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吼声才落，枪支换弹的清脆咔咔声紧接着响起，下一秒，漆黑的枪管直接怼了上来。
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抿着嘴角，半张脸的肌肉因情绪的变化抖动了好几下，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举着品质看起来不低的能量枪对准了方浔的脑门。
面对这种情况，方浔淡定地看向一侧堆满奇怪物品的柜台后方，穿着旗袍的女人此时正双手环胸，满脸怒容地盯着她，那双像宝石一样的紫色瞳孔里全是对她的控诉。
这世界真是太魔幻了。
失个忆回来，自己就从优秀热心存款五千的良好市民直接变成了负债累累的在逃失信人，人生果然还得是起起伏伏才显得足够有味是吗？
方浔：“要不...咱展开仔细说说？”
雁栖眯着眸子把人打量了好一会儿，才抬起手给举着枪的男人做了个退开的手势，随后冷哼道：“方浔，你不对劲，可别想着装傻就能从老娘这里逃单。”
“雁老板，再怎么说我也是老顾客了，有什么事大家都可以好好商量的，对吧？”
方浔见西装机械男退到一旁，笑吟吟地走到柜台前，试图打起了感情牌。
雁栖盯着她这张看起来十分无害的脸，完全没想买账，冷漠地讥嘲道：“一年都见不到几次的老顾客？”
眼见某人嘴边的笑容变得有些尴尬，雁栖又赶紧补刀：“别给老娘玩这一套，昨天说好的钱呢？东西你可以选择不要，但人工损失费必须给我出，为了帮你凑零件，可是损失了我这边不少人手。”
昨天？
看来自己昨天确实来过巢海城区，只是后面又为什么没有回家呢？
“老板娘，我昨天什么时候来的这里？”
雁栖见她的表情多了几分认真不似在跟人说笑，秀眉忍不住一拢，察觉出了事情的严重性。
按照方浔的性子可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跟她开这种玩笑，更何况一向注重承诺的人昨天竟然会失约，出了这个门就再也没有回来。
雁栖等了很久，甚至在临近黄昏时还派人去黑水街探查情况。
方浔那时并没有在家。
雁栖以为她被什么急事绊住了脚，只是等了一晚，也没等来某人的解释，倒是这个人第二天一早就跑了过来，还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模样，换成谁都得生气吧。
雁栖半信半疑地望着她，“你被外星走狗抓去洗脑了？”要不然怎么连昨天来过这里的事都不记得了。
方浔无奈开口：“昨天虹海大桥被炸这事你知道吧？”
“嗯，听说死了不少人。”雁栖眼眸一眯，心中顿起猜测，“你别跟我说，是你炸的。”
方浔：“不好说，不过我在这场爆炸里受了伤。”她抬手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然后一醒来，部分记忆就丢了，包括昨天一天的都没了。”
“老板娘，我可不是故意爽约的。”
方浔将昨晚的事部分省略掉，花了一分钟的时间跟人说了个大概。
等人说完，雁栖的眼中就透出了担心，“你源空间没被炸飞吧？要是你还不起钱，老娘还等着你给我修芯片打工呢。”
方浔：“……”
雁栖见她被自己给说无语了，拿起柜面上的玉扇子掩面笑了笑，这会儿的声音又变得娇滴滴起来：“阿厌呀，把账本订单表拿出来给你方老板看看，欠咱多少钱呢，以方老板的性子今天肯定会全部还上的，就是还不上啊，某人今天也别想跑哦。等到了晚上呢，咱们就能去正方街吃顿好的~~庆祝你方老板提前加入我们的小垃圾厂，呵呵呵呵~~”
方浔听得满头黑线。
屋内本在打扫卫生的男人听到这话，轻轻点了点头，半个脸上金色玻璃器皿中的大脑随着他的动作小幅度的晃动了一下。
对方迈出僵硬的步子，同手同脚地走到陈列着一堆器官零件的木柜前，开始寻找所谓的账本。
方浔盯着人看了半晌，“他体内的功能芯片该换了。”
雁栖掩唇笑道：“你不觉得同手同脚的很可爱吗？”
方浔没接话，只觉得雁栖的恶趣味越发浓厚了。
实际上那个大脑原本可以直接造一个人工脑袋再装进去，但雁栖偏偏给人装在密封的玻璃罐子里再通过其他办法将器皿跟人仅剩的半个脑袋缝合在一起...
所以这个男人鼻子以上的人体器官是不存在的，那双眸处直接镶嵌着科技感十足的机械黑色一字镜。
当然，这家伙本来应该是要死的，死在黄昏末日的海岛污染区。雁栖发现他的时候，据说这家伙的半个脑袋都被削掉了，鲜血染红了沙滩，可奇异的是这个人还在血泊里艰难爬行着，然后向路过的雁栖进行了求救。
最后，雁栖不知道用什么方法保住了对方一条命，不仅带到了方浔面前，还让她做了个可以给脑子提供营养和氧气的机械装置。
啊对，没错。
就是这家伙脑袋上顶着的玻璃罐装置。
方浔当时可不知道她要这么干，要知道怎么说也得给人做好看点了。
毕竟客户的事，开店的还是要少管少打听。她还想活得久一点呢。
金厌捧着厚厚的账本走到两人面前，弯腰将账本递给了雁栖后，便默不吭声地走回了原位，拿起扫帚又埋头打扫了起来。
雁栖将账本“啪”地一下甩到方浔面前，摇着玉扇，笑吟吟地说：“来吧，方老板，你一个月前包括昨天在我这小垃圾厂下单的东西都在这里面了。”
方浔翻开账本，在第一页就看到了自己的大名。
当看见货物订单表里自己下单了一堆芯片原晶卡，零散的材料，制作机甲所需的种种机械零件时，她突然想到方小葵昨晚说的话。
这些是一个月前下单的货物，也就是说自己本来就打算在小葵考试前给她制作机甲。
不仅是想做E+级的，还想根据地区级赛事的水准给人做赛级机甲，胃口可以说很大了。
方浔跟其他智械生情况不一样。
智械生不管是通过官方渠道还是线下实体店购买零件，除开需要预约的极品好货，不管离零件厂商多远，也只是花费几个小时的事情。
可到了方浔这里，由于某些事她从两年前开始身上就背着各种禁令。
被禁止参加所有比赛，无法通过任何渠道学习智械知识，整个太阳系的商家和官方也都被严令禁止向她售卖各种零件和材料...
