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水异闻

    “师兄,你不用守剑冢了吗?大师伯还在闭关吧?”

    虽然没见过几面,但她知道凤湖剑山的每一位长老。

    长昇峰的大师伯,潇洒俊逸,风度翩翩,看着就像是能养出商师兄这般芝兰玉树的好师父。

    “师父出关了,特意放我下山历练。”他从前下山都是轻车简从,这回想到是和小师妹一起,须弥戒都装满了。

    听说能独挡一面的徒弟,很少下山的,除非有盛会盛世,亦或是天降灾殃,魔族作祟。

    她师姐还习了医道,治病救人嘛,见的病人多才能增进修为,所以才下山勤了些。

    可商师兄是修阵法的,阵法在哪里都能进益。

    察觉到她的疑惑,商玄知却无法解答,因为他不知怎么说。

    “下山去吧,落雪峰的棠儿要下山去历练了,你陪她走一遭。”

    栩阙真人于长昇峰顶,俯瞰整个凤湖剑山,与落雪峰遥遥相对。

    “不过莫要明目张胆,为师同你周师叔保证过,不让你同落雪峰弟子过多接触。”

    周望秋脾气上来真的是六亲不认,养了两个徒弟以后才收敛了许多。

    “师父是要徒儿去暗中保护小师妹?”

    商玄知也望向落雪峰上的那抹霞光,连峰门都不怎么出的小师妹,要独自下山历练去,的确叫人担心。

    栩阙真人唔了一声,“这倒无妨,你只管去吧,师父替你尽量挡一挡你师叔。”

    若是命定的劫数,人力如何能改,都是心思纯善之人,十丈软红里磨一遭或许会有机缘造化也说不准呢。

    毕竟上天有好生之德。

    说到底,也是上一辈的冤孽,何故连累两个无辜晚辈。

    临别时师父的眼神,过于忧虑。

    商玄知不愿师妹也忧心,转而提到,“甘露镇前面是沂水镇,沂水镇的古董羹做得极好。”

    “是吗?”提起这事,那周书棠可就不困了。

    二人所行之处,越走越喧嚣,越走人烟越盛。

    “师兄,我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旁的修士下山历练,都是何处凶险走何处,哪处邪祟多,哪处诡案多,哪处有魔迹,哪处便有修士,还有便是荒山野岭,收服凶兽,采奇珍,怎么咱们越走人越多,越走地方越富庶?”

    周书棠的青螃蟹花灯收起来了,提着一柄绘着海棠花的油纸伞。

    那伞面的两端各坠了一只琉璃风铃,走起路来叮叮当当的。

    吸引了不少行人去看。

    “你不是羡慕我与你师姐都悟得道心?走荒野魔迹,杀魔除祟只能提升修为,见众生才能体悟本心。”

    靠谱的商师兄和靠谱的师姐一样让人安心,周书棠收了伞,乖乖跟在大师兄身后。

    “见人嘛,我最喜欢见人了。”十分好哄的小师妹又开心起来。

    “我看过九州风物志,可里头没有沂水镇,这镇子好香啊。”周书棠努力嗅了嗅,鼻端都是

    如果说甘露镇是蓝色的,那沂水镇便是红色的。

    家家户户都种了辣椒,饭馆食肆连门口的招牌上挂的都是风干的辣椒。

    二人寻了间能做饭食的客栈随意落座,一身深水绿渐变缎面裙的周书棠,在香气蒸腾的一片红中鲜嫩地像颗水洗的白菜。

    “我们不是吃完就走吗?为何要选在客栈?”

    周书棠搓了搓筷子递给师兄,用膳礼仪,没人能比。

    商玄知轻轻摇头,用只有周书棠能听到的声音说:“怕是一时半会儿不能走,此地有魔气。”

    有魔?

    周书棠眼睛亮了。

    拿着木扎餐单从头到尾点了一遍,“师兄敞开吃,我请客,临出门时我搜刮了二师父私藏小金库,我现在可有钱了。”

    商玄知笑开,应了声好。

    铜锅煮沸的古董羹端上桌的时候,白顶绿尾的落雪峰小纸鹤飞进了周书棠所在的风客来客栈。

    周书棠眼疾手快地催动灵力握住商师兄的手腕,从小闯祸逃避责罚练出来的障眼法,将商师兄整个人都遮住,避过小纸鹤的鸟眼。

    商玄知不解其意,但任由周书棠握着。

    小纸鹤上附着聿白真人的灵力,肉眼凡胎难以见到,它仗着无人注意,在整个楼里巡视了一圈才落到周书棠肩上。

    小鸟儿歪着脑袋在周书棠耳边叽叽喳喳。

    听得周书棠眉头蹙起,“我知道了,我这儿一切都好,预备吃古董羹了,你快走吧,没准半路上还能找见她。”

    小纸鹤跳上周书棠掌心,自她掌中浮出艳红的灵力灌注鹤身,霎时间分出七八只一模一样的仙鹤,翅羽上多了一道海棠花纹。

    “去吧,她看到这徽记就不会躲你了,你会找到她的。”

    小纸鹤轻轻啄了下周书棠的指头,振翅飞了。

    确认小纸鹤都飞走了,周书棠才慢慢松开商玄知,可蹙起的眉没能舒展开。

    直到额上一片冰凉,周书棠才从思绪中抽回神来。

    商玄知正拿着满壶的冰镇酸梅汤贴她额头。

    “小开水白菜,肉烫好了,还吃不吃?”

