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经08

    那页纸上,画着一个但凡是个现代人都会无比眼熟的图形。

    “……地球?”

    祝久手指抚上纸上图样,心中莫名涌上一阵乡愁。

    书上清晰画着一个圆形图样,从上至下横向切割成了六层。祝久对比了下脑内对大洋陆地形状的记忆,确信眼前这个简陋的图样,一定是地球。

    被切割的每层上都写有文字,祝久虽都认得出,但她读不懂,赶紧又向后翻了一页,见纸上密密麻麻写着:“……三道流转,四柱立宇宙,世界如星沙数,周而复始,直至永恒。……”

    “……然非炼养、积德、服食、点化,不得解脱。……”

    “第八号,这书上说的东西你看得懂吗?”

    看不懂时,祝久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场外援助。只可惜援助者亦不太明白:【不懂。你不如找峰里的长老来答。】

    祝久撸了一把毛茸茸的万世不竭,道:“也是。”

    看了眼窗外天色,她索性将书一抱,去峰上学舍寻人解惑。

    大大小小的学舍寮房遍布在整座留鹤峰上,由掩藏在枯枝乱叶下的山道纵横相连。祝久沿山道逐级向上,刚过半山腰时,终于找到了成登极向她提过的可以请教问题的那一座。

    这座学舍的入口藏在生机勃勃的绿植之中,绿叶恍若门帘,层层叠叠地盖在门口。附近植被种类多样,且大多都能入药入毒,种的都是诸如蒲葵、灰马钱、鹅掌柴、逼迫子之类的草木。高矮连天,深浅不同,很是美观。

    祝久撩起一缕垂下的藤蔓,闪身踏进其中。

    这一进,却发现里面不仅只有辰舍长老,还坐着几名穿着棕色僧袍的光头僧人。

    见她进来,那几名僧人纷纷收声不语,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眼,垂头品茗。长老略有意外,搁下茶盏,道:“答疑要过一阵子。”

    “好。”

    这名长老是个已过知命的女人,人称一声蔺长老。至今未婚,亦未有子,一贯不苟言笑,甚为严肃。不过祝久并不怕她,见有所不便,便行了礼,退去侧间。

    侧间里,也有几位同样在此等候请教的辰舍弟子。见祝久挑帘进门,他们一愣,旋即脸上露出微微艳羡之色。

    这种艳羡不是毫无来由的——即使拜入了玉机宫内,也分师职高低远近。像祝久、成登极和周佳这种弟子,属于舍主紫阳门下亲传,自然比普通加入的弟子高上一等。

    虽然学国并不以亲疏决定授业质量,但都是年轻气盛的少年人,有哪个不愿一入道就崭露头角、受人追捧的?更何况,这些亲传弟子好像也看不出哪里有特殊之处,也都是两只手两条腿的普通人,也不见一眼望去就瞩目出众。

    祝久对这种又羡慕又不甘的想法心知肚明,便尽量忽视那阵上下打量的目光,一一与他们见过礼,捡了个远隔在一旁的小座坐好。也不攀谈,自己静静翻书。

    也不知道那群僧人与蔺长老谈了什么,待手边热茶续了两轮之后,前厅终于来人通传。祝久落后众人几步,抱书走出侧间,却在一道漏花窗后停下。

    窗前廊上,僧人们正信步离开,蔺长老在队伍首端送客。

    将踏出门时,为首僧人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平静道:“兹事体大,务必要等辰舍主回山后再次通传。”

    蔺长老微微一顿,亦十分平静地答道:“一定。”

    那僧人点了点头:“多谢。那我们便去寻巳舍主了。”

    蔺长老颔首,抬手送客。

    祝久看着他们随一名接引弟子领路,循山径向峰下走去,心中疑惑道:“空相寺的人为什么会来玉机宫挨个求助?”

