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

    “潇皇后，我们一起游泳好不好？” 灵儿跃入了水中，她在水中直起身，鱼尾巴哗啦一声破开了水面，大大小小的水珠从那有着闪亮鳞片的尾部滑落，一片的水光珠影，那鱼尾的颜色，居然是亮丽罕见的粉红色。

    “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和碧说。我下一次来的时候，再来陪你游泳好不好？”潇在湖边蹲下身去，温和地看着那条美丽又活泼的小小人鱼。

    “灵儿，”碧走过来，笑看着女儿可爱的脸蛋，说道，“还是让你哥哥少谦陪你游泳吧。”

    “好吧” 灵儿吐了吐舌头，对着潇和碧做了个鬼脸，她的大眼睛十分灵动，“好可惜啊，我还想看看潇皇后的鱼尾呢！听说潇皇后的尾巴是宝石蓝色的，可好看了。”

    “下次给你看也是一样的。”潇轻轻说道。

    波光粼粼的湖水里，灵儿埋头下水，吐了口泡泡。之后，她又缓缓地沉到了水面之下了，将整个身体浸泡入湖水，感受着被水流包裹的快意。

    “哥哥从来都游不过我的！”她粉红色鱼尾巴沉入水下，正颇有节奏的摆动着，搅动湖水，朝着远处的湖心岛屿急速游去。

    原来！ 潇和碧不过是给灵儿打岔，以便给那不声不响游向远方的少谦多争取一点时间罢了。

    望着那在水中你追我赶的兄妹二人。潇和碧互相看了一眼，会心一笑。

    碧拉起潇的手，往城堡的方向跑去。银杏树的落叶在她们的周围缓缓飘落，是她们娇美身影的陪衬。  蓝衣飘舞，青裙拽地，她们就如树林间的穿梭飞舞的美丽精灵，婀娜秀丽，袅袅娜娜，美得几乎不属于尘世。

    她们在正殿高大台阶之下停了下来。

    这儿是前庭院了。一棵上千年的银杏树下，飞廉正坐在一把宽大舒适的风栖木雕刻出的躺椅上，他的膝盖上盖着奶黄色的浅毛羊绒薄毯，他的手上捧着一卷翻旧了的羊皮卷轴，书的封面上写着烫金大字“凡人修仙传”。

    飞廉是个极会享受的亲王。站在他的身边，一位侍从正在摆弄着一堆银器，从黑曜石水壶里把滚烫的热水倒进纯银的茶壶中，那里面已经放好了一小撮昂贵的桃源郡红茶叶。随着热水的浸泡，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仿佛烘干后的玫瑰花瓣的芬芳。

    “你们不去游泳了？ ” 听到动静，飞廉抬起头来，他轻轻的将薄毯拂到一旁，从躺椅上起身。他的一举一动都很优雅，起身后的衣服也是丝毫不乱，颇有着贵族的风范。

    他以为她们姐妹陪着灵儿少谦去游泳了，故此远远地避开，生怕自己一不小心侥幸看到了皇后的鱼尾巴，那可就是一件大不敬的事情了——因为潇皇后的鱼尾是不给她的鲛人同族以外的人看的。唯一有资格看的，也唯有冰帝云焕一人。

    这是云焕身为帝王所拥有的特权，也是身为潇的夫君所拥有的特权。

    ????

    "今天不去了，因为我和碧还有要事要说。”潇淡淡道。

    “飞廉，我和潇去城堡里说话，你继续看你的书！”碧浅笑盈盈地看了飞廉一眼，又叮嘱了一声，“晚饭的时候再来叫我们。”

    “好！”飞廉温和的笑了笑，重新又坐回了躺椅。

    ????

    碧将厚重的城堡大门推开，拉着潇步入里面。她们从走廊到楼梯，再经过那些雕饰华美的会客室、音乐室和图书室，偌大的白宫里静悄悄的。

    碧的卧室在顶楼。奢华的冰什弥亚风格也是潇喜欢的。潇发现这间庞大卧室的一侧有个较小的房间，门并没有关上，漏出里面紫水晶铸造的大浴缸，一只小黄鸭玩具就放在浴缸的边缘上，胖胖的水母在浴缸中起起伏伏。地上铺着一层细软的碧落沉砂作成的白皙地毯，上面零星的躺着一些极为漂亮的海星和贝壳。

    潇可以想象这个浴室是专门给灵儿用的。她洗澡的时候，浴缸里一定飘满了泡沫，可爱的小小人鱼枕着水母当靠背，正用手指一下下地把小黄鸭戳进水里，看着它再浮起来，有时候对它吹气把它吹得远远的，然后从泡沫里伸出鱼尾巴把它勾回来。

