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

    同样是天与咒缚,伏黑甚尔能够用尽鬼隐去身形,再加上年龄更长,战斗经验丰富,比起年轻的禅院真希,玉未必须更加戒备他。

    要想办法捕捉他的位置。

    很快,甚尔和真希凭借敏锐的五感发现玉未周身的空气改变了。

    甚尔隐在暗处,捻了捻指腹,他的皮肤沾染了水汽变得潮湿了。

    她控制了身边的水分子,像个球体一样包裹了自己,只要有人进入两米内的范围,就会被她感应到。

    这是玉未从别人身上夺取来的改变水分密度的术式,她在少年院里的时候就用过。

    “麻烦的术式一个接一个……”甚尔咋舌。

    他天生没有任何咒力,看玉未轻而易举地用出各种术式,心情微妙。

    棘手的对手,但也不是没有应对的方法。就像高中时差点被他杀死的五条悟那样,这个女人也有弱点。

    玉未专心对敌,刚才她毁去了东堂的一只手,不打算放他离开,不然被硝子治疗过后,东堂就能重返战场干扰她。

    无法展开领域,寻常的术式又会被魔虚罗适应。

    思考吧,在战斗中成长——

    灵光一现,她将斩击和无为转变结合,无形的刀刃切断了东堂本就受重创的胳膊,造成二次伤害,不仅仅是肉|体,还包括灵魂!

    反转术式治愈不了灵魂,他的“不义游戏”死去了。

    “先解决一个!”玉未想要用第二击杀死他。

    “惠!”真希大喊了一声。

    “我知道!”伏黑快速召唤了两种式神。

    虫合虫莫弹出舌头卷住东堂,将他带离战场,而后鵺用爪子抓住他的肩膀,飞上空中。

    玉未立刻追击,一发火焰的箭矢直奔鸟形式神而去。

    鵺松开爪子,让东堂坠落避开攻击,自己则被正面命中,在烈焰的焚烧中发出尖锐的哀鸣。

    伏黑来不及解除式神,只能看着它被烧死,他失去了鵺。

    东堂重重落在地上,关键时候用咒力强化下肢,没有丧命。

    玉未趁胜追击,想要把慌乱的三人一起斩杀,隐身的甚尔不得不现行阻拦她。

    为了掩护他们,甚尔被玉未的手抓住了,她立刻发动无为转变,甚尔却没有被改变灵魂,而是切断了她的手臂得以挣脱。

    “我差点忘了,你是降灵体,跟美美子一体双魂。”玉未冷静地接回了断臂,“这次你用美美子的灵魂承受了无为转变,却没有下一次了。”

    甚尔心情不佳,懒得回应她。

    这群高中生想要在保留所有人性命的前提下,战胜这种实力的对手吗?

    太天真了。

    “我现在能够通过观察灵魂,感知情绪,”在打麻将的时候领悟的,玉未盯着他,露出了恶意的笑容,“刚才你其实很紧张伏黑的安危吧。”

    “……”甚尔沉默。

    玉未继续说道:“有些话你不讲出口,那就只能在阴间诉说了。”

    甚尔却不打算听她说教,再一次隐去了身形。

    玉未索然无味地收起笑容,想要三言两语让甚尔失去理性还是不现实呢。

    耽误了一点时间,都让东堂被救走了。

    协助他们的果然是冥冥的弟弟忧忧,他拥有能够传送他人的术式。

    玉未决定用灵魂斩击一鼓作气切死魔虚罗,毕竟它现在已经成长到了夸张的地步,头顶的轮|盘不停转动,适应了她许多术式。

    然而有一件事被她忽略了。

    魔虚罗的适应并不仅是被动的承受攻击,同时,他也会去化解对手的防御。

    这个强悍的人形式神在不停地攻击她,却没有造成真切伤害之后,更进一步的“适应”了。

    魔虚罗忽然挥刀,玉未并不设防,她以为伤口会像平时一样轻松愈合,可是,出乎预料,绽开的皮肉被不停灼烧,有一股力量阻止了伤口愈合。

    魔虚罗在攻击里带上了太阳的能量,以此来破解她的不死之身。

    玉未捂住腹部,掌心沾满了血,她低估了魔虚罗!

    原来,这才是宿傩认定的十影的价值所在,而她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魔虚罗一击既成,继续对她发动攻击。

    玉未匆忙躲闪,和它拉开距离,腰间的伤口持续不断地流血,她在脑海中翻找下一种足够强力的新术式。

    就在这时,一个方块状的物体被掷了过来,准确地落在她面前。

    上面布满了许多只眼睛,此刻齐刷刷盯紧了她,看起来十分诡异。

    玉未倏地一惊,“狱门疆……!”

    在涩谷封印了五条悟的特级咒物,就算是他那样的人物,进去了都出不来,毫不讲理、效用夸张的封印术。

    高专的人担心无法消灭她,准备了第二种策略吗?