    【或许和往生律有关。邪祟在天羽城脚底下的村子教人念经,经还是自家的经,传出去了总归不是什么小事,干脆放下脸面来求助,避免玉机宫以为是空相寺蓄意外泄,平白无故猜忌他们。】

    祝久抱着书候在弟子队伍末端,细细思考:“言之有理。可是经文外泄是一回事,他们在罪人村出事前就朝着玉机宫方向来又是另一回事,肯定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而且还是一件严重到需要求援的事。”

    江息心当日提过,罪人村中有几名空相寺的僧人停留超度。若是他们不能未卜先知,便是在这之前就离寺来访,只是恰好途径村庄,顺便略施援手而已。

    【会不会和你看到的景色有关?】第八号提及当日在潭竹观圆窗所看到的风雪黑山,【‘夕照三山’能发生变化,空相寺那边也能变。那边有个圣物‘曼陀罗’,也是一个以画面来悟道的东西,会不会他们的画也变了?】

    祝久吸了口气,压下心中莫名的不安:“或许吧。不是我说,原剧情真是没有一点参考价值了,我这穿书穿的是哪门子书?”

    【一成不变才更恐怖,你又不是秦问。】

    “……”祝久更不安了,“秦问和我分开之后也不知道跑哪去了……说起来全是烂账。”

    第八号留下一句话,又恢复了安静:【剧情只是辅助,你还是要自求多福。】

    队伍缓慢向前移动。轮到祝久请教时,蔺长老略一瞥她翻开的那页图像,便道:“这是对于世界宇宙的认知。”

    “……宇宙吗?”祝久道,“蔺长老,您看这边,这番话要怎么理解呢?”

    蔺长老不假思索道:“世界由表及里,共分三道,三道间又有无数小世界。宇宙由四座天柱撑起。只有飞升成神,才能避免在各个小世界间被动流转,从而找到真正的宁静。”

    如果这话的意思真如同她所想,那么……

    祝久咽了咽口水,紧张问道:“那是不是意味着,成神之后,就能自由前往另一个小世界?”

    蔺长老抬手端起茶盏,吹了吹,道:“善。”

    祝久心中微愣,默然,道谢离去。

    此后又过了数日,期间诸事繁多。

    第一件事,那便是祝久以成神、回家为目标,制订了一系列详细计划,且开始跌跌撞撞地实现第一步。

    背完《地笈七签》后,成登极又送了其它典籍来。越是研究,她越发现,当初自己灵机一动、用黑半面假扮墨鲤上神一事,于修炼一道,其实有益无害。

    在此方世界,积德行善也是飞升成神的一大方式,所以修士们一旦做了好事,必然会将自己的名号宣扬出去。她误打误撞地胡诌了仙号,反倒恰好对上这点。只要她福德圆满,便能以墨鲤上神的身份飞升,成为货真价实的欲愿通运之神。

    所以祝久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立了个非常简陋的神位。

    石头作神位,台阶作供桌,山果野花作供奉,每天对着手绘神像自己夸自己。如此下来,烦不胜烦,决心还是得多做善事。

    此事按下不表,第二件事,即是柳烟岚和苏麓也通过了入门试炼,踩着最后期限回到了宫内。

    几位好友一见面,二人几乎是热泪盈眶,场面一时难以控制。

    一问才知,柳烟岚遇上一名极度路痴的搭档,两人南辕北辙地走了数日。眼见越行越至荒无人烟处,柳烟岚要来地图一观,才知方向错得离谱。紧赶慢赶,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好不容易及时除了祟。

    苏麓则是与搭档八字不合,他性情直爽,行事果断,遇见邪祟便会直接提剑杀上去,见招拆招。但他的搭档偏偏讲求稳重,不知底细轻易不可出手,认为他沉不住气,只会逞凶斗狠。不仅言语上针锋相对,就连合作除祟时也全无默契,互为掣肘,通力合作的效率还不如单打独斗。