    潇正参观碧的房间，突然只听“喵”的一声。一个黑色的影子突然窜了过了，就往潇的脚边扑去。

    潇一时间毫无防备，脸色忽然苍白，她的反射神经一贯的极为敏锐，也只是轻巧迈开一步，身形已如闪电一般，在数米开外了。

    “潇，你别紧张。这是我和灵儿养的猫。我差点忘了，大多数鲛人都害怕猫。” 宫殿里养着两只圆滚滚的暹罗猫，白天就懒洋洋地趴在壁炉上面打哈欠，这会儿它们醒了，看到碧房间的门开了，就极快地奔向了主人。

    猫的喉咙中滚动着低低的喵喵声，猫瞳就像祖母绿那样莹莹发亮，正睁大眼睛盯着潇看。

    “你怕猫吗？”碧抱起来一只暹罗猫，抚摸着它柔软的毛发，有些抱歉地对潇说道：‘吓到你了吧！’

    “还好！”潇缓和了面色，轻轻地舒了口气，走过来试探着伸手，摸了摸猫的软毛，“只是刚刚它们突然冒出来，才吓了一下。又怕它们不好相处呢！”

    小猫很是乖巧温顺，并没有任何的凶相，这终于让潇悬挂的心放了下来。

    ????

    ????

    “是那件事，有关苏摩哥哥的。”潇开门见山道。她以极为优雅的坐姿，落座在宽大柔软的沙发上。一只小猫趴在她的膝盖上，潇正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那手感很好的皮毛。

    “我一早就看出来你来找我，一定是有什么事情。”碧坐在潇的身边，看着她，唇角微微扬起，似是洞察般的微笑，“你这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性格可没有变过。我可没信过你是专程来看我和灵儿他们的。”

    “不能是专程来看我那可爱的外甥吗？”潇笑了笑，拉了一下碧的手臂，很真诚地说，“我送他们的礼物可都是我精心挑选的，这可做不得假。因为我是真的很喜欢他们呢。至于苏摩的这件事情也的确对我很重要。因为这件事，我才将过来看你们的日子给提前了。”

    看着潇一下子认真起来的表情，碧淡淡地笑，眉目温润舒展，仿佛流动着温暖的光，“我知道。跟你开个玩笑罢了。你倒是上心，还要向我解释什么呢？“碧静静道：”潇，我们同为嫁到冰族的海国公主，理应守望相助，不分彼此才是。你想问的事情，但凡是我知道的，我一定知无不言。 ”

    潇点点头。她目视着碧，眸光柔和而专注，表情是异样的认真，“我希望你可以告诉我，60年前的那场空海之战中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在苏摩哥哥身上又发生了什么样的变故。。。。”

    “你还是终究是放不下。”碧打量潇，低叹了一声，蹙了蹙眉毛。

    “60年前，空桑军入侵碧落海的时候，我也和你一样，对战争的到来毫不知情，更别说参与那场战争了。潇，我说的一切都是那场战争结束后，我回到海国，湘和寒洲他们告诉我的。也许并非全貌，却也足够详细了。

    “在空桑军队第一次入侵碧落海，海国就奋起反击，由武神将那迦和女祭司溟火联手迎战，最终将六部的侵略者赶回了云荒。

    然而，不久后星尊大帝随之而来，手握辟天长剑亲征碧落海。当时，纯煌叔叔唤醒了龙神，他骑着龙，与那位空桑皇帝激战数日后，终究不敌。在武神将那迦和海国众位长老的断后和献祭之后，海国牺牲巨大，只勉强用法阵困住了星尊帝，救出了我们的海皇。然而这不过权宜之计，这般强大的法阵也只能困住那个魔君一月有余，却无法将之绞杀。 ”

    碧吸了口气，轻轻道，“纯煌叔叔他无法发挥出完整的海皇的之力，据溟火女祭司的说法，除非进行很可怕的血祭的仪式，仪式会持续整整八十一天，法阵中的海皇全身鲜血便将流尽，融入苍茫的大海，却不会立刻死去——他将获得前所未有的力量，将天地间所有“水”的潜能发挥到极至，甚至可以通过血脉来操纵七海。只有这样，才可与星尊帝拼死决战，有获胜的可能性。  只是这样的法子，无论对纯煌伯父，还是对整个海国，都是太过沉重的灾难了。于是，还有另外的一条路，就是向冰族求援。”

