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翌日,苏梦云在管家的陪同下,前往苏家位于城西马洱村的一个破败的酒坊。

    酒坊名曰岚桂坊,是苏梦云祖父那一辈最初酿酒的地方。

    后来生意渐有起色之后,整个酿酒作坊便被搬到了盛都城郊离城里更近处,这里便被弃掷逦迤。

    而岚桂坊所在的地方,则是整个望州最贫困的村落,里面的农户大多都是种田为生,丰年倒还好,若是遇到欠年,或是偶尔有个天灾人祸的,这村子里的居民大多都吃不饱,穿不暖。

    看着好好的酒坊如今破败不堪,落满尘埃的模样,苏梦云气得问张管家:“我大哥苏甘敬呢?昨晚不是让你去找他么?怎么今日不见人影?”

    张管家叹了口气道:“哎!小姐,您不是不知道。自从大少爷将家产输光,气死了老家主,又跟您争夺家印将您推下水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胆子回来,现在不知道天天躲在哪个地方逍遥快活哩!”

    “逍遥快活?身无分文还能逍遥快活起来?他可真是个老六!”

    管家疑惑地问:“老六?咱们苏家,不是只有大少爷和二小姐您两个人么?”

    苏梦云愣怔片刻,连忙转移话题道:“让你帮忙约村长,你可约了?”

    管家点点头:“约了!胡村长今日在家中设宴,等着您去哩。”

    苏梦云穿越前,是个标准的城里人。虽说一直向往着乡间田野,却一毕业就成为一个社畜打工人,从来没有这样的机会。

    而今日,她第一次见到了麦田。

    大雪过后,麦被上积压了很多积雪,白皑皑的一片当中,又隐隐透露出些许油绿的麦苗。

    她激动道:“这就是古人常说的, ‘冬天麦盖三层被,来年枕得馒头睡’吧?张管家,你可知麦子能酿一种酒,这种酒浓度不高,但口味醇正,男女老少皆宜?”

    “还有这种酒?”张管家显得十分震惊。

    虽然他不会酿酒,但他爱喝酒啊。从古至今,评判酒的标准,不就是它的浓厚香醇么?

    苏梦云望着麦田,微笑着说:“等着,等哪天东山再起,我定会让这酒在盛都城量产,让咱们女人,也能经常聚在一起喝酒享乐。”

    岚桂坊所在的村名曰马洱村,胡村长家就住在村子东头,算是整个村子比较富裕的人家。

    临近晌午,胡村长早早地做好了饭,便在柴扉门口揣着凑张望着,等待这位酿酒世家的千金小姐前来做客。

    院子虽然贫寒简陋,但整洁干净,种了些菜苗,养了些鸡鸭,还有一条土黄色的小狗,一直不停汪汪乱叫。

    苏梦云看到胡村长时,非常礼貌地跟他打了招呼,浅浅的微笑一直挂在脸上,显得亲切和气。

    村长将她迎了进去,一个妇人正在院中的木桌上摆着碗筷,见到他们进来,连忙擦着手过去迎接。

    几人寒暄几句,便坐下边吃边聊。苏梦云将此行的目的,很直白的告知了村长。

    “胡村长,我这次来,是要跟您谈一项长期、深度的合作。若是咱们能达成共识,我相信,不仅是您家,整个马洱村都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胡村长一听,激动地端起瓷碗,倒上了家里仅存的一罐酒,边递给苏梦云和张管家,边说道:“早就听闻望都苏家是有名的酿酒大户,咱们马洱村向来以种小麦为主,可早些年其他的酒坊都只收高粱,便让我们的小麦只能用作喂养牲畜了。”

    “若是能将小麦转销出去,那对我们马洱村来说,可真的是一大幸事啊!”

    苏梦云举起酒碗一饮而尽,笑言道:“这倒是!不过,若要达成合作,您必须得答应我的几个条件!”

    胡村长看着苏梦云一介女流,竟然酒量如此之好,性格还豪爽大气,便更加乐意与她结交。

    “苏小姐,您能放下身段看得起我们马洱村,已经是我们的荣幸了,还谈什么条件不条件的。有什么要求,您尽管提便是!”

    苏梦云将面前唯一的鸡腿夹到了村长的碗里,莞尔一笑道:“村长倒是不必担忧,虽然条件是有些苛刻,不过,也不是难以完成。”

    “这第一,我要预定马洱村现存的所有小麦,有多少,收多少!”

    “这!”胡村长听完非常激动,连忙道:“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哈哈哈,如此一来,不仅咱们村滞销的小麦有了着落,连村民们也能多不少收入啊!”

    苏梦云却道:“我还没说完。这第二,钱款,我得赊账。”

    “啊?!!!”

    刚刚还一脸兴奋的胡村长一听,突然面色一沉,有些不悦。本想着苏家乃大门大户,不会在价格和欠款上斤斤计较。未曾想,她竟然是要空手套白狼?

    “这点,怕是有点麻烦……我就不说了,可这村里三百多家农户,可不一定答应啊!”

