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礼勿视。
只一眼。
越淮别过脸，桃花眼低垂，看向身侧的地面。
下一秒，他忽地转过身，背对着她。双手垂在身侧，不松不紧地握着，拇指摩挲着食指指腹。
姜涟漪：“……？”
这人什么毛病？
想到早上的乌龙，姜涟漪不由得有些紧张：他不会是专程上门来嘚瑟的吧？
不是吧？
不是吧！
他不是经常被人表白吗？
还记得高中的时候。
那时，她刚刚和越淮成为同学。她把班群里的同学加了个遍，最后才欲盖弥彰地点开他的扣扣名片。
她想过了，验证消息就用自动生成的：我是群聊“高一（1）班班级群”的姜涟漪。
这很官方，绝不会让他一眼看出她的小心思。
紧张地。
期待地。
点击添加好友。
屏幕弹出：添加失败。对方进行了隐私设置，无法添加对方为好友。
出师未捷身先死。
姜涟漪失望透顶。
总不能去问越淮：你为什么扣扣设置不让添加？
只能旁敲侧击，试探他那个没有心眼的同桌。
封落对自己被打上了不太聪明的标签一无所知，对此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加他的人太多了，他原本只是不加陌生人。后来我们初中班上一女生，加了他以后……”
说到这里，他卖了个关子。
对上姜涟漪满是求知欲的目光，封落压低声音，凑近了点，“骚扰他。”
“噢。”姜涟漪了然，嫌人烦呗。
封落拍了下大腿，哎了一声，“你没理解我的意思。”
姜涟漪迟疑：“你是什么意思？”
封落360度无死角环视了一眼班级，确定越淮不在后，神秘又小声地说：“不是那种骚扰，是那种骚扰。”
“啊？”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姜涟漪没参破他的意思，追问他：“那种是哪种？”
封落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她一眼，姜涟漪虚心求教。
封落千叮咛万嘱咐，这件事不能告诉别人。得到姜涟漪守口如瓶的保证后，封落才悄悄告诉她：“给他发黄照。”
“……”姜涟漪十分同情，暂时放弃了加他的扣扣。
后来，越淮找她问作业，主动添加了她，两人才加上好友。
想到这段往事，姜涟漪觉得他应该不是因为乌龙事件来找她的。
毕竟。
他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她这点小涟漪根本激不起一点水花。
顶多调侃她几句，应该不至于专程上门来笑话她吧……
想到这里，她清了下嗓子，“进来说吧。你在客厅坐一下，我先换一下衣服。”
他头也没回，只嗯了一声。
不知为何，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哑，音量也比平时低了些。
丢下这句话，她往里走，直到走到卧房门口，才听到玄关传来关门声。
卧室里。
衣柜前。
姜涟漪挑了件碎花裙，丢到床上。
低头，双手交叉，扯住裙摆。
刚要一气呵成脱掉睡裙，便看到胸口的位置，有两块颜色格外深。好巧不巧，正是最私密的那处，两点微凸，原形毕露。
联想到越淮奇怪的反应，她秒懂。
瞬间热气上涌。
啊。
啊啊啊啊啊啊。
救命。
她不想。
做人了。
说什么头痛啊。
早知道就说病死了。
也好过现在。
生不如死。
倒在床上，她挺尸了很久，久到她觉得这辈子差不多，就这样了。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给自己打了半天气，终于，她换了衣服，磨磨蹭蹭地挪到了客厅。
越淮坐在沙发上，一边手随意地搭在扶手上，敛着眸子不知在想什么。阳光透过阳台门，漏了些许，细细碎碎的，照在他的身上。听到声响，他抬眸看她，桃花眼里好似盛着阳光。
灼灼烫人。
姜涟漪故作镇定地问：“你怎么来了？”
他语气淡淡：“听说你身体不舒服，来看一下你。”
听不出一点关心，但她还是说：“谢谢你的关心。”
客套完，短暂的沉默让她更尴尬了，她觉得她要说点什么，才不会那么紧张，于是她说：“怎么也不提个果篮？”
话刚说出口，她就后悔了。
糟糕，她这一紧张，就喜欢胡言乱语的毛病，怎么还不好？
越淮气笑了，慢悠悠地问她：“你需要吗？”
他他他什么意思？
说她装病？
可恶！
十恶不赦！
知道什么叫看破不说破吗！
跳过这茬。
她装模作样地抬手揉了两下太阳穴，虚弱地说：“头还有些痛，晚上如果不能去的话，直播间就拜托你了。”
