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金红色的晚霞中,看了一天书的潇回到那座冰冷的宫殿。

    夜明珠灯亮起。

    她看到一道黑色的阴影斜长地映在白雪皑皑的地面上……

    云焕双手撑着雕花栏杆,出神地望向满是彩霞的天空,栏杆之内是他养育的嗜血的玫瑰花。这百年来,这种稀有玫瑰花的数量在逐渐地减少,如今这剩下了这一小块地方作为它生存的栖息地。潇曾经说过,她不喜欢这种花,只说过一次,却被他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晚霞的柔光中,云焕的头发是纯金色的,冰蓝色的眼睛深如寒潭,他的五官好像笼罩着深冬的冰雪,冷漠的倨傲气息让时间恍若都定格了。

    ????

    听到脚步声,云焕转过头来,淡淡地打量从玉辇上缓步下来的潇。

    “找到你想看的书了?”云焕淡漠地站着,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丝毫的情绪,只是看到潇的那一刻,眼神亮了一些。

    “是的,谢谢。”潇点点头,她拍了拍异兽的脖子,吩咐它飞回白塔处的居所,又转头看着云焕。

    “只是我想要看的书还有很多很多,这些天得每日过去了。也许我会看上大半年才能找到我要的东西。”潇顿了顿,表情微凝,深思熟虑后才又道,“我很喜欢那儿,在这之后我也想经常过去看书。你,会介意吗?”

    她有些小心,又不安地问。

    ????

    云焕的眼底幽暗深邃,他对着潇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唇角极淡地染出一抹温柔:“我说过,你要在那里待多久,何时去何时回,都是自由的。潇,我给你的那张卡片永久有效,也永不过期。”

    潇微微怔住,看到那个高傲冷漠的人朝着她走来。

    ????

    空气里仿佛突然弥漫起令人窒息的白雾,和冰冷的雪片!

    “你还是有点怕我,潇!”云焕俯身看潇的眼睛,低沉地说。他的手上不知何时幻化出来了一张雪色大麾,不动声色地将它披在潇单薄的肩头。

    “不是的,我.....”潇想说她并不怕他。只是这百年来,他总给他一种异样的距离感,还是那么让她捉摸不透,有的时候,当他靠近她的时候,她会不由自主地有种想要后退的冲动,这就是所谓的“怕”吗?

    不是她听他的话,服用下了圣果,他也应她所求给予她进入皇家秘密图书馆的资格了吗?

    怎么今晚,他又像约好了一般的,再次出现在她的宫殿门前?

    以前,他来的并没有这么频繁过。她也早已习惯了只属于她的孤寂。

    最近,到底怎么了?

    他有些奇怪! 她,可从没盼着他来啊!

    潇心中翻复着混乱的心思,只是她的纤手却是不受控制地伸了出来,被云焕的手轻轻地握住,随着他一起走入那座美丽的殿堂。

    恍惚间,让她想到了第一次来到这儿的时候,正是他们的新婚之日,她也是这般被他握住了手,跟随他一起进入宫殿的。

    一切,就像是时光的倒流。

    ????

    ????

    ????云焕几乎每晚都会来潇的宫殿。有时候与她下几局棋,有时候与她在殿内共进晚餐。当潇翻看着从图书馆借来的书籍的时,偶然抬头,她会发现云焕就在一旁的案几上批阅着奏章,尽管不是每晚都有公务要批。

    那个时候潇会略感到羞愧,因为她是冰族的皇后,却只在做自己的事情,关心一个自己在乎的人。  这样想着,潇自觉地走了过去,像这百年间的过往,当她闲暇的时候,她也会帮助他,批阅一些简单的奏章,为他分担那么一点儿。有的卷轴是需要通过灵力来探查内部的详细图文,这便是冰族最新的机械研究成果了。潇想要用自己的灵力去打开这张新的兵器构图以及其上的语音讲解,却遭到了云焕的阻止。  云焕打发她去睡觉,似乎不想让她过于劳累。

    有的时候,潇会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又在暗自庆幸云焕尽管来这儿过于频繁,却从未要求与她同床过。如若他要求,她又该怎么抗拒?

