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假？”

    杜柠觉得汤老板仿佛在逗自己：刚经历那样一场恶战，诸位元气大伤，连这栋楼也没能幸免……当下，最重要的不应该是重建家园，早日恢复营业么？

    “对，度假！小木，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最好是暖和一点的那种……”

    “你们中午想吃点什么不？还好厨房没受影响……”

    吨吨也觉得当下的吃饭问题，要比汤老板的旅行计划更重要，但他的话还没说完，厨房的门梁直接塌下了半截……他还没来得及收起笑容，只得尴尬地杵在原地。

    ***

    百悟和毕灵这头，刚走到“明国城”商圈的快递点。因为是工作日，白天来取件的人不算多，工作人员很有耐心地帮他们把快递一件件垒到了门口。四五个箱子，毕灵一下就提了起来，看得工作人员都傻眼了。

    “这都买了些啥呀，这么轻的么？给我吧。”

    百悟还没体验过这批快递的重量，只当又是毕灵买的那种体积不小、但重量不大的膨化零食或糖果。因而，接过那些箱子的一瞬间，他没有承受重物的心理准备，加之雪天路滑，一下子就摔进了快递站门口的纸板堆里。

    “我去！也太重了吧……”

    百悟没预料到箱子们的重量，但他早发现了：毕灵简直就是名副其实的——“怪力少女”，经历了之前吊桥上的“大老鼠事件”，他就看出对方身手了得；加上昨天这场大战，百悟对她，更是又佩服又好奇。

    “灵姐，你在哪儿学的功夫啊？”

    百悟重新调整好重心，还是接下了搬运快递的“重任”。毕竟，要说厨艺，他承认自己技不如人；便自诩为餐厅的“力量担当”，做菜的技术不行，但他有的是力气啊。不过，如今看来，这位置也要保不住了。

    “自学的。”

    “自学？灵姐你别逗我了！但我知道，有些武林门派是比较神秘的，你不想说，我也理解。但你知道这些箱子里都装了点啥嘛？应该有吨吨选的食材吧，老汤又买了什么啊？这么重……”

    “四耳猫？”

    “什么？猫？”

    百悟循着毕灵的声音看过去，发现她的视线是被路边的小花猫吸引了：猫咪鼻头朝上的部分呈现棕黄的底色，配有深褐色的斑纹；嘴部以下，包括肚皮和四肢，都是纯白的。漂亮又干净，但这种模样的猫咪也很常见。

    “灵姐，这是‘简州猫’，很多人会把这种小猫和狸花混淆。但你看，它的毛色混得更复杂。还有啊，其实一般猫咪的耳朵边上都会有两只小附耳，只是简州猫的附耳更大更明显，所以你会以为它长了四只耳朵。别看它现在不稀奇了，据说在古代，这种猫还是皇家贡品呢。”

    百悟暂时将那些快递箱放在一边，凑近观察起小猫的模样，哪怕对方一脸嫌弃。

    “听力好的猫，适合做探子。”

    毕灵站在一边不愿上前，百悟知道，其实她也很喜欢动物，但应该是有点小洁癖，每次逗猫撸狗以后，她都起码得用消毒洗手液洗三次手。所以她不太愿意直接接触路边的小动物，但会和杜柠一起定期投喂流浪的猫咪和狗子。

    “灵姐，你这思维也太跳跃了吧？这么可爱的小家伙，怎么被你形容得跟间谍似的。”

    百悟在这种情况下确实“百无禁忌”，早就忍不住直接上手，对面前的花猫又摸又揉。而小猫对他的嫌弃，从始至终没变过，现在更是挣扎着直叫唤……

    “哎，注意素质啊！我刚夸你‘可爱’，你怎么还骂人呢？灵姐，你刚听到了么？”

    毕灵只听到了正常的猫叫声，不过，确实能看出猫咪对百悟的抗拒。她无奈地用看傻子的眼神注视着面前这场人与猫间的拉扯，逐渐失去耐心：

    “你走不走？”

    毕灵身材小巧，气场却起码一米九，百悟只有灰溜溜提起箱子，跟着她往回走的份。

    回到了斜阳餐厅，就到了揭晓“快递箱内究竟有些啥”的时刻了。

    “汤哥，你买这么多杂志做什么啊？怪不得那么重……但对我来说也还好……”

    百悟这才发现：原来，汤老板买了好多不同类型的杂志，多为铜版纸印刷，因而很有分量。刚想抱怨自己充当苦力的艰辛，想想自己毕竟是“力量担当”，便及时收住了抱怨。

    “我买了些过期杂志。现在看书看报的人少了，‘明国城’的报刊亭也关掉了，不过我发现，可以从网上买呀，过刊还会打折。”

    杜柠看上去也对这些杂志很有兴趣，她上前一起翻了翻，发现汤老板的涉猎面很广，各种主题的期刊他几乎都买了：人文、摄影、美食、旅游、时尚……甚至还有漫画版的《米老鼠》杂志……

