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定

    出了竹风院,林知雀闷头跑了许久,恨不得把一切都甩在身后。

    她钻入无人的花园,蹲在池塘边,探头打量着水面上的自己。

    倒影中的少女托着腮,双颊通红,像熟透了的柿子,连耳根都泛着绯色。

    一双杏眸睁得圆溜,仿佛含着两汪泉水,似嗔似怒。

    竟真有些像被人戳破了心思,羞恼窘迫又不知从何辩解。

    但是天地可鉴,她实在是冤枉啊!

    林知雀咬紧牙根,烦躁地呼出一口气,小胸脯起起伏伏。

    她自幼便是如此,一遇到急事就着急上火,话没说几句先红了脸,有时候连脖颈都是红的。

    从前家里人习以为常,甚少指摘,如今竟被那家伙拿来说事儿!

    林知雀郁闷地揉着脸蛋,盼着快些消下去,奈何收效甚微。

    索性抓了两把雪,搓成雪团敷在脸颊上。

    她被冰得一激灵,终究气鼓鼓地忍着,恢复不少后才回到倚月阁。

    “小姐......这是怎么了?”

    桂枝刚想问进展如何,见她一身狼狈,手上还蹭破了皮,赶忙把话咽了下去。

    她一边上药,一边听完这事儿,叹息道:

    “今日事发突然,小姐别和二公子置气了。”

    林知雀心不在焉地应声,想起裴言渊的脸,还是有些不忿。

    分明俊美无俦,平静无波,却永远俯视着她,总像是带着嘲讽。

    她攥紧了拳头,把怀中软垫当作裴言渊,抬手就想捶下去。

    “哎哎哎,刚上的药!”桂枝阻拦道。

    林知雀嘟着嘴,不情愿地丢开软垫,歪着脑袋发怔,喃喃道:

    “其实不全是置气,而是......”

    她顿了顿,瓷白小脸蒙上阴云,眼眶微微泛红,眸光愈发潋滟闪烁。

    而是有些怪自己,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偏偏不小心摔了一跤。

    侯府深宅大院,她帮不上什么忙,侯爷也不把她放在眼里。

    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就照样白白浪费了。

    桂枝看出了她的心思,心疼地抚着她的手背,柔声安慰道:

    “这就对了,小姐此举是带着私心的,若是做得好,终究对您有利。

    既然如此,不如好人做到底,下回他再不识相,咱们也就此作罢。”

    闻言,林知雀凝神细思,缓缓点了点头。

    今天是第一回,一切都乱糟糟的,说不准下回就好了。

    罢了,不和那家伙计较,还是多计较一下自己的事儿吧。

    林知雀晃晃脑袋,不再胡思乱想,认真思忖起下次应当怎么做。

    *

    过了几日,林知雀手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精神也恢复不少。

    她与桂枝合计过,若是每回的吃食都从膳房拿,难免惹人非议,万一暴露反而不好;

    若是从外面买,份例银子是有限的,实在不值当。

    所以,最好的法子是自给自足,只是要多费些心思。

    刚过辰时,趁着小厨房没开火,她们事先打了招呼,带着食材借用一会儿。

    炊烟袅袅升起,林知雀身形娇小,虽比灶台高出许多,但掌勺还是有些吃力,干脆踩在小板凳上。

    她熟练地卷起衣袖,神色认真,唇角不禁勾起,似是想起了什么高兴事儿。

    阿娘喜欢做菜,经常亲自下厨,变着花样给爹爹做好吃的。

    她自幼耳濡目染,学得有模有样,也不像其他小姐那样怕油烟,长大后热衷钻研,隔三差五把成果端上桌。

    无论做得怎样,爹娘都会赞不绝口,一家子围在一起,乐呵呵地吃干净。

    但是来了侯府后,再没有让她下厨的亲人,更无下厨的心情了。

    林知雀眸光一黯,眼眶不知何时湿了,想必是热气熏的。

    她赶忙打住思绪,全神贯注地拨弄锅铲。

    盖上锅盖,小火收汁,盛出来装盘,糖醋排骨和红糖糕并排放在小桌上。

    林知雀给自己和桂枝各夹了一块,品尝后满意地阖上双眸,听得桂枝道:

    “真不错,味道和从前一样呢!”

