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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遇(下)

    派出所里。

    一间封闭的小屋子,一张桌子,两名警察坐在一侧,我和白衣少年坐在对面。

    “叫什么名字?”

    “林步遥,双木林,步伐的步,遥远的遥。”我回答道。

    “刚才是你报的警吧?”

    “是的。”

    “你呢?” 警察问白衣少年。

    “江陵,江南的江,金陵的陵。”

    “为什么会出现在案发现场?”

    “我是星辰一中的学生,今天是我开学第一天,逛学校时无意进入到那片森林,恰好撞见他们四个打伤一个男生,缠斗中找机会报了警。”我叙述道。

    “江陵呢?”

    “我也是星辰一中的学生,听见里面有动静走进去,看见他们在伤害这个女孩,就留下来与之周旋。”

    他叫江陵,还是和我同校的人。

    “行,大致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了,你们两个先在这里坐下,等那四个人的调查结果。”警察起身准备离开。

    “警察叔叔,” 我站起来,“那个男生还好吗?” 当时警察过来后,受伤的男生被紧急送往了医院,我们几个则是一同被带来派出所。

    “放心吧,没有性命之忧。”

    “那就好。” 我松了口气。

    等待间隙,我和江陵并排坐在桌前,起初谁都没有开口说话,空气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我有些不自在的东张西望,余光扫过去时,才注意到江陵的手背受伤了,脑海里立马回想起在小森林中,他飞奔过来把我扑开,躲避掉匕首的刺伤,手背大抵就是因为托着我的脑袋倒在地上擦破了好大一块皮。

    默默从书包拿出药包,开口轻声说道 :“你的手背受伤了,我帮你擦拭一下吧,免得待会感染发炎了。”

    江陵悠悠望向我,扫视了一眼我手里的药包, “你怎么还随身携带这些东西?”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嘛,我清早从老家坐车过来,出门时奶奶塞进我书包的,就怕我在外磕着碰着。”

    他停顿了几秒说道:“你奶奶还真好。”

    这个药包实际是用旧衣服撕下来的布料制成的荷包,里面放了常用的一些药物,是因为我从小身体不太好,奶奶挂念我第一次出远门,连夜缝制出来的。

    我拿出一小瓶碘酒拧开,取出一根棉签蘸取了碘酒,试探性又有些局促地向他伸了伸手,江陵很配合,把他受伤的左手伸过来搭在我的手心,他的手冰冰凉凉,但是生得真好看,又白又嫩,五根手指修长而纤细,骨节分明,让我觉得这块擦破皮的伤疤简直就是在暴殄天物,破坏一件精致的艺术品。

    小心翼翼擦拭着伤口,江陵的手抽搐了一下,我紧张问道:“是不是很痛呀?”

    “本来是没感觉的,你......”

    我凑过去,对着擦完碘酒的地方轻轻吹口气,无意间打断他没说完的话,又掏出一截纱布缠住伤口,边缠边说道:“奶奶说过,朝伤口处吹一吹就不疼了。”

    抬起眼眸时,恰好撞到江陵迎面而来的目光,一双麋鹿般清澈的眼睛,明亮而闪耀,看得人目不转睛,我曾经在深夜观赏过满天星辰的夜空,此刻却觉得最美的星星藏匿在眼中。

    “你这样盯着我看,是我的脸上也有伤口吗?”

    “噢,不好意思。” 我目光闪躲,赶紧松开他的手指,脸颊泛红 “包扎好了,今天尽量不要沾水,明天伤口就会慢慢愈合。”

    “谢谢。”

    “是我要谢谢你,没有你的话,躺医院的还要再加一人。”

    和我们谈话的两名警察又进来了,说道:“你们可以离开了。”

    “那四个人都调查完了吗?”我问他们。

    “四个犯罪人员对自己打人的情况供认不讳,几人均有前科,我们现在要赶往医院做笔录。” 其中一名警察说道。

    “可以带上我吗?我想去医院看看那个受伤的男生。”

    警察看着江陵,“你呢?”

    “一起。”江陵回答。

    于是,我和江陵乘坐警车来到了医院。

    病房里,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站在床边,穿着一套白色西装,脚下踩着尖尖的高跟鞋,留着利落的短发,干练十足。

    警察轻轻敲了一下门,女人转过头,脸上有哭过的痕迹,她看着绝非柔弱之人,气场强大。

    “谭夫人,令公子伤势如何?” 警察问她。

    女人走到我们面前,一同站在走廊处 “多根肋骨断裂,待会就要进行手术,调查结果如何?”

