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城门口乌泱泱的围了大片的百姓,隔着人群,依稀可以看见那远处的金甲骑兵。

    温鸢清楚,这是萧斯桉的金麒卫。

    城内的大小酒楼里也都坐满了人,大平兴文人,这种方便文人吟诗作词的场地便建了许多,大多的小姐公子如今也都聚集在了这里。

    “小姐,早春到底是凉的,咱们进去瞧吧。”

    人多眼杂,温鸢的侍女青果说话也更注意了几分。

    酒楼的最高层,温鸢披着一件米色的宽大兔绒斗篷,帽沿将她遮了个严实,侧边来看只露出个粉嫩的鼻尖。

    温鸢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忐忑,她摇了摇头,星眸始终看向城外那离着得有千米的队伍。

    百姓将城内外围了个水泄不通,打了胜仗的战士们进不来城,迫于无奈,官兵只能驱赶着百姓,给其开路。

    许是离得太远了,温鸢怎么找也找不到那个身影,她有些失望的轻叹了一声。

    “哟,我瞧着是谁呢?这不是咱们的公主殿下吗,怎么这等娇贵人儿都来凑热闹了?”

    身后传来一道尖锐讥讽的女声,青果脸色剧变,眼尖的立刻上前一步,将温鸢护在身后。

    许娇娇的喊得大声,顿时一众人向她们这边投来了视线。

    温鸢听着这熟悉的挖苦声,袖中的手攥了攥,好看的眉眼染了几分异样的情绪。

    “只许你来,不许我来吗?”温鸢瞥了许娇娇一眼,不满的皱着眉,娇声中带了些弱弱的脾气。

    青果见这许娇娇又要刁难自家公主,已经准备好和其大吵一架了,但还没等她开口,自家公主竟然先怼了回去。

    要知道,若是搁到从前,温鸢早就红了鼻子委屈的说不出话了。

    青果眼中有一丝惊讶,但马上就被骄傲给填满,她喜滋滋的给温鸢递了个眼神。

    公主真棒!

    京城大小宴会,因母亲逼着,温鸢大多都会被拉去充数,也是巧了,每逢热闹,都免不了这二人的戏。

    谁人没听过温鸢这位娇柔笼中金雀,那是出了名的蔫脾气,半点没随着母族威武大气。

    众人皆一错愕暗想着温鸢今日的异常,若是搁在往常,这位脸面薄的公主是断不会让许家庶女下不来台的。

    许娇娇也是一怔,没想到温鸢居然多了脾气,她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

    “我这不是在同你开玩笑吗?到底是公主殿下呀,旁人是一句话都说不得的。”

    温鸢很少与人接触,出嫁前一直都在皇宫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出嫁后在丞相府也没几个人待见她,更别提与人吵架了。

    她轻蹙着眉,不自觉地咬着唇,袖中的手愈发攥紧,她不会同人争吵,忽然想起了母亲常说的那句话。

    一个庶女,也配和我们鸢鸢相提并论?

    “一个庶女,也配同本公主这般说话吗。”

    温鸢上下打量了许娇娇几眼,沉闷着许久,照着模子学样,才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许娇娇本以为温鸢被自己嘲讽的说不出来话,正在得意的同身后的几个姐妹交换着眼神,就见温鸢一脸无辜的吐出了这么一句话,顿时被气的哑了嘴。

    “温鸢!你、你!”

    许娇娇生母是个青楼女子,被许家大郎瞧上,纳回去做了个妾,这么多年许家大朗宠妾灭妻,许娇娇自然也是备受宠爱的,在京城里也算是风光无限。

    可无论如何,她母亲依旧还是见不得什么光的身份。

    许娇娇最恨旁人提及自己的庶女身份,如今被温鸢轻描淡写的道了出来,吃了个哑巴亏,可谓是火冒三丈。

    温鸢略显无辜的眨了眨眼,眼中水雾弥漫,像是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她嗓音轻柔:“许家小姐,我不是在同你说玩笑话嘛,你不会生气了吧?”