    拥有真人记忆的玉未知道,狱门疆达成的条件是施术对象要在距离四米之内,脑内度过一分钟时间。

    只要现在脱离这个范围就行了!

    “乖乖待在这里。”甚尔手中的尽鬼贯穿了她,将她钉在原地。

    “离我这么近,你不要命了。”玉未变形的手臂掐住他的脖子。

    没有美美子的灵魂帮他承受,即使是天与咒缚的肉|体,也不能完全抵御无为转变,伏黑甚尔想把她一直困在这里,就会把自己暴露在她的攻击范围内。

    “你觉得自己能抗我一分钟的无为转变吗?”她会先杀掉他!

    甚尔嘴角的疤痕在随着他的笑容而上扬,他似乎感觉不到死亡的阴霾,“你害怕阴暗狭小的空间吧。”

    玉未的动作蓦得一僵。

    知道她这个弱点的,只有千年前跟她打过交道的人才对……

    “在狱门疆里,好好回忆这熟悉的滋味。”

    伏黑甚尔留下这句诅咒一般的话,视线仿佛不经意间扫过不远处的伏黑惠。

    他正紧张地盯着这里,睁大了眼睛,顾不得擦拭额头流下的血。

    甚尔的表情变得平静。

    即使复活了一次,他也讲不出一句父亲该说的话啊。

    他的身躯在玉未面前爆开,降灵术结束,留下的尸体恢复成了美美子原本的模样,温热的鲜血和破碎的内脏浇了她一身。

    甜美的香气,刺激着鬼的感官。

    因为被医师转化成了鬼,她才得以逃离那个禁锢了她十五年的房间,享受到了自由的快活。

    而直到现在,她获得了强大的实力,却依旧没有摆脱幼时的阴影。

    伏黑甚尔临死前用短短两句话,搅动了她想要遗忘的记忆。

    而这被狱门疆捕捉到,条件达成,结界被打开,带状的咒物从四面八方捆住了她的身体。

    玉未恍然的意识顿时清醒,神色骤变。

    尘埃落定。

    “再见了,玉未小姐。”伏黑惠站在她的面前,而她无法出手。

    她曾经在少年院里帮助了他,跟五条老师、虎杖和钉崎一起在宿舍吃寿喜锅,给他们买炸鸡外卖……甚至救醒了津美纪,没有让她变成受肉|体。

    这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尽管只是她漫不经心下给予的恩惠。

    而他的亲生父亲伏黑甚尔,这一次干脆的死在了他的面前。

    伏黑惠跟他感情淡薄,不至于为此感到伤心,他只是觉得心中空落落的。

    他没来得及向他询问关于母亲的事情,关于他……的事情。他最后心里想的又是什么?

    ……不管怎样,都结束了。

    伏黑惠沉默地抿嘴,玉未小姐会被封印,接下来只需要等待五条老师的胜利。

    “是谁告诉你们的?”玉未不甘心地追问。

    她失去了力气和咒力,这是来自狱门疆的束缚。

    伏黑惠一愣,“什么?”

    玉未心中恼恨,他竟然不知情,那甚尔是从哪里得知她的过去的?

    “惠!”远处阻拦魔虚罗的真希大喊了一声。

    她已经到了极限,伏黑惠不再理会被困住的玉未,而是朝着一个方向喊道:“来栖!”

    金发的少女被忧忧传送到战场上空,她的背后长着翅膀,能够飞在空中,很快庞大纯净的咒力倾泻而下。

    “邪去侮天梯!”

    刺眼的光芒落在魔虚罗的身上,这个超规格的式神被强制解除了。

    玉未望着那个长相陌生的少女,认出了这个术式,“天使……!”

    曾经安倍家的精锐,原来她也通过受肉在此世复活了,并且成为了高专的同伴,难怪伏黑惠会毫无顾忌地召唤魔虚罗。

    可是,天使虽然跟她处在一个时代,却不该知道她的过去才对。

    只是,现在没人能解答她的疑问了。

    为了解决她,高专实在是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一环扣一环,最终让他们得手了。

    这是她的败北。

    狱门疆的解析已经到了最后阶段,玉未即将被封印,而命运仿佛还不满足,上方的乌云此时忽然散开了,极为巧合的,天晴了,一缕冬日的阳光洒了下来。

    没有了咒力的隔绝,她第一次直面了太阳。

    柔和的日光落在肌肤上,一寸寸融化了她的身体。

    “啊——!!!”玉未不由惨叫了一声。

    这就是恶鬼最后的下场吗?

    但是她的内心却没有后悔,就算最开始是忍着恶心吃下的人肉,可一想到这是获得健康身体的代价,她就全都能够坦然接受了。再到后来,仅仅是为了私欲,她就能毫不犹豫地吃人、杀人。

    如果没有变成鬼,她会在十五岁那年病死。

    如果不剥夺他人生命,她就无法获得力量。

    如果被太阳消灭就是她应有的结局——

    “主公大人!”