    “夫人借一步说话。”

    “这两位是?” 谭夫人瞟了我一眼,目光又停在江陵身上,上下扫描了一圈。

    “他们是星辰一中的学生,就是他们二人发现了谭公子并报的警。”

    “如此说来倒是要感谢一番,你们是要钱还是其他物质条件?”

    ......

    我看了江陵一眼,他戏谑般冷笑了一声,“你觉得你儿子值多少钱?”

    谭夫人神色骤变,一种警惕的眼神望着江陵。

    “您误会了,我们并不是因为钱而救人,救他时也从未想过要得到什么。” 我解释道。

    谭夫人双臂交叉,气势夺人,“小姑娘,我想你也误会了,这只是我感谢人的一种方式,我从不亏待他人。”

    江陵满脸写着对此见怪不怪的漠视,本是担心伤势,想来医院看看情况,却不想给自己添堵,我咬了一下嘴唇,“不必了,人无大碍就好,我们还要去学校报道,就先回去了。”

    刚要拉江陵走时,迎面又走过来一名中年男子,同样身着西服,脚下穿着皮鞋,可他不似谭夫人那么强势,看着温文儒雅。

    “肖警官。” 男子很有礼貌跟警察打招呼。

    “谭总。” 警察是这么称呼他的,我内心震惊了一下,这意外救下的到底是什么人......

    “呵,你还知道过来,我还以为你早盼望这一天了。” 谭夫人冷眼看他。

    谭总并不理他,向病房内走去,谭夫人却伸手将他拦住,咬牙切齿,一字一句,“谭覃,你早做什么去了?”

    “有事回去再说。”

    “你今天不说清楚就别想去看我儿子!” 谭夫人怒吼,我吓了一跳,谭总还是很和气言道:“你冷静点,这里是医院,不要打扰别人休息。”

    床边的警报器忽然响了,谭夫人慌忙跑到床边蹲下, “园园,你醒了?”

    谭总和两位警察紧随其后进去病房,我和江陵对视了一眼也跟他们进去。

    受伤的男生躺在床上,脸上血迹被清理干净,依稀能看出大概模样,不过他看起来还是很虚弱,眼睛转溜一圈后,最后停在我身上,“她......留下......”

    谭夫人看了我一眼,站起身,拽住想过去说话的谭总,“警察那边还等着我们,都出去,留这个小姑娘在房间。”

    我感到一丝紧张,江陵则是低下头在我耳边说道 “我在外面等你。”

    人都走光了,门被带上,只剩下我和受伤的男生。

    我踱步到床边,蹲下来跟他讲话,“同学,你应该也是星辰一中的学生吧,你要好好养伤,等日后在学校相见。”

    他点点头。

    “你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谭子园,我叫谭子园。” 他的声音非常小,我耳朵凑在他嘴边才听清楚。

    “我叫林步遥。”我告诉他,谭子园向我伸出手心,示意我写在上面,我笑了笑,用食指一笔一划在他手心写下我的名字。

    谭子园虚弱地抬起右手臂,把左手戴着的朱砂色手串取下来,递给我。

    我不明所以,迟迟没有接。

    “这个是妈妈为我求来的保命珠,”谭子园说道 “我把它送给你,以表我的感激之情,日后如果有需要的地方,我一定会帮你。”

    听言我摇摇头, “既然是你妈妈特意为你求来的,我更不能要了。”

    “可是对我来说,今天的你比任何珠子都重要。”

    看着他赤诚的眼神,我接过手串 “那我先替你保管,等你回学校了再还给你,待会的手术一定会顺顺利利。”

    谭子园嘴角咧出一丝微笑,点点头。

    从病房出来后,已不见其他人踪影,我问路过的护士,“护士姐姐,有没有见过一个长的很高,穿着白色寸衫短袖的男生?”

    “还很帅是吗?” 护士花痴的笑了笑。

    “是......是的。”

    “刚才上来时在大厅有看到过他,不知这会儿还在不在。”

    “大厅吗,谢谢呀。”

    我乘坐电梯急忙来到大厅,找了一圈后,始终没有发现江陵的身影,担心他去病房找我了,于是又返回去,却只看到谭夫人归来的背影。

    默默地离开,江陵临走前说在外面等我,他会去哪里呢?