    面前的碗里盛满了烫熟的肉,都已经过上了蘸料。

    看看,多好的商师兄,师姐的这个眼睛怎么就不能往这儿瞧一瞧?

    周书棠埋头吃肉,“师兄啊,小绿跟我说,师姐下山了,去向不知。”

    那就是说,连师父也不知道她究竟去向何处。

    师姐素来稳妥,从没有过不辞而别的时候。

    她估摸着,师姐应该是去寻那让她念诗的狗贼去了。

    “齐师妹?齐师妹持正心,术法精深,想来不会遇上危险。”

    聿白师叔的嫡传弟子,哪怕是懒散地学,也有小师妹这水平,更遑论是潜心修习的齐师妹了。

    如今九州太平,应当无事。

    周书棠目光幽幽,欲说还休。

    不解风情的商师兄!

    “师兄多吃点儿。”吃得多了或许还能开开情窍!

    周书棠将菜夹到商师兄碗里,摁着他的手吃。

    二人交换了个眼神。

    商玄知抬手,三枚灵石结成了星海横流阵。

    在此阵中,逆转时空,时间仿佛静止,人声鼎沸的风客来,落针可闻。

    添酒的小二,吃饭的食客,进门的旅人,柜台的掌柜,皆停在自己的那一刻,如同雕塑。

    只有一片水绿,在这阵中来去自如,手里的薄刃长刀,架到了角落里一位裹厚披风的公子脖子上。

    一止一动,配合默契。

    这病弱公子桌上的古董羹,连热气都飘得慢了,沸起来的气泡,也是在锅中慢慢炸开。

    “早就注意到你了,狗贼!”不说笑的周书棠,身上有聿白真人的影子。

    那狗贼受阵法限制,抬头的速度不比那锅里的气泡快多少。

    好一张美人脸啊,雌雄莫辨,眉如墨画,齿若编贝,香肤柔泽。

    喜欢这样的人,是体内的保护欲作祟吗?

    周书棠的嫌弃都要从眼底里跑出来去抽这人耳光了。

    “师兄,你感知到的魔气,是从这人身上传出来的吧?”

    得到肯定答复后,也不顾那公子嘴巴开开合合似是要说些什么,周书棠倒转刀锋,稍一用力便把这人敲昏过去。

    周书棠挑了下眉,“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用石叶香。”

    师姐教过,石叶香配杜蘅草,带毒,可致幻。

    周书棠将藏在掌心的石叶香揉碎了塞进那狗贼嘴里,把人捆结实了收进了须弥戒。

    临了还抽了他腰上的玉佩扔坐上当饭钱。

    商玄知灵石一收,风客来霎时热闹起来。

    “接着吃吧师兄,能做的咱们都做了,接下来就是请君入瓮。”

    周书棠笃定有后手,商玄知信她,那男子身上的魔气,远超低阶魔修,虽不知他为何如此好对付,但这样的人必定不会将自己置于危险中。

    他必定有接应。

    在落雪峰上都不忌口的小师妹,风卷残云吃光了她点的菜。

    二人上楼时,小二哥忍不住提醒:“公子和姑娘不是咱们这儿的人吧,最好是订一间房,公子还是照看着点儿姑娘吧,咱们这儿半年内,有八位年轻姑娘失踪了。”

    “可报官了?或是报给附近的仙门?”

    若是邪祟吞了肉身生魂,八条人命,那就成气候了。

    商玄知的神色也严肃起来。

    “报了,怎么没报,可衙门和白凤府的人来了一波又一波,谁都没查出来不说,人却还在不断地失踪。”

    “多谢小二哥相告,我们知道了。”

    周书棠脸色也不太好了,没半点听到有魔时的兴奋。

    八个女子,还正当妙龄,长达半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周书棠想得入迷,不知不觉随着商玄知进了他的卧房。

    围着落座的商玄知转来转去,“那白凤府我听过,听闻是驯兽出身的,豢养的灵兽卖到九州各处,是个还算厉害的宗门,他们竟然一点儿线索都没有吗?”

    随便放点儿灵兽出来,闻着味儿也该找到点儿什么吧。

    “那这偌大的府门,还不如郝师兄呢!”

    郝师兄,大名郝意为,长昇峰上商玄知的师弟,是个喜欢把普通兽族养到开灵智的神人,与南浔峰上的卢知川引为知己。

    商玄知有点儿意外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竟然还能认识同样懒得挪步的郝师弟。

    “你……”该不会用控梦术挑衅过人家吧。

    “没有!绝对没有!”周书棠好像知道商师兄在想什么似的。

    “有天他遛鱼遛到了落雪峰下,我看那鱼,肉质紧实,所以多看了两眼。”

    黑皮大鱼,其貌不扬,但……

    商玄知点了点她额头,语气里带着让自己都惊讶的包容和宽纵,“所以你把他那精心养了两年的白腹宝鱼给看到肚子里去了?”

    不必细说,商玄知已经能串起前因后果了。

    周书棠笑笑不说话,那鱼可真好吃啊,加辣子水煮好吃,烤着也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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