    “你——”

    许娇娇本想着狠些的挖苦回去,可温鸢这无辜的话一出,所有人都将不善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哎呦,到底是庶女,就是小气。”

    “真是,不知道她一个庶女,怎么有胆子招惹公主的。”

    许娇娇被气的红了脸,她满眼怨气,指着周围的人们。“你们都闭嘴,小心我叫我兄长教训你们!”

    她这话喊了出来,却是出奇的好使,众人都闭了嘴。

    他们惹得起许娇娇,但可是惹不起她那丞相嫡子的长兄许仪。

    温鸢听到许娇娇提起她兄长,有一瞬间失神。

    上辈子娘亲就是在许家的算计下丢了性命的,这是她嫁过去之后无意听到的。而许仪,便是这一切的幕后主使之一。

    他不过二十有三,就已练了一肚子的阴谋阳谋,日后承了父亲的官职,扶持幼帝,也是占了大平的半边江山。

    “娇娇,又在发脾气了是不是?”一道温润的声音在这不大的高台响起。

    许娇娇顿时浑身一颤,面上虽没什么变化,但心中已是警铃大作。

    她是极怕自己这位让人捉摸不透又喜怒无常的兄长的的。

    这声音温鸢再熟悉不过了,是许仪。她看向许娇娇身侧的白衣公子,本能的惧意让她退了几步。

    许仪笑的温和,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可温鸢知道,这幅面具之下是多么让人窒息的狼子野心。

    “娇娇多有得罪,还望公主见谅。”许仪对着温鸢俯了俯身,眼眸含满了温柔和谦逊。

    温鸢不愿同许仪多说话,她匆忙的点了点头,想离开这个地方,却忽然感觉足下一阵巨颤,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便伴随着坍塌的高台一同坠了下去。

    温鸢一声惊呼,耳侧是呼啸的风声,她紧闭着双眼,心脏跳的像是要飞出来一般。

    这高台塌的倒是巧,只温鸢站着的那一小块塌了下去,巧的就连在她身侧的青果都没受半点牵连。

    眼看着温鸢跌了下去,青果伸手去拉,却只抓碎了一块布料。

    “公主!”青果焦急的大喊着。

    温鸢那米色的披风在半空中被吹开了系带,随着风儿不知道被刮向了何方,唯剩下嫩黄色的裙摆在空中飘扬着。

    这么高掉下去,会摔成肉饼吧。

    温鸢暗暗的想。

    不光温鸢这么想,所有人都这么觉得。

    只听一声昂扬的马蹄声响彻云霄,众人看清高台下的场面,瞬间噤了声。

    温鸢眼睛闭的很紧,察觉到周围没了声音,鼻尖嗅到一阵淡淡的血腥味,她心想着是不是自己的死状太过惨烈,将这些人吓的失了神。

    温鸢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所以对死后还有意识这件事并不惊讶,她颤抖着睁开眼,想看看众人是何表情。

    可落在她眼中的,唯有一男子清冷的眼眸。

    温鸢心猛地一跳,呼吸滞住。

    这张脸应是上天创造的尤物,男人肤色瓷白,狭长淡漠的凤眼,挺直的鼻梁,棱角分明的下颌,一副不染纤尘的模样,处处都是在告诉着温鸢这男人的孤高自傲。

    男人抿着唇,一只手环在温鸢腰上,力道用的不小,勒的温鸢有些发痛。

    她呆呆地睁大眼睛,双唇不自觉地微微张着。

    温鸢脑海中只有两个想法:她没死,还有——

    这人是萧斯桉

    她那战功赫赫、人神皆惧的三皇叔。

    温鸢像是中了什么迷魂术一样,一时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甚至不知该如何体面的从男人怀抱中脱身。