    潇在床上心想云焕在做些什么:还在处理公务吗?会处理到几点?他累不累?  冰族的公务大多数时候都并不繁忙冗杂,在晚上没有卷轴要批阅的时候,他为什么还要来她这里?只是与她下下棋或者聊聊天吗?他又并不喜欢她这个空有皇后之名的人鱼。

    这样想着,潇渐渐的就沉入了梦乡。梦醒后一般是旭日初升,第二天的开始。

    ????

    有一次半夜的时候,潇从梦境中醒来。

    潇穿过华美的侧殿卧房,素手拂过在暗夜中散发着点点微光的珠帘。她发现主殿的地方还亮着夜明珠灯,一盏一盏的亮着。华丽高广的主殿就像一颗通体透亮的明珠,镶嵌于甘泉宫中,帝都之巅。

    云焕就坐在帝座上,靠着椅背,单手支撑额头,沉沉睡去。

    潇执起一旁案几上的鲛绡薄毯,静默地走过去,将这层薄薄的毯子盖在他的身上。

    他睡得很安静,金色的乱发掩住了半边眼睛和笔直的鼻梁。那个鹰一样矫健,狼王一般冷漠的年轻帝王睡去了,收敛了全部的锋芒和爪牙,如此安静,露出了某种无辜的、近乎孩子气的表情。

    这是一副这样静谧得近乎温暖的景象。

    “姐姐......”睡梦中,云焕忽然喃喃吐出了两个字,脸上流露出某种苦痛地表情,低声自语,“姐姐,不要离开我!”

    潇看到他紧闭的眼角垂下一颗泪,顺着他英挺的轮廓下滑,就落在潇情不自禁伸出去的手指上。

    人类的泪水并不会变成珍珠,无论它滚落的时候又多么的剔透美丽。

    他的泪水是滚烫的,融化在潇的指尖,烫伤了潇的心脏。

    ????

    云焕霍然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一瞬间是冷凝的,丝毫不见梦中那一刻的脆弱,抬眼见到面前的人儿是潇之后,他的神色缓和了一些。

    “你怎么出来了?”云焕从华丽的帝座上直起身子,轻笑,“睡得不好?”

    “没什么。”潇摇头轻叹一声,很快掩饰住了自己眼中的那一抹失落,“殿下,我回去接着睡了。”

    她转身要走,毫不犹豫。

    “等等。”云焕忽然出声,一把拽住潇的胳膊,将她拉到自己的身边坐下。

    “殿下可还有什么事情?”潇侧过头,不解地问,又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胳膊从云焕手中抽离。

    “这么多天过去了,你吃过圣果,巫咸炼制的丹药你也已经服用过两颗。现在你的灵力如何?”云焕冷蓝色的眼睛凝视着潇,淡淡发问。

    “潇现在的灵力很充沛。 ”潇轻声问云焕,“是不是潇该上路了,你姐姐的灵魂碎片......”

    "现在还不到你再次出发搜集碎片的时候,"云焕哑然失笑,“难不成你真的认为我治疗你的身体,只是为了我姐姐的灵魂碎片吗?”

    他抬手抚了抚潇水蓝色的美丽秀发,那双拥有着毁天灭地力量的手,此时竟然是前所未有的温柔,透着淡淡的怜惜。

    潇有些微微的不适应,也只能按捺住自己的身体,不去过分抗拒。

    可她的内心呢,真是是如此想要抗拒吗?

    “需要你为我姐姐搜集碎片的时候,我自认会命令你上路。可现在那件事还不急,也不必过于心急。”云焕喃喃。他收回了自己的手,目视着潇,神情严肃而又冷漠。

    “潇,三日后,冰族会进行十年一次的荒古禁地围猎。前几次你都因为身体虚弱错过了。所以这一次,你与我们一同上路。”

    原来是这件正事!

