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片唇瓣相贴，小夭脸烧成了天边的彩霞。相柳的唇柔软清凉，像一泓清泉浇熄了她近些天来心中躁郁不安的火气。

    小夭安静下来，她轻轻闭上眼睛，柔顺地接受着相柳并不温柔甚至带着惩罚意味的吻。她觉得自己想见相柳想疯了，居然在怀梦草的药效下做起了这种难以启齿的梦。

    她怎么敢想和相柳做出情人这般亲密无间的事呢。真正的相柳是那么的冷酷无情，从来都是将她狠狠推开，不给她一丝希望，而眼前的相柳却在主动亲吻她……

    他的吻既凶狠又霸道，发泄般地啃咬舔舐着她的唇瓣，独特的清冷气息灌入她的口鼻，让她空洞许久的心脏再次变得滚烫鲜活起来。

    今夜的梦好美妙，小夭情不自禁地含住相柳的唇，小心翼翼回吻。

    ……

    舌尖尝到温热咸涩的液体，相柳睁开眼睛，发现小夭已经泪流满面。心脏像被人狠狠攥了一下，痛不可忍。他僵硬地松开小夭，翻身躺倒在她旁边的草地上，一言不发地望着夜空。

    许久，小夭抽泣声渐低，他侧过头望着她哭得红肿的眼睛，声音沙哑苦涩：“被我亲是这么不情愿吗？”小夭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她胡乱地用衣袖抹了把眼泪，勉强露出一个微笑。

    “为什么哭？”他问。

    “哭你不是真正的他，也哭幸亏你不是真正的他。”相柳沉默了。小夭看似说的是没头没脑的话，可他听懂了。

    “你怎知我不是你所想的那个他？”他轻声问道。

    “我经历过太多的失望，不敢轻易相信别人。能有片刻的欢愉对我来说便足够了，我已经不再想分辨是真是假。” 小夭淡淡笑笑。

    “好好睡一觉，梦醒来一切都会好。”

    最后的意识里，相柳对她如是说道。

    ………………

    “啾啾～”

    一大清早便有烦人的鸟啼声在耳边叽叽喳喳，小夭睡得正香，却被吵醒，不爽地用被子蒙住头翻个身打算继续睡。

    谁知道鸟叫声愈发嘹亮起来，一声一声在耳边炸开，大有她不起它不休之势。“闭嘴，吵死啦！这是谁家养的没有眼力见的破鸟啊，扰人清梦！！”小夭抓起身旁的软枕向窗外扔去，然而并没有击中罪魁祸首。

    一个毛茸茸的团子滚到她面前，没等她反应过来，尖尖的嘴毫不客气地在她脑壳啄了一口。“好痛！”小夭像被开水烫到似的瞬间从床上弹起来，她愤怒地撸起袖子，赤脚下床，决定不把这不知好歹的死鸟毛拔光，她就不是玟小六！

    毛球挺着胸脯，趾高气昂地站在小夭枕上，圆溜溜的黑眼睛里充满了神气。

    “毛球？”小夭吃惊，自从相柳战死，毛球便不知所踪，它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九黎？内心充满了见到老熟人的激动，看到毛球如当年那般嚣张跋扈，活蹦乱跳，小夭忍不住露出笑来。

    然而毛球下一秒的行径让她怒气值瞬间升到峰顶。它翘起脚，在她惊诧且不可思议的眼神中，“噗噗”拉了滩浓郁新鲜的屎，然后得意洋洋地振翅从窗户飞了出去。

    “你给我站住！”小夭气疯了，顾不上穿鞋，追了上去。她已经无暇思考毛球为什么会出现在九黎这个问题。

    一路追至溪水边，一个白衣身影坐在溪边在打水漂，他看着石子们在水面上飞跃，溅起水花，复又沉进水里、淹没。小夭怔住了，嘴唇有些发抖，她立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对方。