    “下次小心些。”男人的声线沙哑,凤眼微垂着,整个人淡漠中透着疏离。

    “早春总归寒凉,公主将披风系紧些。”萧斯桉面上无悲无喜,眸光冷静,他环着温鸢的细腰,将她落在地上,又将那件米色的披风重新披在她肩上。

    披风在温鸢眼前一闪而过,她眼一花,心猛的跳了一瞬。

    男人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般骑在马背上,向着皇城深处驶去。

    可是少女忘了,如今的的萧斯桉在外征战七载凯旋,早该忘了她这张脸。

    但温鸢还忘了一件事——

    七年,她同样也不该记着萧斯桉的。

    温鸢心跳的猛烈,尚在惊魂未定中,一时之间无暇思考那么多。

    贝齿不自觉地咬在粉嫩的唇上,她注视着萧斯桉远去的背影,腰上似乎还残留着男人手心的温热。

    “皇叔!”温鸢回过神来,小跑了几步,轻喊着男人。

    萧斯桉身躯一顿,停了下来,侧过眸子回望温鸢,眼中似有不解。

    温鸢被萧斯桉的眼神吓的心慢了半拍,大庭广众之下喊住这人,她有些不好意思,羞意冲上了心头,却还是硬着头皮同萧斯桉弱声道:

    “谢谢……”

    少女的声音娇柔,轻的像是猫儿抓一样,萧斯桉一愣,微微点了点头,嗓音沉闷的嗯了一声,转过身离开。

    许是男人的回应太过冷淡,浇灭了温鸢那好不容易才积攒起来的勇气,她袖中的指尖被掐的泛白,只觉得窘迫。

    温鸢不知道的是,背对着他的男人此刻正满目的晦涩,修长的手指死死的握着缰绳,指尖泛白。

    ——

    “鸢鸢定是又被吓着了。”

    柳如云哄了温鸢大半个时辰,才将她哄睡着。她靠坐在温鸢的床边,身侧还坐着一位身穿龙袍的中年男人。

    男人眉眼不凡,只不过是生了细纹,如今这般平常的坐着,却还是处处透露着让人压抑的气场。

    这是温鸢的父皇,大平如今的帝王——温翼凡。

    帝王伸手摸了摸温鸢的脸颊,又将柳如云楼进怀中,眼中是对这二人藏不住的宠溺。

    “鸢鸢胆小,你又这般刁蛮,也不知她是随了你我二人谁的性子。”温翼凡嗓音温和,笑着道。

    柳如云娇笑一声,将话引向别处。“陛下还是先别笑话鸢鸢胆小了,今晚可是大功臣的接风宴,你怎么偷跑来臣妾这了。”

    帝王清楚自己的枕边人,她不愿提鸢鸢,不提就是了。“寻了个由子便离了宴会,朕想走,谁敢拦着?”

    柳如云不满的轻捶了下夫君的胸口。“陛下这般任性,到最后挨了骂名的还是臣妾。”

    “谁叫爱妃太会拿捏朕的心思?”

    说完,温翼凡肃了肃神色,将柳如云搂的紧了些。

    “你那不消停的长兄最近同许家走得很近。”

    “朕打算将鸢鸢送出宫生活,她明面上若不受宠,对她有好处,起码会少很多小人不干净的心思。”

    柳如云身子一颤,轻声叹了叹。“鸢鸢性子你是知道的,出生就没离过你我二人,如今让她一个人生活,她哪受得了。”

    其实温鸢并未入睡,她背对着二人,羽睫悄悄地颤了颤。

    上一世她受足了宠爱,父皇提出给她在皇宫外建别院时,被她一口否决,在母亲身边又哭又闹了好几日,到底是赖在了后宫没走。

    但也是有代价的,例如她隔三差五就会被别的妃子针对,或某些权贵家的小姐刻意与她起冲突。

    每到这时,母亲都会替她去讨回公道,也就没少结梁子惹瓜葛。

    想到这,温鸢突然意识到,母亲会被朝野上下骂做妖妃似乎和她脱不了多少关系。

    温鸢鼻尖有些发酸,她忍着心头的酸涩和自责,暗暗下定决心,一定不会再让那一切重演。

    她要像母亲保护自己那样,保护母亲。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