再加上地星联邦对于材料和武器的严格把控，别说是普通人，就是没有注册为机战生和智械生的基因战士都不能随意购买，这些东西要是流通出去，到最后也只会到犯罪组织的武装分子手里。
所以，方浔只能在千叶这种地方找雁栖这种表面上是捡垃圾为生，实则是进行零件倒卖的中间商进行交易。
非官方人员或者机战智械生，大批量的购买零件只会引起政府注意，从而招来杀身之祸。
对于这种商家，越贵重的零件就得越早预约，并且费用会比市面上贵了好几倍。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是吗？
方浔的禁令虽然没几天就要解除了，可刚好解除的当天方小葵就要考试，到时候就是想给人做机甲，光是等零件就要不少时间，更不用说后续机甲的制作以她的速度最少也得花费半天时间，根本就来不及。
也难怪没给人换小坐骑，并且近一个月自己灵境在线时间疯狂激增。
这是没钱了啊！
方浔又细细浏览下来，发现订单上存在没有打勾的货物，就她对雁栖的了解，这些东西估计是没买到。
没买到还敢给自己要价那么多，坏心眼渐长呀。
“你这次没买到的零件有点多。”
雁栖听后恶狠狠对她翻了一个白眼，“我的方老板，你这是在为难我雁栖了。我要有那呼风唤雨的关系网，还用得着在这小破地方开个垃圾厂吗？？行行好，别为难我了。这段时间不管哪个城市机战的比赛都很多，所以联邦管控的力度要比以往强了不少。就这部分零件，你知道我手下死了多少人？估计近两个月我都接不了生意了。嘤嘤嘤嘤~~~”说到最后，她很是委屈地擦掉好不容易挤出的两滴眼泪。
方浔毫不留情戳破：“都是些被当做废品丢弃的仿生战士，还是找我给你维修的，这种话你怎么好意思开口的？我以为就我们两年的交情，你还不至于坑我。老板娘，你太让我失望了。”
方浔长吁短叹着，一副对某人失望透顶的模样。
雁栖伸出一根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一码归一码的。我这次派出去的下属可都没一个是完好的，而且没给你买回来的零件一级城那边都很缺货，可是我也替你着想了啊，绞尽脑汁帮你凑齐其他的只在高级城流通的货。至于没买到的，一级城虽然缺，但咱千叶不缺啊。”
她凑近方浔，递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将账本翻到最后，一张地图呈现在两人面前。
雁栖手指往某处轻轻点了点，挑眉笑道：“偶尔出去活动活动筋骨，不也挺好的嘛？我的知意姐可不止一次跟我吐槽自己的女儿活得像个五六十岁的老年人了。”
方浔：“……”
半晌，方浔才又问：“所以我昨天过来跟你提了贝尼菲特能源留炉吗？”
“提了啊，我也给你准备好了，为此等了你一天呢。”某人话语中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方浔关上账本，“先拿给我吧，顺道给我一点芯片原晶，其他的零件两天内送到我家就行。至于钱，10枚E等顶级芯片，五十个仿生机械人修复，两把市面上最新款的E级摩恩N9式能量步/枪，材料跟之前一样还是你自己准备。如果这次想换钱，晚点我就给你汇过来。”
雁栖轻轻哼了一声，“傻子才选钱呢。阿厌，把货挑给方老板。”
几分钟后，方浔接过男人手里递来的金属箱，道了一声谢后又问：“我昨天几点来的，几点离开的？”
雁栖用玉扇轻抚着柜台上红艳艳的金属花朵，笑呵呵回道：“7点来的，见了订单表后你不太满意，就说想去附近的其他垃圾厂看看有没有现货，然后帮我修复了一枚芯片就走了，大概是8点滚蛋的。”
“不过估计你也没去，毕竟巢海城区就我这家的新货比较多，服务也到位。至于其他城区你有没有去，我可不就猜不准了。”
方浔没再询问，走到门边，临走时想到了什么，又回头扫过在屋里子来回走动的半机械人。
“我禁令没有几天了。如果你想给金厌叔更换好的身体和芯片，那就来找我，看在两年的交情，还有你跟我妈是塑料姐妹的情分上，价钱好商量。”
雁栖啧了一声，“什么塑料姐妹？那是真情实意好吧！再说了，你先给我找到智械学校正正经经上学再说吧。你看看你做的糊涂事，就是没禁令了，哪家学校还敢要你？”
方浔完全没听进去这话，背着人挥了挥手，提着箱子大步离开。
“大言不惭的小屁孩。”雁栖收拢玉扇，半个身子靠在柜台上，另一手托着腮帮子，幽深的目光很快落在忙碌着的人身上，脸上的表情变得若有所思起来。
方浔离开后，谨慎起见还是先逛了一圈巢海城区的垃圾处理厂。
如某人所言，除了她那边外，这附近厂家的规模确实小的可怜，大多数卖的都是好几年前的旧货，再进行一番友好讨论交流后，方浔也确认自己昨天就没来过这几家垃圾厂。
于是只能抱憾而归，再度搭上列车回到了黑水街的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