    看着医院的时间显示到了下午两点,肚子咕咕响了两声提醒我还未吃中饭,若他只是离开了一会儿,回来发现我不在,岂不是失信于人,更何况还是今天救我之人。

    我坐在医院靠近门口的座椅上,这里既可以看到出去的人也可以看到进来的人,手机已经没电关机,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没多久,看到了和我们一同来医院的两位警察。

    “警察叔叔,” 我欣喜地跑到他们面前。

    “咦,你怎么还没回去?” 惊讶地问我。

    “我在等江陵,你们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当时从病房出来后,我们就和谭总谭夫人去做了笔录,看他样子应该是独自离开了。”

    “走了吗?......” 心里突然感到空落落。

    “你找他还有什么事吗?”

    “额,没事。”

    “需不需要我们带你一起回去?”

    “不用了,谢谢,我待会自己回去。”

    “那我们先走了。”

    “警察叔叔再见。”

    跟着两位警察来到大门口,眼瞅着警车离去,我坐在长长的台阶边,一旁种植着年岁已久的香樟树,枝繁叶茂,树影洒落在台阶上,挡住了太阳的光芒。

    心底终究存着一丝期盼,至少该跟他做个告别。

    我就这么坐在台阶上,等呀等,看着人来人往,看着太阳一点点下沉挂在半山腰,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半边天,黄昏的天色总让人觉得灰蒙蒙,如同我此时的心情,双手抱住膝盖,下巴搁在上面,不过是一场喧闹过后的散场,失落,冷寂......

    “林步遥?”

    这声音,我一激灵,猛的抬起头,江陵就站在台阶下方。

    我永远记得那一天,太阳就要坠入地平线之际,一位穿着白色寸衫短袖的美少年闯入了画中,他的轮廓很柔和,五官精致,脸上洁白无瑕,清秀无比,黄昏的微风吹起他乌黑的发梢,青黛色的天空以及远处即将消失的红色霞光跟他连为一体,我咽了咽口水,江陵微微仰头,望着台阶上不自觉站起的我,蓦然一笑,“还真是你啊。”

    我既激动又兴奋,连连点头,“是我,林步遥。”

    “你怎么没有离开呢?” 江陵没有上来,我亦没有下去,两人隔着十几阶台阶。

    “我在等你,怕你回来了找不到我。”

    江陵眼神飘忽思索了一下,许是想到从病房出去时对我说的话。

    嘴角上扬,带有笑意的目光看着我 “我回来了,走吧。”

    听言,我喜笑颜开,一蹦一跳地下台阶。

    江陵独自走在前面,我默默跟在后面,他大约185cm的个子,我只到了他的肩膀,城市里的灯光照亮着即将来临的夜晚,街灯下的两只影子交错融合在一起。

    “你住在哪里?” 江陵问我。

    “住在舅妈家,早上把行李放过去了。”

    “你不是星辰县的人吧,以前来过这里吗?”

    “来过一次,这是第二次。” 我悉数作答。

    突然停住脚步,江陵转过身,俯视着我 “才来过一次,那你知道回家的路吗?”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转身怔住了,呆呆地摇头。

    “地址在哪?”江陵继续问。

    “碧水街文苑路108号。”

    “跟我走。”

    “那个......” 我低下头,拼命按压住咕咕叫的肚子。

    江陵看出端倪,“你不会一直没去吃饭吧?”

    我咬着嘴唇,因肚子抑制不住的叫唤声羞红了脸。

    “行吧,正好我也没吃晚饭,前面就是家面馆,吃饱了再送你。”

    江陵一马当先走进去,我紧随其后,这是家日式面馆,里面的装潢也尽是日式风格,原木桌椅,一排红灯笼悬挂在头顶,屋内弥漫着淡雅、简洁的氛围。

    招待我们的是两个年龄不大的女服务员,她们看到江陵的片刻明显瞳孔放大,眉眼弯弯,痴迷之情露于外表。

    “帅哥,看下要吃点什么?” 落座后,其中一位服务员把菜单递给江陵。

    “给她看。” 江陵指示我,而我从未来过这种地方吃饭,眼神还飘散地四处欣赏环境,更不知如何点餐,窘迫地连连摇手,没头脑的来了一句:“我都可以。”

    服务员愣了一下,江陵接过菜单,随手翻了几页,“两份经典的骨汤拉面。”

    “好的,帅哥,马上给你安排。”

    服务员前脚走,我后脚追上去,悄悄问道:“请问这里有洗手间吗?”

