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末，在瓷市正是不冷不热的好时候，全市的高中基本都选择在这个时间段进行研学活动。
兴德高中也不例外。
一群活力十足的高中生被约束许久，终于有一个放开了玩的机会，还是和平日朝夕相处的同学们在一起，这份激动难以压抑，一到地方就撒了欢地玩。
这次研学的选址地是一座新开每两年的研学基地，四面环山，空气宜人，什么都不做就站在那眺望远方都觉得心旷神怡。
研学为期五天，这第四天的行程安排有一条特别让人期待。
班主任老邱拿着名单站在山脚下按组点名，点到最后一组的时候，他看向站在后方身姿挺立清瘦的少女问道：“第六组...乔妄，你们组的人今天没有迟到吧？”
“都到了。”乔妄的声音带着些许倦意。
凌晨一点才睡，早上五点就起床，哪怕微凉的晨雾拂在她脸上也扫不清这抹困顿。
乔妄身旁站着的男生也是睡眼惺忪地将手搭在身旁男生的肩上，嘴里还嘟囔着：“要是大家喜欢，我可以把这些果子买下来送给大家，起这么早亲自去摘，都不困吗。”
他们身后的叶春绮啧了一声：“诸皆宜，你说这话是真不怕遭老班骂啊。”
前头的老邱不知道听没听见他们的话，反正朝这边瞪了一眼，然后大声道：“这次活动要上山，各位同学要相互帮助，不要在山里乱跑，我们以小组为单位活动，小组长负责管理组内的成员，有任何问题要及时向我报告，都听清楚没有？”
众人齐声：“清楚了。”
全年级的人按照班级顺序组成一支浩浩荡荡的大部队，跟着研学基地的老师以及果园的工作人员往山上爬。
如今不过六点，天还没完全亮，清晨的山上布满雾气，直叫人浑身发凉。
乔妄在乡下长大，直到高中才来到市区读书，这山路她是走惯了的。
但或许是因为昨晚没睡好，身体和大脑都还没从疲惫状态恢复过来，此刻她的心扑通扑通跳的有些快。
她连做几个深呼吸，忍下这股不适感。
老邱带的班级是最后一个班，等他们到果园时，其他班级已经分散开始摘果子了。
看着眼前这群蠢蠢欲动的学生，老邱一挥手：“以小组为单位，去前面拿上早饭领了竹筐后就散开吧。”
听到可以拿早饭，乔妄那因为空腹爬山清醒了大半的脑子现在完全清醒。
不等她说话，诸皆宜便自告奋勇道：“我和常无退去拿。”
目送他两离开后，乔妄和组内剩下的两位女生对视一眼。
池满禾指着一个方向，细声细气地说：“那边的人少，老班也没往那去。”
于是在诸皆宜和常无退提着个装了早餐的竹筐过来后，五人往池满禾说的那个方向走。
其实这块区域还是有一些人的，只不过不是他们班上的人，而且基本上两三个人做一堆，很是分散。
这些人来这是为了摘更多的果子，而他们来这，是为了...偷懒。
诸皆宜把竹筐放地上，“来来来，都来拿早餐啊。”
其他人都过去拿，乔妄坐在附近的一颗果树下，捂住跳的越来越快的胸口。
这种熟悉的感觉，往常只会在梦中出现。
池满禾拿着两份早餐过来，递给乔妄一份，见她脸色苍白，赶紧蹲下问道：“组长，你哪里不舒服吗？”
乔妄摇摇头，“可能是昨晚没睡好的缘故。”
想起昨晚的那些梦境，乔妄下意识摸向手腕上那串珠串。
手串又快要失效了，这次失效的时间提前不少，回去后得立刻去加强效果。
原本拿着一个包子啃的乐呵的诸皆宜瞧见这边的情况，跑过来问：“怎么了？”
其他人也走过来，叽叽喳喳地说：
“组长你要是不舒服就和我们说，我们现在就带你下山。”
“正好我们跟着回去休息，如果组长需要去医院的话，我们还可以去市区。”
“那咱们组的果子怎么办？”
“没事，诸皆宜把筐给隔壁组了，以六个皮肤为报酬让他们帮我们摘一筐。”
“那咱们走吧，现在就给老班打电话说这事儿。”
说着说着，他们已经把剩下的早餐装进背后的书包，一副时刻准备抬乔妄下山的架势。
乔妄嘴角一抽，“你们可真是我的好组员。”
“那肯定的，我们一心为组长着想。”叶春绮打开手机，疑惑道，“不是，这山上信号这么差？我怎么会一点信号都没有。”
常无退听后也拿出手机，他蹙眉：“我也没信号了。”
叶春绮想到什么猛地抬头。
不知何时，他们身边围绕着越来越多的雾气，原先在不远处摘果子的那些人的身影也变得越发模糊。
她来不及解释，拉上乔妄和池满禾，“快离开这里！”