    “醒了？”相柳停下手上动作，拍拍身边的空地，没有回头：“有没有兴趣一起打水漂解闷？”小夭沉默地走过去，却并不接过相柳递过来的石子，反而平静地看着他刻意偏过去的侧脸，问道：“你什么时候醒的？”

    “你要听真话假话？”

    “真话。”语气不容置喙。

    “二十年前。”

    “呵呵。”小夭点点头笑了一下，抓过相柳手里的石子狠狠抛进了溪水里。

    原来昨晚不是梦，原来他早就苏醒，却一直冷眼看着她像傻子似的喂养他，到处搜罗灵花异草，只为唤醒他。

    相柳当年几乎要尽她鲜血的绝情模样再次浮现在眼前，小夭眼里浮起泪花，她觉得自己傻透了，从始至终都被相柳玩弄于股掌之中。

    她怎么会觉得相柳真的喜欢过她，一切都是自己自作多情。可是昨晚那个热烈、饱含爱意的吻又算什么？

    “为什么？”小夭失魂落魄地向后退了几步。

    “不要种灵犀蛊，不需要。”相柳回避了她的问题。

    “我问你为什么要吻我！”小夭再也掩饰不住情绪，崩溃哭道。

    “……”

    “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要扰乱我的心，给了我错觉，却又一次次把我推给别人。”

    “我是有血有肉有心的人，不是你们互相赠来推去的物品！你就这么喜欢利用我吗，甚至不惜做出虚情假意的模样蛊惑我！！”多年的心伤在此刻达到了顶峰，小夭哭到无法呼吸。

    “虚情假意？”相柳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小夭转身想跑，手腕却被相柳一把抓住，力气大到几乎要把她的骨头捏碎。

    “我害怕你。”

    “你这样的人绝不适合进入梦境里。”

    “今夜之后，你我陌路，此生此世我永不想再见你！”他一字一顿地复述小夭曾经对他说过的话，这些话让他在无数个夜里钻心割肉般痛入骨髓。他遵从了她所愿，现在反而被她讽刺挖苦。

    相柳充满恶意地讥讽小夭：“这些话难道是我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说的吗？”

    “你！……”小夭流着泪想要反驳，却在看见清对方苍白虚弱的模样后说不出话来：“你的眼睛怎么了？”她下意识伸手想要探查，却被相柳扬脸躲开：“野兽原本的瞳色而已，你又不是没有见过。”

    “怎么，又害怕了？”他凑近小夭，血眸紧紧盯着她，似乎想要看透她的内心。小夭伤心愤怒地望着相柳，狠狠推开他，“哇-”地哭着跑开了。相柳落寞地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毛球叽叽喳喳叫起来，尖嘴叼住相柳的衣服，用力将他往一个方向拉扯。“毛球，你要做什么？”相柳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它走了。

    不远处，一群小孩子在玩游戏，其中两个小孩却闹起了别扭。一个小女孩指着面前的小男孩一脸气鼓鼓的模样：“你给我走，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小男孩揪住小女孩衣服不撒手：“我才不走，你又在说气话！我要是走了，谁陪你玩游戏，谁帮你掏鸟窝？”

    “哼，大壮和二柱排着队和我玩，不缺你一个！”

    “不行！”小男孩紧紧抱住小女孩，生怕她跑了似的：“我只有你这个朋友，我给你赔礼道歉还不成。”

    “除非你保证以后不再丢下我一个人跑走，什么事情都跟我说，我才原谅你！”

    “我是怕你被你爹娘责骂，所以先跑走引开他们的。”小男孩有些委屈。

    “我才不怕呢，你跑掉我以为你不想和我玩了，真的好生气。”

    “对不起，下次我一定不这样了，你原谅我好吗？” 小男孩从兜里掏出一块甜米糕，讨好地递给小女孩。

    “那好吧，原谅你啦。”小女孩嘟嘴接过米糕，看了看，掰成两半，递给小男孩：“一起吃。”两个孩子嘻嘻哈哈笑着跑远了。相柳看着他们，神情是罕见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