    不过幸好结局十分美好。柳烟岚被分入研究符箓、丹药和阵法的卯舍,苏麓则被分入了炼器为主、秘境探宝为辅的午舍。

    次日未舍听学,再见一人大出风头。柳烟岚与苏麓回得晚,不知此人身份。好奇询问之下才知,这人便是巽月教出身的“惊月公子”,谈乌夜。

    虽说玉机宫新入学的小辈修士们都是天赋上佳、各有长处,但若说最为惊艳的,一定只有这名来自外教的寅舍弟子。

    其人文采出众,武艺超群,在同辈之中堪称一骑绝尘,亦给众师长留下了深刻印象。一段时日下来,谈乌夜已然一跃成为诸多玉机修士心目中的得意门生。

    众少年在这里学了几日,便听授业修士恨铁不成钢地骂了几次“若是人人都像谈生一样最好了”。

    听先前认识他的修士说,“惊月公子”的大名在西部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当年他在万人之中被巽月教教主一眼看中,哪怕舍弃自己亲女,也要收他为当年唯一的内教亲传,入教后第一次行侠便力压西部三千修士拔得头筹,可谓是春风得意整十年。

    苏麓却对此有所怀疑:“过于夸张了吧。来玉机宫的哪个不是心比天高?真的甘愿让人压自己一头还没怨言吗?”

    其实祝久是同意此话的,她并不觉得谈乌夜能压过所有人一头。

    穿了几日道袍过后,苏潇又换回了自己惯常穿的银丝白衫。祝久心目中,苏潇比之并不逊色,甚至还更优。他与谈乌夜皆喜素白,二人若是同分月色,则上弦冬月清冷如铁,下弦春月温润如泉:春月美好,却心神不宁;冬月肃杀,可令人沉静。

    不过这些感慨实属外人不足以道也,苏潇低调,日常漠然少言,偶尔还目露冷意,只让人觉得拒人千里。谈乌夜则为人温和可亲,行事光明磊落,十分光风霁月。

    一次,申舍晨练内容为结对比试,一少年因嫉恨他,出手格外狠辣。谈乌夜毫不动气,只四两拨千斤地一一化解。

    一方步步紧逼几欲发狂,一方剑法却如清风拂山岗。相较之下,简直惨烈。最后,那名少年自愧心性不如,弃剑赔礼,甘拜下风。

    桩桩事迹过后,谈乌夜颇受众人推崇,已隐隐有领头之势。只是很快,谈乌夜随着寅舍前辈一同外出行侠,变得极少在宫内露面。其余少年也开始接受舍内事务,逐渐频频下山出宫。

    这日,柳烟岚来寻祝久下山逛逛。卯舍本不用外出,但柳烟岚在山上呆得异常烦闷,干脆新领了一份绘制民间符箓的差事。祝久背书背得□□,也想下山走走转换心情,二人一拍即合,当日便去峰顶小观里抽了灵签。

    今日柳烟岚穿着一改往日高贵淡雅,一身玫瑰紫高腰襦裙,头上簪一只珍珠舞蝶钗,背一把浅翠长剑,执一柄洒金铁折扇。俊俏华美,笑语嫣然。下山途中,柳烟岚展开折扇,徐徐送风。

    祝久知道,她手中这柄折扇,名为“苍野”,乃是柳家传家之宝,集制扇世家之长铸成的一大灵器。近可并作刀刃,远可回旋如镖。不过这还是祝久初次见到铁折扇,不由好奇道:“这是什么新鲜东西?”

    “它叫‘苍野’。”柳烟岚微微一笑,将铁折扇合起递到祝久手中。“我家中有一门以铁扇为武器的古武,家中子弟都要学习,用于防身问道。”

    祝久摸了摸手中折扇,道:“好冰冷的铁。你手不凉么?”

    柳烟岚笑道:“我早就习惯了。而且灵器认主,你摸着它凉,我摸着却是恰好的。”

    话刚出口,她却面色微变,道:“抱歉,我失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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