其他人注意到周围的雾气，脸色一变，赶紧跟上她的脚步。
可空气中的雾气比他们还要快，迅速遮挡住他们的身躯与双眼。
叶春绮只好大喊：“拉住身旁的人，不要松手！”
其他人下意识照做。
雾气浓郁，氧气似乎跟着减少，不多时他们便觉得喘不上来气了。这还不算完，脚边的雾气像是有生命的藤蔓一样勾缠住他们的脚踝，紧接着脚踝处一紧，明明他们没有动，却能感受到一股拉力，将他们拉向一个未知的地方。
“咳咳。”
片刻后雾气散开，差点因为缺氧昏迷的众人终于能够呼吸，轻拍着胸口疯狂咳嗽。
好不容易缓了一会儿，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亲爱的各位外来客你们好，你们已进入里世界区域，请隐藏活人身份，努力存活，尽快找到出口离开]
[你们所在的区域背景为：和镇]
[此区域出口关闭时间为：72小时后]
[我们衷心祝各位好运]
池满禾不确定地问：“咳，你们有听见一个奇怪的声音吗？”
“听见了。”常无退说。
“那我们该怎么办？”池满禾缓缓起身，脚下的枯叶伴随着她的动作发出吱呀的响声。
周边的树细弱苍老，头顶层层树叶透出来的天空是灰暗的，从右前方的小道附近洒进来的光亮让他们勉强能看清周围的路况。
这环境与之前遍是硕果累累的果树的果园截然相反。
林子里静的可怕，乔妄感受到手腕上的烫意。
之前只有在做噩梦的时候她才会感觉到手腕微热，这也是她在源源不断的清明梦中判断现实与梦境的依据。
可现在手串热的发烫......
不等乔妄细想，她身边的叶春绮喃喃道：“里世界...居然是真的...”
乔妄想起方才叶春绮拉着她们的举动，问道：“春绮，你听说过里世界？”
“我之前在网上看到过一个帖子。”叶春绮努力回忆帖子里的内容，“帖子里说，表世界是活人生活的世界，里世界是鬼魂生活的世界，两个世界互不干扰，只有拥有一些特殊天赋的人才能与里世界的鬼魂沟通。”
“那我们怎么会被拉进里世界里？难道说我们也有特殊天赋？”诸皆宜有点激动。
作为一个中二少年，怎能没幻想过有一日能够拥有超能力拯救世界！
“你是在说你的钞能力吗？”常无退声音幽幽，“如果鬼愿意收你的钱，这也确实是一种特殊能力。”
乔妄轻咳一声：“别打岔，春绮，那个帖子还有说别的东西吗？”
叶春绮接着说：“发帖人说了一堆通灵的故事，跟帖的网友们都觉得他是编的，我也就没再看下去了，不过他提到过，最近几年里世界和表世界的屏障不太稳定，如果遇见信号消失、周边雾气瞬间增多等反常现象，就说明里世界正在拉活人进去，一定要在被完全包裹之前离开这里，如果没能离开，且身边有同伴，那便尽快拉住同伴以免被分开，在里世界里，一同进入的活人越多，相对来说越安全。”
发帖人文笔很好，网友们都将其当恐怖小说看，她追了一半就没追了，还是后来偶然听她小叔和她爷爷交谈时提到里世界这三个字，她才突然想起来这个帖子，用了一些手段找到帖子时却发现帖子和楼主的账号都被封禁。
“...发帖人最后发了一段话，‘若有一天你不幸以活人的身份进入里世界，请记住以下三点：
1.不要回应。
2.不要沉沦。
3.不要忘记自己是谁。’”
众人沉默，池满禾抱住手臂：“要是真如发帖人所说，这里是鬼魂的世界，我们这几个大活人在这里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影响，得早点找到出口离开。”
四面八方都是树，唯有一条路可以走。可是如果往那走，他们说不定会见鬼。
相互对视一眼，都拿不定主意。
堆积的落叶堆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动静，乔妄回头，隐约看见一抹黑色在落叶堆里不断扭曲。
池满禾：“什...什么东西在响？”
叶春绮：“不会有蛇吧？”
诸皆宜：“在里世界的蛇叫鬼蛇吗？”
那动静越来越大，覆盖在上层的落叶逐渐飘落。
身为五个人之中最高的诸皆宜最先看到那底下的东西，那是一张只有皮没有骨肉的脸，软踏踏地贴在后方的浓厚长发上，原本作为眼睛的两个洞透出后面的发丝，像是深黑色的瞳孔正在看着天空。
又或者，正在看着他们。