    她展颜一笑,方才的阴霾散去大半,又给桂枝塞了一块排骨。

    “小姐,按照规矩,不是只能吃一块吗?”

    这是爹爹在世时定下的规矩。

    她幼时贪吃,在后厨见着好吃的就吃好几口,待到上桌时总是缺一角,十分不成体统。

    因为这事儿,爹爹还狠下心训斥过她呢。

    林知雀讪讪住手,可一想到裴言渊淡漠猜忌的面容,哼唧一声道:

    “无妨,说不定那家伙还不领情呢。”

    说罢,她把剩下的装在食盒里,打算换身干净衣衫去竹风院。

    桂枝兀自盯着排骨良久,终究嗷呜一口吃下去,起身收拾杂乱的厨房。

    *

    等到忙完,饭菜刚好没那么烫,二人相伴出了门。

    离竹风院还差数十步,院门忽然打开一条缝,“嗖”得蹿出一道人影。

    那姑娘侍女装扮,捂着脸闷头向前跑,慌乱间撞在林知雀身上。

    “哎......”

    “对不住对不住!”

    桂枝刚想斥责几句,那姑娘先愧疚地开了口,抹着泪抬起头。

    她满脸通红,哭得梨花带雨,手上提着食盒,失落地耷拉着眉眼。

    “出什么事了吗?”

    林知雀扶着她,瞥了一眼竹风院,懵懂地问道。

    “没、没什么!”

    那侍女急切地否认,紧张地攥着衣角,支支吾吾道:

    “二公子不喜欢我的吃食,仅此而已。”

    听了这话,林知雀并未多想,边点头边困惑地蹙起眉头。

    看来裴言渊不缺送饭之人,昨日干嘛还与她那般计较。

    都身处废院了,还那么挑嘴,欺负好心的姑娘。

    “别伤心了,他这人脾气不好。”

    林知雀自认贴心地安慰着,顺手打开侍女的食盒,一脸认真道: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不过这烧鸡可以再腌一会儿,会更加入味......”

    那侍女沉默地听着,目光愈发羞恼,脸红得无地自容。

    她哀怨地瞪了林知雀一眼,一把夺过食盒,推开她跑远了。

    “小姐,她......”

    桂枝扶住踉跄的林知雀,愤愤不平地要追上去理论。

    “罢了罢了,本就是我多嘴,人家心情不好嘛。”

    林知雀拦着桂枝,把她劝回去,独自接过食盒去了竹风院。

    照例敲了三下门,这回倒是开得快,手还没收回来,小厮就探出脑袋。

    “诶呀,原来是姑娘您呀,请进吧!”

    嘉树起初以为方才的侍女去而复返,正想着如何打发,脸上尽是不耐。

    不过一看是上回那爱慕公子,且因此动了恻隐之心的姑娘,立即眼神一亮,客气地摆出笑脸。

    林知雀未曾想态度变化如此之大,歪着头愣怔片刻。

    分明上次恨不得赶她走呢,果然一回生二回熟,这才是对好心人该有的待遇嘛。

    她很快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一切,扬起头回之一笑,小心翼翼地走下台阶。

    这次她长记性了,刻意避开苔藓,终于安然落地。

    林知雀松了一口气,环视四周,恰好与裴言渊四目相对。

    他伫立墨绿竹林之下,修长挺拔仿佛与竹节融为一体,平静而疏离地俯视着她。

    阳光从竹叶上倾泻而下,落在他白皙清瘦的脸庞上,却衬得他容色更为淡漠,眸光幽若深潭,无端带着不可忽视的压迫。

    林知雀呼吸一滞,蓦然想起上回的窘迫,无措地低下头,脸颊泛起薄红。

    “我、我来送些吃食,这回没有打翻。”