    苏梦云笑笑,起身给村长倒了一碗酒,主动敬了他一杯,道:“胡村长不必担忧,我自会以苏家百年基业作为担保。我收了小麦酿了酒,等这酒卖出去后,便会将钱款一分不少付给农户。除此之外,马洱村所有的农户,都将成为我们苏家酒坊的合伙人……”

    “也就是说,我会给大家等比例的股份,让大家也成为一个小老板。等赚了钱,会按照利润的比例给大家分银子。有钱同赚,有福同享。您看,如何?”

    言及此,胡村长倒是眼睛一亮,微微有些心动。

    “主意倒是个好主意,只是,这每家每户的小麦数额并不等同。就拿我家来说吧,我家田亩多,收成好,小麦也多。那总不至于,也跟别人分等同的银子吧?”

    苏梦云唇角一勾,这村长的意思,是想多投多得啊?

    不过,他既是马洱村的村长,又是种麦大户,若能鼓动他成为村里的领袖,都来帮助她的话,那可真的算是一件十分好的事情。

    “当然不同!我们会根据您投入的多少,来确定分银的比例。”

    村长一听,转身和自己的夫人面面相觑,两人相视一笑,都觉得这点子好。于是,他立马又转头问苏梦云:“那这第三条呢?”

    “第三条……”苏梦云想了想,继续道:“我想让各位合伙人,都到我苏家岚桂坊一同酿酒!当然,这工钱算工钱,分银算分银。按劳分配,多劳多得。只是,需要和刚刚的条件一样,要将酒售出之后,才结工款。”

    胡村长的夫人有些担忧,身子前倾着问:“那,苏姑娘,要是这酒卖不出去,没有赚到钱或者亏本了,大家不是就血本无归了么?”

    苏梦云想了想说:“夫人您担忧的有一定的道理。不过啊,我们生意人,从来不打无准备的仗!您放心,早在来马洱村之前,我已经跟咱们望都另外两家酒行谈好了,今后他们酒楼的酒,全部由我们岚桂坊出。”

    “只要咱们的酒香,就绝对不怕巷子深。我还打算将酒卖到剑州,沪州等地,甚至可以销往京城。”

    “按照这个发展速度,不到三年,咱们岚桂坊一定可以成为北辰最大的酒坊,到时候,我要在全国各地开连锁酒坊,哦,也就是每个地方开个分号。”

    “至于这个分号的掌柜嘛,自然就是在咱们合伙的这些村民们里了!”

    苏梦云说完,村长和夫人已经愣了,张管家也听懵了。

    见他们还在犹豫不决,苏梦云当即决定趁热打铁,再给他们吃上一颗定心丸。

    “您放心,胡村长。这事儿要是成,咱们按照约定分银。这要是不成亏了嘛,那我还是会将咱们马洱村所有村民的货款、工钱都悉数付掉。咱们的协议可以让府衙的秦知府作证,若是我违背誓言,直接将我送官法办。”

    “风险由我担,成果大家享。胡村长,是继续当个种麦的农民,还是带领大家致富成为老板。您掂量掂量!”

    被她这么说,胡村长心里最后的防线也彻底崩塌。

    “这还掂量啥,既然销路确定,府衙也愿意担保,那这件事我要再不答应做,岂不显得有些二百五了?哈哈哈哈。”

    胡村长说完,大家都跟着大笑不止。

    几人又一起喝了许多酒,苏梦云才在张管家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往门外的马车上走去。

    张管家坐在前面赶车,苏梦云便躺在马车里休息。刚刚喝了不少酒,让她脸色酡红,面色微醺。

    想起自己穿越前穿越后的生活,就觉得有些憋屈。

    她闭着眼睛自言自语道:“没想到,我穿越前当社畜的时候,要应酬喝酒;这穿越过来当了老板,还要应酬喝酒。这中国人谈生意,怎么这么喜欢喝酒?”

    张管家一边赶车,一边回头道:“虽然我听不太懂小姐的意思,不过,这人爱喝酒,对咱们来说,不是一件好事么?他们爱喝,咱们的酒才有卖头啊。”

    苏梦云闻言睁开眼睛看着管家,指着她道:“张管家,你说的对!他们爱喝,咱们才有卖头!”

    “不过小姐……张贺有一事不明啊!”

    “你说!”

    “你刚刚跟胡村长说,咱们和景家、陈家都达成了协议,他们酒楼里的酒都由咱们提供。可这……咱们分明就没有跟他们说啊。还有啊,秦知府怎么可能会答应替我们作保呢?”

    苏梦云想了想家里那个绿壳龟系统君,心里就感觉美美的。她翻了个身,朝着另外一侧躺下,对张贺道:“这个嘛,你且看着吧。对了,一会儿回去,直接去景家,找景昱!”

    “啊?!!!”

    张贺一听,连赶马车的手都停了下来,马发出嘶鸣声,让苏梦云差点滚到了车板上。

    张贺继续道:“小姐,那个景昱公子严重厌女,上次若不是为了催债,根本不会来苏家。我们若没有钱还债,还主动找上门去,那不是……”

    “那不是找死对吗?”苏梦云嘿嘿笑了两声:“管家,您就别担心了。既然我敢去找景昱,我就不怕他刁难。再说了,他只是厌女症,他又不是厌财症。生意人嘛,谁又会跟钱过不去呢?放心大胆去吧!”

    张贺这才回过身,往景家方向继续赶着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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