    碧看了看潇，低下头，又自嘲的笑了笑，“两位海国公主分别嫁与冰族联姻。其中一个还是冰族唯一的皇后。有这般牢不可破的姻亲关系。冰帝会卖海国一个面子，发兵支援海国吧！ 当时有很多族人都在做着这样的一个美梦。”

    “结果你们写了信求援，他却没有派兵。潇莫名地打断了碧的话。“你们都是这么认为的吗？ ”

    碧停了下来，有些奇怪地看着潇，轻声地问：“难道不是？”

    潇凝视着碧，她的眼睛清亮透明，语声很笃定，“我可以肯定不是你听到的这样。以云焕的性格，他是不会派兵轻易去支援海国，但他一定会告诉我。然后，他会让我做一个选择。” 她抚摸小猫软毛的纤细手指忽然停顿住了，低头很随意的看了那小可爱一眼。

    她就像是他的宠物鱼，为他所用也为他所宠。他若是在那个时候收到了海国的求援信件，一定会以此为由，过去逗弄她，要她恳求他。想要看看她到底会为了自己的国家和亲人付出到什么样的地步。这对他而言无异于是一种满足他恶趣味的有趣游戏。

    这样想着，潇那深碧色的眸子变得沉凝，就如看似平静美丽的湖泊下暗藏着一股激烈的漩涡，即将搅乱那一池的平静。

    ????

    “也许是我们之前都想错了吧，”碧的声音稍稍凝滞，“毕竟，没有人比你更了解云焕了。看你的样子，倒也不像是在为他找借口开脱。。。那么，就是我们海国并没有对他发起求援信件了。。。”，她沉吟着，片刻后，碧睫毛轻动偏过头去。那清澈见底的眸子中，突然涌上一股极淡的波动，“是了，当时纯皇叔叔大败而归，远在海外的苏摩终于在这个时候赶回了碧落，那时海国的几乎所有人会听令于苏摩，为他马首是瞻，因为他才是海皇之位的继承人，而他的天赋实力，更在当代海皇之上。若是他下令撤回所有的求援信件，自然没人能拦得住.....我想起来了，湘告诉过我，当时他们对冰族发起过求援的讯息，但炎汐又对那时候的我摇头叹气，不知道是说没有这回事还是说云焕收到了信件却故意不发兵。  现在想来，倒是苏摩有意阻止这件事，变得更加得合乎逻辑了”

    “以苏摩哥哥的个性，他怕是宁死也不愿意求助于云焕的。”潇一语点出。

    还能因为什么呢？

    是因为苏摩他骄傲如此，绝不会相求于那个抢走了他心爱妹妹的男人。

    还是因为，苏摩还在一直在为了她考虑呢？他更加不愿意她为了海国的存亡去求那个男人，以此受制于人，被其刁难。

    他的骄傲，和她的自由。是这两者兼有，压在他的身上，那般的沉重，让他做出来了那样的一个独一无二的选择！

    潇几乎猜到了那一切！这是她逃避了整整60年的东西。

    心中翻涌的情绪，潇冰凉而修长的玉葱指缓缓握拢，她轻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而后任由那丝丝冰凉侵入心脾，借此来压制着那波荡的心境。潇抬眼看着碧，目光有些灼人：“所以他抗下了一切，以一己之力去对付星尊帝了，并不惜使用禁术，是不是？ ”

    碧修长睫毛轻轻眨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讶然：潇果然是冰雪聪明的海国公主，这样便猜出来了吗？

    她点了点头，幽幽道：“没错，苏摩他不忍心让自己的父亲付出血祭七海的代价。于是。他做了一件事。这件事情到底是什么，我也没得到确信的消息，只知道他越过了纯皇，获得了真正的海皇之力。湘说他使用了某种禁术，寒洲说他跟魔鬼做了一场最可怕的交易，炎汐则告诉我说，在使用了那次术法后，苏摩就已经不是我们的哥哥了。他变了，变得嗜血还有失去神志，在无端攻击了海国长老后，他被驱逐出海国，海国的一切文献上都抹掉了有关于他的事，包括击退星尊帝，赶走空桑军队那样无上的战绩。。。。 ”

    “大约是因为我们鲛人一直爱好美丽/纯洁还有和平，惧怕邪恶又可怕的力量。所以，很多人都无法认可苏摩正是使用这样的力量,才力挽狂澜，救了我们所有人。。。 ”

    说着说着，碧的眼中渐渐涌起晶亮的泪光。而潇低着头，死死地咬住了下唇。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