    “出门左拐,一直往前走500m就是公共卫生间。”

    “好的,多谢。”

    跟江陵打完招呼后,我去了洗手间,回来时两碗面已经上桌,两位服务员站在江陵身旁窃窃私语,满面笑容。

    见我回来,服务员转身离去,江陵拿起筷子,“快吃吧。”

    我尝了一口,真是极其鲜美,饥肠辘辘的我再也把持不住,狼吞虎咽吃起来,将一碗面连汤带水一扫而空,而后回味无穷。

    “你吃饱了没有?”江陵吃完放下筷子,拿纸巾擦拭了嘴巴。

    我点点头,八卦地伸长脑袋,“刚才那两位小姐姐过来跟你说什么了呀?”

    “说给我们免单。”

    “啊?” 我惊呼,这就是长得好看的优势嘛。

    “我拒绝了。” 江陵淡淡说道。

    我用手撑着脑袋,面露微笑,不食嗟来之食,真不错。

    “你手上什么时候多了手串?” 江陵注意到,我把手放下,跟他解释:“这是我们今天救下的那男生给我的,我暂且帮他保管,等他回学校就还给他。”

    江陵神色骤变,不经意轻哼,“你可知这手串的价值?”

    我抬手观看,手串由数颗朱砂色的珠子制作而成,谭子园只说是保命珠。

    江陵身子前倾,双臂交叉放在桌面,“不妨再告诉你,今日救下那男生可非同小可,林步遥,他把如此珍贵的东西交给你,想必......”

    身子随着椅子后撤一步,我急忙取下手串,放在书包里,糯糯说道:“我只当是普通保命珠,并无多想,帮他时也只当是受伤人员,无关身份。”

    江陵怔了一下,说了句:“我去结账。”

    等我反应过来跟到柜台时,江陵已经把钱付了,只身往外走,我跟在后面,“那碗面多少钱?我把钱给你。”

    “欠着吧。” 他也不回头,两人又是一前一后,彼此沉默着走了一段路程。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各个门面的灯光照亮这座县城,我边走边观望,内心赞叹不已,这不就是我心心念念想来的地方。穿过街上热闹的喧嚣,路过一座景观桥,欢呼雀跃走在上面,桥身很长,横跨在江面上,桥上闪烁的灯光像五颜六色的烟火,两岸的霓虹灯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水面,星辰县的夜晚可真美,五彩斑斓,车水马龙,不像在老家村庄,只有寂静的黑夜笼罩。

    九月的清风徐徐吹过,恍然间,我驻目望向眼前这个欣长笔直的白色背影,与周边的绚丽倒显得别具一格,像繁华过后的一抹云烟,充满了清冷缥缈的气息,在朦胧的夜色中一步步远去,踏过光影的桥梁,步伐轻盈,脚下生花。

    我看的出神,怔在原地,江陵忽而转过头,看着落下了一段距离的我,恍惚听他说道:“林步遥,你还不快点跟上,小心走丢了。”

    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脑海里突然就想起这句诗词,我调整了一下背后松垮垮的书包,抚了抚凌乱的头发,浅笑盈盈地向他奔赴跑去。

    走到文苑路,穿过一条幽深的巷子就到了108号舅妈家,巷子里只有几盏微弱的路灯。

    “我看着你走进去。” 江陵对我说道。

    见我没动静,他偏了下脑袋,倚靠在墙边 “你不会还要我把你送到家门口吧?”

    “不是的,”我急忙否决,踌躇了几秒后,从书包里拿出药包递给江陵。

    “干嘛?抵债啊?”

    “只是我的一点心意,你今天在森林救了我,请我吃了晚饭,还把不熟路的我送回来,我......会记得你......的恩情。”

    “这不是你奶奶专门给你做的吗?才一天就送给陌生人?”江陵浅笑着调侃道。

    “你不是我的陌生人。” 我小声嘀咕,“你的手背因我而伤,还需要再次换药。”

    江陵没再推辞,语气温和,“那我也暂且替你保管,等再次相遇时还你。”

    “嗯!” 我眉笑颜开。

    “再见。”

    “再见!”

    依依不舍地往巷子里走去,走到巷子末尾,回头看,一个身影还矗立在昏黄的灯光下,那一瞬间,我想到了一句歌词:或许命运的签只让我们遇见。

    江陵,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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