    一双手抱住了她,用小小的身体替她阻挡了致命的阳光。

    灼烧停止了,玉未勉强缩小了身体,在这片阴影里苟延残喘。

    “今剑会保护你的!”银发红眸的付丧神有些慌张,努力用身体遮住她。

    即使是恶鬼,也会有始终陪伴她的同伴。

    所以说,活着果然是件很美妙的事情啊……

    “谢谢你,今剑。”玉未扯起嘴角,露出笑容安抚她的护身刀。

    然后——

    任凭狱门疆将她封印,彻底陷入黑暗之中。

    周遭没有了任何声音,她呆坐在陌生的地方,怔忪了好一会才迟钝地动了动身体。

    在结界内,她无法使用咒力,而太阳仅仅只是照射了她几秒,就剥落了她积累的大部分力量。

    玉未的体型小了一截,外表退化成了少女的模样,变得无比虚弱。

    因祸得福的是,魔虚罗留在她腰间的伤口也因为被消除了咒力,在缓慢愈合了。

    玉未在黑暗中观察着四周,密密麻麻的头骨包围了她,空荡荡的眼眶都像在恶狠狠地瞪着她,她伸出手去摸索,就触碰到了坚实的壁垒。

    结界内大概是长宽高两米的立方体,多走两步路都做不到。

    她真的被封印了。

    玉未不得不接受现实,糟糕的状态,狭小的空间,她忍了又忍,还是控制不住内心的崩溃。

    其实,就算没有人管她,被关个几百年一千年,狱门疆就会自动打开将她放出去了,所以只需要忍耐就行。

    这么一想,她更加绝望了,幼时的记忆在脑海里复苏。

    正如甚尔最后诅咒的那样,她品味到了久违的约束和孤独。

    玉未焦躁地用手指抓挠着地面,指甲崩裂,流出了血,连愈合的速度都变慢了许多。

    她突然又想到了宿傩,化为咒物被封印了一千年,他是怎么度过的?

    她能做到吗……?

    不,她做不到,这比死亡还要让人难以忍受!

    甚至她连死亡都做不到,因为她是鬼,只有太阳能消灭她,就算自杀,身体也会无视她的意愿,自行愈合。

    狱门疆就像是为了惩罚她而量身定做的地狱,要让她在最害怕的地方禁锢千年。

    恐惧的眼泪争先恐后涌出了眼眶,玉未在寂静到极点的狱门疆里哭了出来。

    现在,她还能那么坦然地说自己没有后悔犯下的罪孽吗?

    ……

    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玉未终于停止了哭泣。

    眼泪是不能解决任何问题的,她发泄完无助的情绪,打起精神,想要寻找解脱的办法。

    狱门疆只能封印一个对象,今剑被留在了外面,作为刀剑付丧神,身为主人的她不擅长剑法,他就发挥不了应有的实力,所以救不了她。

    漏瑚、里梅和鹿紫云不在场,有发现她被封印了吗?

    宿傩一定有办法吧,在咒术方面,没有人比他造诣更深了,破解狱门疆的结界肯定不是难事。

    他和五条悟的决战不知道结束没有……

    玉未想要去相信宿傩,相信他会来救她。但是……尽管她这么安慰自己,心情却放松不下来。

    她做不到把命运托付给另一个人,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对方是谁,能够相信的只有自己!

    玉未张开手,掌心颤巍巍冒出了一株嫩芽,她的血鬼术还能用!

    同样是初始鬼,无惨的独有能力是通过血液制造受他控制的附属鬼,而玉未则是能够夺取他人的力量化为己用。

    狱门疆作为特级咒物,是源信和尚圆寂后肉身所化,而维持结界的力量源头毫无疑问是咒力。

    ——那么,她能够从内向外把狱门疆消化掉吗?

    **

    封印了玉未的狱门疆留在原地,伏黑惠和禅院真希想要将它带回高专保存,遭到了今剑的抵抗。

    这时,毫无预兆的,他们身边涌现了大量诅咒,向他们群起而攻。

    “怎么回事!”伏黑召唤出玉犬,心里有了不祥的预感。

    真希却觉得这一幕异常熟悉,“这是……咒灵操术!难道!”

    两人经历了一番苦战之后,已经是强弩之末,面对众多一级、甚至特级咒灵,应对得非常吃力,天使的术式此时也派不上用场,高专的支援还没到。

    混乱中一只巨大的咒灵猝不及防从地底钻出,张开巨嘴,将包括狱门疆在内的这一处地面整个吞噬了。

    “狱门疆被带走了!”伏黑的额头惊出冷汗。

    “主公大人!”今剑焦急万分,却无法接近。

    一刻也没有停留,游鱼形态的特级咒灵在空气中快速游动着,最终离开了他们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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