    “汤老板，这是？”

    她随手拿起一本印着大幅米奇头像的儿童画报询问汤传，本以为对方会有点害羞，没想到他反而开心地向她推荐起来：

    “小木你之前看过这种漫画吗？可有意思了！”

    盛情难却，杜柠便跟着一起翻看了起来，似乎也被拉回了之前的岁月。小时候，有趣的报刊杂志就是她的启蒙读物，每当有人问起小杜柠：长大以后想做什么呀？她都会回答——想要写被很多很多人喜欢的故事。

    那个年代，以为触手可及的事，在杜柠长大后，竟好像变得遥不可及了……

    ***

    小杜柠沉迷于阅读那几年，小肖玉常被选去参加六一联欢表演，在舞台剧里出演公主。

    现在想来，后来的梦想与选择，往往是在童年时期就打了基础，定了基调。学表演并非易事，尤其戏曲演员，一个细微的动作、甚至一颦一笑，都要经得起考验。

    学戏那几年，肖玉不再是娇气的公主：每天天不亮就起床，跟着同门一道练习基本功：压腿、踢腿、跑圆场、拿顶、小翻、吊嗓……同时，为了更好领悟戏中人物的情感与心理，还需完成文化课的学习任务。

    都说“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但这台下的功夫究竟有多苦多累，只有真正经历过的人才会明白。身为闺门旦，尽管不必像武戏演员那样，成天和刀枪剑戟打交道，但肖玉还是积累了不少伤病。

    只是，她也不知道自己当初是怎么想的，竟会在事业最好的时候选择了放弃？现在，要是时光能够倒流，她只想赶紧回到过去，骂醒那个“恋爱脑”的肖玉……

    剧团改制后，她主动选了相对灵活的“生活老师”一岗，因为可替代性较强，很多事杜柠都替她做了。那时候的肖玉，心全在李逸那儿，硬生生将自己活成了一个“附属品”。

    李逸说起自己休假结束后，将再次赴美。肖玉从餐厅回去后，就重新考虑了一遍，继而做出了新的决定，便想在第一时间与最好的朋友分享：

    “柠柠，你说我现在重新应聘表演老师的话，现实么？”

    杜柠收到肖玉的消息时，正在看汤老板推荐的《米老鼠》，心中感叹着“这样的读物，小朋友可能会觉得幼稚；但对成年人来说，刚刚好……”但看到是肖玉找她，便马上放下杂志去看消息，唯恐刚经历“大战”，她那头有什么新的变故。

    “当然没问题啊！当初我是没得选，才去做生活老师的；你明明有这么适合的岗位，多好呀！我那时候也劝过你……你还记得不？”

    还好，肖玉只是告诉自己她的新规划，杜柠瞬间放下心来，也替她感到欣慰。

    “记得记得，那你等我好消息哈！”

    收到了杜柠的鼓励，肖玉更是充满了力量。

    ***

    趁着杜柠放下杂志去发消息的机会，百悟“截获”了她手头的漫画，他不太喜欢看字多的书，小时候就爱看那种武侠漫画，看着看着，就开始幻想自己有一天也能武力超群，在江湖中行侠仗义。

    很多人都知道小百是专业的散打教练，但并不知道他曾连续两年获得全国男子武术散打锦标赛的冠军。

    那时候，他还没毕业，一下子站到了梦想中的顶峰，内心反而陷入了迷茫和空虚。有人找上门，说是可以做他的经纪人，帮他联系活动，甚至接广告；但需要百悟完全跟着自己的安排走，必要时，还得在拳赛里放水……

    原以为高处的风景美不胜收，但百悟只感到了高处不胜寒，于是干脆退回先前就常去练拳的小武馆，应聘成为一名散打教练。只是这样平静的生活也没能持续太久，他就被迫辞职离开；前阵子，还听说他走后没多久，那武馆也因经营不善，难以为继……

    “吨吨，你怎么会买这个啊？”

    众人的思绪都被毕灵的声音拽回了当下。她正帮着吨吨一起核对为餐厅采购的食材，却看到快递中还有一份看着眼生的调料，包装的样子也颇具异域风情。

    “那是我买的泰式咖喱酱，不是我们餐厅的风格；但我想着员工餐的话，可以做点新鲜的。上次汤老板带我去的那家便利店，有道咖喱面还挺好吃的。”

    说到这里，正走马观花翻着旅行杂志的汤传也不淡定了：

    “吨吨，你刚说什么？”

    “我说……说咖喱面好吃啊……就是那天和你一起吃的泰式咖喱面……”

    “泰国……应该挺暖和的吧？我刚看到有本杂志提到‘清迈’了，我来找一找……”

    谁也没有注意到，此时此刻，窗外——有一只猫咪正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它毛色混杂，耳边另长着一双又大又明显的附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