    她绞尽脑汁说出这话,拘谨地举起食盒,时不时瞄一眼裴言渊的反应。

    然而,那家伙依然无动于衷,目光浅淡地从她身上扫过,唯独在食盒上似乎顿了一瞬。

    他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遥遥环着双臂,冷声道:

    “东西放下,走吧。”

    林知雀“哦”了一声,乖巧照做,起身时却迈不开步子,为难地站在原地。

    下厨一次不容易,品尝之人的反馈尤为重要。

    她不指望裴言渊夸她,可她怕这家伙不吃,岂不是浪费了?

    若真是这样,还不如给她带回去,和桂枝分了吃呢。

    “你尝一口嘛,我亲手做的。”

    林知雀纠结一番,终究是心疼饭菜,鼓起勇气提起食盒,向前走了几步。

    闻言,裴言渊漫不经心抬眸,剑眉微微一动,眸中几不可查的泛起一丝波澜,似是在揣摩着什么。

    他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脸红的少女,良久才踱步靠近,缓缓重复道:

    “亲手做的?”

    “是呀,上回是厨房拿的,这次费了不少工夫呢!”

    林知雀不假思索地回答,纯澈杏眸中没有半分虚假。

    她向来实话实说,不喜欢把努力藏起来。

    正因为是亲手做的,所以才会格外在乎,希望无论好坏都有回应。

    如果这次失手撒了,她自己也会惋惜伤心。

    但这话让裴言渊深思起来,看食盒的目光,像是看着难解的疑团。

    上次厨房拿的有毒,这回特意说是亲手做的,是在暗示他无毒吗?

    这么说来,她果真是故意的。

    至于这么做的动机......裴言渊盯着食盒,想起刚才送上门的侍女。

    那姑娘亲手做了烧鸡,娇羞矜持地暗示心意,三番五次让他尝尝。

    他决然拒绝,不留余地,那姑娘就哭着跑出去了。

    难不成是刚走一个,又来一个?

    思及此,裴言渊上下打量眼前的少女,脑海中浮现她上回通红的脸庞,还有没被他扶起时,失落羞恼的目光。

    两张完全不同,却又极其相似的面容重合在一起。

    他忽而觉得,兴许嘉树的揣测,倒是有几分可能。

    不过此事和裴言昭下毒有关,他万分谨慎,哪怕明知这姑娘因爱慕而生了恻隐之心,也不会轻易相信。

    见他半天不说话,林知雀忐忑地抿唇,生怕这家伙还是不领情。

    毕竟她也有私心,若能皆大欢喜自然最好。

    她迅速瞥了一眼裴言渊,分明脸色依然冷淡,可似乎柔和些许。

    仿佛微风拂过冰川,不如最初那样难以接近。

    林知雀看到一丝希望,壮着胆子凑到他身前,主动打开食盒推过去,小声道:

    “我尝过了,味道相当不错。”

    说到厨艺,她自信不少,在裴言渊的俯视之下,也能理直气壮挺直腰杆。

    裴言渊一言不发,端详着面前的糖醋排骨和红糖糕。

    二者色泽诱人,尚且冒着热气,其中一碟果然缺了一角。

    没想到,还怪用心的。

    但是品尝的痕迹可以伪造,虽然这姑娘有些特殊,他也没必要以身犯险。

    “我保证,肯定比刚才那姐姐做的好吃!”

    林知雀察言观色,感受到裴言渊的脸色终于有点温度,起码像个正常人了,立即趁热打铁,信誓旦旦作保。

    谁知,裴言渊反倒一愣,眉峰不禁挑起,问道:

    “你怎知她做的是什么?”