    潇心道。她已经数十年没有参与过这种大型的围猎,她的心情变得既紧张,又略感兴奋。

    “你是我的皇后,潇,”云焕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潇,薄唇扬起,露出一个锋锐的笑,“我希望这次,你可以好好的表现,你的狩猎表现必须要远远胜过除我之外的其他人,只有这样,你在别人眼里才不会是个花瓶。明白了吗?”

    “好的。”潇微一愣神。而后她回望着那个英挺冷酷的冰族帝王,只淡淡一笑,缓缓地从口中吐出那几个字:“我不会让你失望的,相信我。”

    ????

    ????

    ????三日后的清晨。

    一架飞行器从遥远天际尽头用极快的速度飞到了潇和云焕的近前。

    以潇的目力居然没发现它是怎么突然出现的,它就像是用超越了声音或是光的速度,越过天际,一瞬间的出现,然后悬停他们头顶的正上方。

    头顶的光骤然消失了,仿佛有巨大的乌云当头笼罩下来,天地骤然失色。抬起眼,看不到天,那像是一座山扑入眼帘中来,第一眼的看到的时候几乎以为是堕入了梦境。

    ——迦楼罗金翅鸟。

    潇忽然想到她曾在白塔藏书阁里翻阅到的关于迦楼罗的资料。

    “迦楼罗金翅鸟,以龙为食,展开两翼展达三百三十六万里,头上有大瘤,

    内蕴如意珠。据说其鸣声悲苦,由于终生以毒龙为食,积聚毒气极多,临死时毒

    发而自焚,肉身焚去,只余一只纯青琉璃色的心。”

    ——真正的迦楼罗是传说中的存在,与鲲鹏并列,历来只在人们的口中与笔下流传,自古以来几乎没有人见到过。

    聪明的冰族天才机械师却借由古神话的灵感,绘制成图纸,并不断地投入时间和力量去研制,用了长达50年的时间,最终制造出形似于迦楼罗的神秘飞行器。

    眼前这个庞大的机械的确有着类似于鸟类的外形,金翅鲲头,星睛豹眼,展开的两翼宽达上千丈,衬托得在它下面的她和他真的如蚂蚁一般渺小。

    《营造法式之征天篇。迦楼罗秘制》,那一卷书记录了沧流冰族诸多天才机械师的智慧累积。那是人世难以想象的智慧、也让冰之帝国成为云荒诸国中唯一拥有着机械力量的强大国家。

    那样的造诣,是冰族人创造的最接近‘神’之领域的东西!

    ????

    “迦楼罗会带我们飞去东荒的荒古禁地,我们先上去。”云焕侧头看向潇。潇正在仰望着那架只该在梦中才会出现的、前所未有的巨大机械。

    她的模样十分专注,侧影在今晨美得惊心动魄, 长长的睫毛下,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迦楼看, 清澈的瞳孔中倒映出冰族最伟大的杰作。

    “我们飞上去?”潇回过头来,轻声问云焕。

    “不用,”云焕轻轻一笑,笑容中有几分自豪,“迦楼罗会自动将我们传送上去的。”

    ????

    “请主人登临迦楼罗!”一个清越,柔和的女声响起,从上方的迦楼罗中传来。

    正静静地悬停在高处的迦楼罗,在清晨的阳光下发出柔和金色光芒,笼罩在云焕和潇的身上。

    云焕很自然地握住了潇的手,二人如沐浴着圣洁的光辉,身体随着那道金色的光柱不断地上升,直到升空到了数百米高的位置,被迦楼罗吸入了内部。

    晨曦映照在这架巨大的机械上,折射出璀璨夺目的金光,迦楼罗彷佛一只沐火的凤凰,再次腾飞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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