立刻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另外她内心深处也知道自己爱的是张宇一的帅气和家世,急功近利的爱情失败后有隐隐见不得光的羞愧感在折磨自己。提着行李在车站犹豫片刻,二叶买了一张回家的车票。她并不想回去可她实在无处可去,六个小时的颠簸后她回到了那个破败的院子-那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她的家。

    二叶的妈妈头发已经灰白,二叶到家的时候,她正戴着老花镜在家做活,脚下的席子上堆着一尺高的半成品布。那是已经车裁好的双面羊毛呢,一件衣服经过二叶妈差不多15个小时的缝制,这些布料便成了商店模特身上价值千元的手工大衣。每天除了吃饭不停歇的缝制二叶妈妈大概能赚到30元的报酬。二叶的爸爸还在工厂上班,厂子效益不好虽然不至于下岗但常常几个月发不出工资。家里依然捉襟见肘。二叶的姐姐早就嫁人了,弟弟三枚学修车已经出师。姜伯分析的不错现在经济渐渐好了有车的人越来越多,三枚现在在县里最大的一家车行里干活,因为人勤快手艺又好,车行五六个伙计里他赚的是最多的。

    邻居林大娘看三枚人长得壮实,性格又好还有一门修车手艺,将老家一个远房侄女介绍给了三玫。那个姑娘在县城西街一个二手手机店卖手机,二叶见过一次:疙瘩虏突的橘皮脸,单眼皮还戴着厚厚一副近视眼镜,脸不算大但嘴巴挺大,两大片薄嘴唇总是湿漉漉的抿着很少笑。平心而论长得实在算不上好看也不讨喜,但是三枚不敢挑,现在娶个媳妇要二三万的聘礼,除此之外还要买新房、买踏板摩托车。三玫没有钱也没有房,有姑娘愿意和他谈恋爱他很满意。这个老成的青年除了每个月给家里买点菜,几乎没有其它花销。店里青年发了工资去聚餐、唱卡拉OK他也从来不去,他要省钱盖新房娶媳妇。三枚在心里盘算了很多遍家里的宅基地挺大,院子的最南边再另起四间房子盖个窄窄的小院子绰绰有余,但是盖四间房子再怎么省也要十万块钱,他现在上班两年攒了一万多了距离目标还有一大段距离。

    二姐回来三枚心里很开心,二姐上大学后很少回家,他其实心里很想自己这个漂亮寡言的姐姐。他和大姐都矮矮胖胖不好看,对于这个气质出众成绩又好的二姐他心里有种莫名的敬畏。

    二叶在家中呆着每天看书听歌,对父母她只说想换个工作回家住两天。她很少和父母说什么心里话,父母的见识和眼光给不了她什么有用的意见,心理上两代人非常疏远。

    每天傍晚四点多钟,二叶就换上出门的衣服,常常是各式浅色的衣裙,去车行接弟弟三枚下班。这是她一天里最放松的时光,看看老家街道边的风景,熟悉的街道挤满各色小贩和琳琅满目的商品。一边走二叶常一边回忆哪些地方有了新的变化、哪里新起了一排门面然后皱着眉回想是哪一年建的。

    到了车行差不多五点钟,满身油污的三枚就从车行走出来了。因为常年干体力活三枚反而看上去比二叶更年长一些,在其它工友艳羡的目光里三枚用他的旧摩托载着自己满身香气的姐姐回家吃晚饭。

    在家吃了半个月闲饭,二叶妈妈的脸色开始不好看了,她厌烦大学毕业的女儿放着外面的工资不去挣,又担心这样一个赋闲在家的女儿影响自己儿子。万一三枚的对象嫌弃家里有个赋闲的大姑子姐可不是要打散自己儿子的好姻缘。

    二叶感觉到了妈妈的不满,花了几天时间在几家事业单位转了转,找了一个政府办公室文员的临时工作。办公室主任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对二叶指导工作时总是笑眯眯的耐心十足,稍微熟悉之后开始时不时拍拍二叶肩膀,拉拉二叶胳膊,二叶不胜其烦又不好翻脸。

    一个偶然的机会二叶从老同学那里听到了刘宾的消息,他当兵回来后接手了爸爸的烧鸡店,除了烧鸡之外又开发了很多卤味,现在已经做成一家古色古香的卤味店。卤味店很赚钱仅仅两年时间他又在县城最热闹的地段盘下一座二层小楼,干了一家住宿、休闲、吃饭一体的酒店,现在二层小楼已经翻盖成一座气派的五层酒店,酒店外围全装了最流行的福特蓝玻璃一跃成了县城里最豪华的建筑。二叶开始留意起那座蓝色的酒店,每天上下班有意无意总要多绕十分钟路从那里路过。

    快要入秋的时候天色已经开始微凉,二叶中午出门时忘记带自己的羊毛开衫,在办公室忙完回家时天色已晚,暮色中衣衫单薄的她抱紧自己胳膊急匆匆往家走。路过最繁华的地段时,她迟疑了一下还是选择了蓝色酒店那条路。

    她顶着夜风走到酒店门口时,酒店门口的路灯下有几个喝的醉醺醺的男人在几辆桑塔之间大声嚷嚷着互相推搡,无非是互相拍着肩膀赌咒发誓一辈子做兄弟之类的醉话。

    二叶快要走过去时,眼睛余光看到那个胸脯拍的最响的醉汉脸朝着这边突然安静下来。她仔细看了那个男人一眼正是刘宾,他看上去似乎更壮了一些,比那张他寄回来的穿着军装的照片多了一些狠戾和圆滑气息。刘宾的胳肢窝里还夹着一个浓妆艳抹肥胖白腻的女人。当认出是二叶时刘宾脸上的表情刷一下变了:他的眼睛变得温和起来,脸上的神色让二叶想起很多年前总是默默跟着自己朝自己微笑的少年。

    二叶停下了脚步,抱着肩膀用神情命令他过来。刘宾显然对于二叶停下来的举动很意外,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嘴巴里还噙着烟慌忙吐掉用脚踩灭,又像被咬了似的一把推远刚才夹着的女人,一边整理衣服一边朝马路这边走来。

    二叶望着走来的刘宾,他是那么熟悉-这个人在学生时代没少骚扰自己;可是他又是那么陌生-两个人在今晚之前甚至没说过一句话。“我有点冷,你送我回家吧。”二叶微笑着说,刘宾听完好像一时没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回头求助似的望望刚才一起赌咒发誓的几个醉汉-他们此时好像集体不醉了,安静的望着这边。刘宾看看他们又茫然看看街上稀疏的行人魂好像回来了,他望着二叶的脸说:“我喝酒了你等一下。”他踉跄两下跑过马路到灯火通明的酒店里面,几分钟后一个穿着服务员衣服十八九岁的男孩子去开了车,他陪二叶坐在了车后座送她回家。刚才那个女人是谁二叶不屑于去想,她知道在谁那里她是天生的主角。两个人在车上都没说什么话,到家后二叶也只是淡淡一句:“回去路上小心。”第二天一早二叶收拾停当出门上班,刘宾已经在她家胡同口等她了,他穿着白衬衣黑西裤浓密的头发梳的十分清爽,身后的桑塔纳擦的锃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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