    “她哭得伤心,还说你不喜欢,我才特意去看的。”

    林知雀一五一十地回答,不明白他为何这么问,明明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做得好吃。

    她很快略过这一茬,迫切地把筷子塞在裴言渊手里,晃了晃道:

    “你尝尝嘛,味道绝不输烧鸡。”

    裴言渊望着少女较真的模样,感受到手背上不经意碰到的温软柔夷,不禁了然地弯了唇角。

    那侍女羞惭地跑出去,寻常人发现端倪,根本不会追着询问。

    可眼前的少女不仅详细问了,还明里暗里地比较和强调。

    其中意味不言而明。

    未曾想,嘉树的揣测竟然成真了。

    这小子自幼跟着他,虽然很是忠心,办事还算得力,但有个头疼的缺点。

    那就是时常听错话,会错意,揣测多半不能信。

    然而今日种种,恰好印证他上回所言,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一种可能。

    嘉树正津津有味地看着二人,注意到裴言渊的意味深长的目光后,憨厚谦虚地挠挠头。

    错了千百回,总有一回是没错的嘛。

    他识趣地把吃食端到小桌上,恭顺地请二人坐下,无声退到一旁。

    裴言渊手上拿着强塞过来的筷子,始终没有动静,只是看着饭菜,似是还有顾虑。

    倏忽间,他手臂一沉,衣摆向下垂落。

    少女扯了扯他的袖子,小手紧抓着布料,杏眸晶亮闪烁,扬起的唇角满是期待,指节若有若无擦过掌心。

    微麻的痒意缓缓传来,他不适应地缩回手,皱眉拽回衣袖,下意识往旁边挪了一寸。

    裴言渊轻咳出声,想再次打发她走,但望着少女执着炽热的眸光,到底没说出口。

    罢了,反正她没有下毒,看在恻隐之心的份上,勉为其难尝尝吧。

    但愿今日之后,她不要再来了。

    如此想着,裴言渊夹起些许饭菜,谨慎地放在小碗中。

    没有上回的酸苦味儿,带着烟火气的清香飘散开,幽幽钻入鼻翼。

    红糖糕软糯香甜,糖醋汁酸甜可口,肋排吸饱了汁水,炖的软烂。

    他并非贪图口腹之欲的人,尝过的东西不多。

    不过与府中膳房和嘉树比,味道确实要好不少。

    林知雀双手托腮,手肘撑在桌面上,眨巴着眼睛观察他的神色,好奇地问道:

    “好吃吗?”

    裴言渊动作一滞,手指把玩着筷子,淡淡错开目光,压着声音道:

    “还凑合。”

    林知雀转悠着琉璃珠般透亮的眸子,视线在他完美无瑕的面容上打转,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像是明白了什么。

    她没有追问,低头弯了眉眼,笑得满足又欣慰。

    听这回答,应该很一般,但她知道肯定比这家伙说得好吃。

    不然,怎么会动第二筷呢?

    大抵这就是下厨的意义,与别人分享成果,会觉得一切都值得,那份喜悦是纯粹的。

    她来了侯府之后,还无人在意过她,更不会有人认可。

    所以,哪怕裴言渊说得不够好听,她也不会计较。

    其实这家伙不为难人的话,也不是那么讨厌嘛。

    “你若是喜欢,我可以经常给你做。”

    林知雀慷慨坦诚地开口,默默在心底把恩怨一笔勾销。

    这样一来,她不仅可以完成任务,还能做些喜欢的事情,枯燥的日子不再乏味。

    可是,裴言渊良久没有接话,眸光深深地凝视着她,漠然道:

    “你为何要这么做?”

    难道仅仅因为嘉树所说的那点爱慕,就能无私奉献这么多吗?