“嗯，”越淮看了眼茶几，上面放着两个用剩的一次性水杯。他随意般地问：“客人刚走？”
“对，”姜涟漪没多想，“房东来过了。”
后知后觉。
他无缘无故问这个干嘛。
难不成……
是在暗示她给他倒水？
不给客人倒水，的确不是待客之道。但是，倒了水，就意味着，两人还得再客套一会儿。
况且，距离她和房东约好的时间，快到了。
她必须速战速决。
“不好意思啊，我这个头……”姜涟漪哎了一声，眯了眯眼睛，装作难受的样子，小声说：“好像更疼了，我想睡会儿。今天招待不周，见谅哈。”
言外之意，就是——慢走，不送。
幸好，越淮很识趣地走了。
他走后，姜涟漪松了口气。
又等了十五分钟，确定他离开了小区后，她才拎包出门。
太阳正当头。
尽管她全副武装，太阳伞、防晒衣、防晒口罩、遮阳帽一应俱全，汗珠仍是争先恐后地往下流。
出了小区门，姜涟漪进了最近的便利店，买了瓶矿泉水。
出了店门，站在马路边，她扯下口罩，仰起头，咕噜咕噜地往嘴里灌了几口。
拐角处，一辆黑色宾利从小区开了出来，转了个弯，朝她这个方向驶来。
看上去有些眼熟，眉心轻轻跳了一下，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几秒后，车缓缓停在她面前，车窗下摇，冷气外溢，露出那张熟悉的脸。
越淮抬眸看她，目光在她的手提包上停顿了几秒。忽地笑了，语速悠悠地问：“你这是？”
姜涟漪苦着脸，很认真地想了会儿，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在想怎么编。
越淮也不催她，气定神闲地看着她。
有了。
姜涟漪很刻意地蹙眉，“头实在太疼了，我准备上医院看看。”
“哦？”他若有所思，淡淡地问：“是吗？”
点头如捣蒜，她肯定：“是啊。”
“上车。”
“啊？”
“不是要去医院？”
“不……不顺路吧？”
“你去哪个医院？”
说是肯定不能先说的，姜涟漪反问：“你去哪？”
“城东。”
她狡黠地笑了下，“我去城西，就不麻烦你了。”
截然相反的方向。
看她没一点乐意，越淮没强求，开车走了。
房东家说近不近，好在地铁直达，等姜涟漪下了地铁，已经是半小时后的事情了。
走出地铁站，姜涟漪低头，打开手机导航。
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她的身侧，下一秒，喇叭声响起。
她缓缓抬头。
越淮单手靠在车窗上，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干巴巴地说了一句：“好巧。”
他慢条斯理地开口：“是挺巧。”
省立医院的红牌就挂在不远处，姜涟漪灵机一动：“我后来想了想，还是决定来三甲医院看，听说省立医院在这方面挺专业的。”
省立医院对她不算陌生，15岁那年，她在这里整整待了一个暑假。
也是在这里，他们初相见。
原来。
已隔了近十年的光景。
到底是白月光。
想到往事，姜涟漪决定以后对他友好一点。
听见他说：“省立医院专攻癌症，你这是？”
友好是不可能友好的。
这辈子都不可能友好。
她脑子长瘤了才会有这种想法。
姜涟漪牵强地笑了笑，咬牙切齿道：“不劳您费心。”
……
越淮走后，姜涟漪在附近买了精装果篮，跟着定位，七拐八拐，绕到了附近的小区里。
到了房东家门口，刚按门铃，门就开了。
开门的是个女生，看上去只有十八九岁。
齐肩发，大眼睛，巴掌脸，自带萌属性。
姜涟漪没有错过她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艳，和唇角压不住的弧度。
姜涟漪温柔地笑了笑，“你好。”
“你好，”宋浣溪故作冷淡地点了点头，“进来吧。”
怪异。
这是姜涟漪对她的印象。
莫名地，她想到了一个词——掩耳盗铃。
一转身，宋浣溪的唇角如脱缰之马，彻底绷不住了，梨涡乍现，眼睛里闪烁着兴奋。
她努力收敛了表情，朝厨房喊：“小姨，客人来了。”
姜涟漪把果篮放在桌上。
厨房门开起，一只傻里傻气的狗冲了出来，来到了姜涟漪的身边。吐着舌头，摇着尾巴，抬头眼巴巴地看着她，就差把“求rua”写在脸上了。
这模样，这傻劲，二哈无疑了。
没打算摸它，姜涟漪客气地评价了一句：“你们家的哈士奇挺可爱的。”傻得可爱。
“噗，”宋浣溪一秒破功，“这是阿拉斯加。”
尴尬倒是其次，这对话，怎么，越品越耳熟呢？
姜涟漪定睛一看。
好家伙。
这狗也越看越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