    他从不理解何为爱慕,只知道曾经示爱的侍女小姐们,都只来了一次而已。

    林知雀不知如何回答,略显心虚地支吾起来。

    算起缘由,那自然是想替侯爷分忧,最终履行婚约。

    虽然他们同病相怜,可她自身难保,单凭这个做不到现在的地步。

    “二、二公子受人亏待,此事不公,我心有不忍,举手之劳罢了。”

    林知雀紧张地绞动手指,一字一句往外蹦,生怕他不信,赶忙大义凛然补充道:

    “你我同在侯府,是一家人,理应互相照应。”

    说罢,她一口气松下去,不敢看裴言渊的脸色,脸颊泛上热气。

    爹爹从小教导她诚实待人,她几乎没撒过谎,实在是心慌,情急之下只想到这些。

    前半句是初心,至于后半句......

    她想,如果日后过门,裴言渊要唤她“嫂嫂”,可不就是一家人吗?

    听了这话,裴言渊忽而冷笑出声,不置一词,眸中轻蔑嘲讽之意更甚。

    侯府人人利己,拜高踩低,很难想象会有人无端为他费心。

    所谓一家人,更加是个笑话了。

    他们残害他的生母,如今又千方百计想除掉他,早已水火不容。

    他斜睨一眼少女,见她脸庞再次涨红,耳根都难掩绯色,眼神躲闪着不愿看他。

    撒谎之意,未免太过明显,像是极力遮掩着什么。

    裴言渊想起嘉树的话,一时间在心底暗叹。

    原来爱慕之心,竟能让人到这个地步。

    此时,林知雀半晌没等到回应,窘迫地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想些别的转移心绪。

    她瞥见桌上的饭菜用了大半,忽然灵机一动。

    既然裴言渊觉得好吃,那若是让他在侯爷面前美言几句,说不定婚约就多几分把握了。

    林知雀刚想开口,又觉得不对劲。

    这么做,裴言渊肯定觉得她别有用心,看他孤傲的样子,恐怕会适得其反。

    方才撒谎正是因为这个,绕来绕去,回到起点。

    唉,她总是不灵光,时常理不清。

    林知雀在心里自我反思,严肃地教训自己一顿。

    “你想说什么吗?”

    裴言渊看她欲言又止,打住后又自言自语的模样,沉静地问道。

    “嗯?没什么......你继续吃。”

    林知雀讪讪笑着,尴尬地摆摆手,脖颈开始发烫。

    幸好没说,否则前功尽弃了,她偷摸着庆幸。

    裴言渊的目光在她身上凝滞,思忖片刻后,很是理解地微微颔首。

    这少女瞧着年纪尚小,这种心思,难以启齿是人之常情。

    “有些话,确实不必说得太明白。”

    他来者皆拒,一旦说破,他不仅这顿饭吃不下去,还难免说些不好听的。

    他可不想有第二个人哭着从竹风院跑出去。

    林知雀歪着脑袋,仰起小脸,困惑地抿着唇瓣。

    这话的意思,是裴言渊知道她想说什么,让她不要说明白,还是别有深意?

    她手指绕着衣角把玩,实在是想不明白,却不敢细问。

    由此可见,有些话,还是说明白些好。

    她暗自腹诽,眼见着饭菜吃得差不多,起身收拾离开。

    行至门口,裴言渊靠近几步,声音听不出情绪:

    “你是哪家的姑娘?”

    林知雀怔了一下,这才想起来还有这茬。

    私下照料不合规矩,若是能过门还好,她算是体贴贤良;

    万一没有履行婚约,她和二公子私交过甚,传出去名声不好。

    “我......我是寄住侯府的表小姐,二公子唤我‘莺莺’便好。”

    “莺莺”是她在金陵家中的小名,京城无人知晓;

    她和殷惠儿同住一个院子,待遇相差无几,可不算是表小姐了么?

    林知雀细细回味,自认没有破绽,才放心地踏出门槛。

    身后,裴言渊遥遥伫立,直到她彻底消失。

    他重复着那两个字,眸色愈发幽深,吩咐嘉树道:

    “去打探一下,她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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